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眨眼，一年就到尾了。除夕前几天，路央按着高女士嘱咐，去杂货市场买了些年货，然后左拎右抱，打车去了桂苑。
放寒假的原因，桂苑附近人要比平时少许多，但热闹的气氛却丝毫未减。
保安叔叔看到路央大包小包，连帮人把门打开，笑呵呵打趣，“这么多东西，小路也不找个人帮衬一下。”路央笑眯眯说了声谢谢，选择性听不见后面那句话。
边走边停，终于到了家门口。
敲门后，屋内很快响起高女士响亮的声音。
“哎呀哎呀，干什么买这么多了。”高忆穿着围裙，手里拿着块抹布，看到儿子手里的东西，连忙冲着屋里面喊，“陆良，快来搭个手！”
路良从路央房间里走出来，戴着口罩，手里还拿着个多高的鸡毛掸子，全然没有往常儒雅的教授模样。
他放下鸡毛掸子，快步上前接过路央手里的东西，嘴里还不忘嫌弃，“东西一年比一年多，人却半个没多。”
路央：“......”
他再次选择性失聪，转移话题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高忆放下手中抹布，去洗了个手，解释：“要过年了嘛，打扫一下灰尘，顺便做个大扫除。这房子上年纪了，得多保养。”
路央点点头，自觉去厨房拿抹布。
“别去拿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高忆指了指厨房里面的一簸箕大蒜，发号施令：“帮我把蒜拿阳台上去，剥了。”
路央哦了声，抱着蒜去了阳台。
阳台上有个小马扎，正方便路央动作。他手里剥着蒜，人却心不在焉，连高忆什么时候坐在身边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手里的蒜都给捂热了。
路央有些不好意思，把白生生蒜扔进碗里，又若无其事继续剥。
高忆看他动作，叹了口气问：“宝，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路央手中动作停下，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罐，五味杂陈，可他面上不显，还笑着问：“怎么这么说啊?”
“你一进屋我就发现了。笑得勉强得很，叫你剥蒜，结果像是把魂给剥了似的。”
人们常说母子连心，往往孩子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母亲都能敏锐察觉。何况自家儿子又不是个能藏事的，装都装不出来，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着，我有心事四个大字。
路央没再剥蒜，捻了捻手指，问了高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当年，你为什么想要生下我呢？”
高忆愣了下，那实在时很久之前的事情，当时的想法和心情都已经远去，她心里盘了一圈，说了个大概：“那时候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医生说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难道我就要为这百分之八十放弃我的儿子吗？”
“这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吗？”
高忆从未仔细说过那些事情，路央小时候问都被大人糊弄过去，后来渐渐长大懂事，也知道这是父母的苦心，慢慢的也就不问了。
但他今天似乎很轴，硬要去追寻过去很久的事情：“可是，你可能会为了那百分之二十，付出生命的代价。”
高忆摆摆手，笑了笑。她不似从前那么漂亮，眼角有几条十分明显的皱纹，可在儿子眼里，却依旧美丽高贵得宛如圣母像。
路央听见她说：“为了我儿子，我必须要有勇往直前，不计后果的勇气啊。”
路央眼眶发红，他好像又回到了牙牙学语时，爽朗的母亲教他勇敢，儒雅的父亲教他责任。但随着成长，这两者他都没能学好。
遇到事情，他总是用逃避和退缩来避免受伤，像是鸵鸟遇到危险用沙把自己埋起来一样，可人和动物总是有区别的，动物躲避危险是天性，而路央的躲避则是懦弱。
他突然想起十八岁的一个晚上，他站在父母门外，听着母亲担忧的话：“央央什么都好，就是人太温顺了，对什么都淡淡的，少了一股子的韧劲儿。”
路央那时想：是这样吗？
好像是这样。从小到大，路央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去争，不去抢。别的孩子搭积木都牟着一股子牛劲儿，只有他，搭不了就算了，不懂为什么那些人会那么执着。
长大后遇到秦臻，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这个念头，他珍惜那段青葱的感情，所以鼓起勇气跟父母出柜，他喜欢秦臻，所以愿意相信他说的长久，等着他回国。
他带着憧憬，可现实回以他残酷。
像是胆小的孩子难得勇敢了一回，但回馈给他的不是糖果而是巴掌。
“宝，怎么突然又问这个问题?”
高忆的话拉回了路央的思绪，他突然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像新生婴儿一样寻求庇佑和安慰，闷闷的声音传进高忆耳里。
“妈，我爱你。”
高忆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回道：“我和爸爸也爱你。”
因为爱路央，所以高忆愿意用生命去赌，哪怕前路未知，亲人阻拦，可她依旧是愿意，无怨无悔。
路央想他为什么不可以再勇敢一次呢？
回想上次，程宜城对他说喜欢，甚至说出一辈子。少年的眼里闪着光，如三月的风一般温柔。扪心自问，路央那一秒的感受不是害怕，不是悲观，而是颤抖......是悸动。
人生很长，在路央的爱情即将枯死时，他又再次遇到了能让他学会勇敢和担负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