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程宜城离开后，路央在门口站了很久。
或许是他的行为太过奇怪，连服务都员来问需不需要帮助。他脸色应该很不好看，因为服务员看他眼里，带着善意的担心和怜悯，但路央只是摆摆手，说了声谢谢。
回到房间，玫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路央看着那抹鲜红，麻木的身体渐渐复苏，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悲伤和心痛。
他小心抱过那束花，走出酒店。滑雪场下了好大的雪，山上寒风呼呼的吹，怀里的花娇贵得很，路央只能一路护着，废了好大力才抱回家。
路央深夜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个花瓶把花插上。等插完花，又不知道做什么了，其实他应该去洗个澡，衣服上的雪化成水，贴着皮肤，黏糊又湿冷。但他就是不想动，像被卸了力一般，什么都不想做。
他陷在床里，把被子裹在身上，头埋进枕头间。这种密闭的空间给了他一丝心安，也让思考能力慢慢恢复。
其实程宜城说得对，他们两个的关系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理所应当。如同在冰面上前行，谁也说不准那看似坚固的冰面会何时裂开。与其如履薄冰，早早上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啊，程宜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救了两个即将淹死的人。可路央还是觉得好冷，这种冷是被子和热水捂不热的。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没什么不同。
路央照常上班，照常生活。
硬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经常走神。
比如现在，他撑着手，看着窗外的飘雪，思绪也像这些雪花一样无目的的飞舞，但最终的归宿都只会落在程宜城身上。
路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不去想程宜城，可生活处处都是程宜城。他总是情不自禁的重复着两人的相处，抑制不住的去追逐那些影子，像渴了喝水，冷了添衣。
他别开眼，拉上了窗帘，隔绝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屋内霎时变得昏黄。
不能这样了，路央告诉自己。
他换上衣服，去了小区旁边的健身房。
这家健身房是新开的，设施装修都很不错。路央作为新手，很自觉选择了跑步机。他设置好时间和速度，开始试图用这种肌肉运动来避免思考。
一个小时过去。
路央累得说不出话，汗水顺着额头落在眼睛里，有点刺痛。他半闭着眼，赶忙去摸身边都湿纸巾，结果摸了空。
“需要湿纸巾吗？”
一双大手的手出现在眼前。路央抬头，是个穿着健身服的肌肉男，他带着笑，眼神诚恳。
“不用，谢谢。”
肌肉男被拒绝也不生气，他看着面前白皙俊秀的男人有些粗暴的擦了擦眼，而眼角因为这个动作不可避免的泛起了红。
他心中咂摸一圈，觉得真是个天菜。
他不愿意放弃，试图发起一些共同语言，“小哥哥住在这边?”
路央心不在焉嗯了声。
肌肉男得到回应，有些激动，继续找话题：“平时没看见你啊，小哥哥是不是不经常来运动啊?”
路央有些烦躁，这次连敷衍都不想，他站起身打算离开这里，结果一偏角度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到推开了面前的肌肉男，朝着那个背影追去。
他走得很快，心里咚咚咚直打鼓，可在越来越靠近的时候，路央失落的发现那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见的人。
可为什么会认错?
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程宜城了，也真的是......很想程宜城。他像是害了相思病，触景伤情，睹物思人。
这样的情绪，在某天晚上达到了巅峰。
那天晚上，路央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昏昏欲睡间听到了几声咳嗽，那声音隔着门传进来，闷闷的，却精准打在他心上。
他掀开毛毯，赤着脚，屏息站在在门口。果不其然又听到了几声压抑的咳嗽，但等他开门后，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是感冒了吗？
路央回了客厅，电视无声的放着，他心却不在上面。程宜城这段时间总是很晚回来，很早出去，甚至还有几天没有回家。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咳嗽?是生病了吗?
思绪像是脱缰的野马，早不受路央控制。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了程宜城的家门口。
要敲门吗？
可是看到他又要说什么，那个答案他还没有想好，程宜城大概不想见他。路央摇了摇头，逃跑似的回了家。
电视不知何时自动熄屏，整个房子只剩下一盏昏暗的落地灯。路央窝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膝盖里面，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路央这天晚上梦到了程宜城，梦里画面不清晰，场景混乱交杂，一会儿是程宜城在他耳边念诗，一会儿是程宜城红着眼质问为什么，路央陷在梦中，等醒来惊了一身冷汗。
隆冬季节天还暗着，时钟不偏不倚指着凌晨五点。路央没了睡意，索性去洗个澡。
浴室里面的雾气缭绕，镜子里面映出一张有些憔悴的脸。路央看着那样的自己，有些嫌弃，眼不见心不烦的别过了头。
洗完澡路央直接去了厨房。他熬了一盅银耳雪梨汤，将近两个小时，汤汁浓稠又香甜。
随后又翻箱倒柜，终于从冰箱最里面找到了高女士给他带的琵笆膏。眯着眼，看了看瓶身上手写的日期，算了算，还好没过期。
银耳汤和琵笆膏被打包起来，放在桌子上，挨着被做成干花的玫瑰花。路央坐了会儿，最后下定决心般，深吸了口气，趁天还没亮把袋子悄悄挂在程宜城家门把手上。
天光微亮。隔壁响起了开门声，路央背抵着门，默数了几个数后，门又重重关上，震得他心尖一颤。
那之后的时间与他而言过得很慢，如同一场漫长的凌迟。终于，在路央等得抓心挠肝的时候，程宜城发来了消息。
一句谢谢和一张图片，很中规中矩的道谢。
路央握着手机看了许久，也很规矩的回了一句不客气，注意身体。
消息发过去，没再收到回信。路央或许懂程宜城的想法，他不觉得难受，只盯着那条消息，抑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因为远离而悲伤，却因靠近而快乐，程宜城叫自己想的事情，他好像有点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