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捉虫)◎

  言倾觉得自己蠢透了。

  她用在裴笙身上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压根没让裴笙讨厌她。

  相反,只要裴笙冷着脸生气了,她为了自己的小命只好嗲着嗓子去求他,一来二去的,裴笙竟渐渐爱上她了,还扬言不会丢下她。

  瞧她干得那些糊涂事!

  她怎么就没想过离开呢!

  论玩心眼,她远不是裴笙的对手。既然玩不过他,躲着他不就成了?

  她只要选一个合适的机会,逃到裴笙找不到的地方,再静心等待裴笙的离去......言倾仿佛看见自己穿着藕粉色的襦裙在乡间的田地里奔跑,头顶是五月金灿灿的阳光,身旁是挥着彩色翅膀的蝴蝶......

  对,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听到夏日的鸣蝉!

  言倾捧着太子妃的脸,在对方的脸上“吧唧”了一大口:“阿倾最爱姐姐了!”

  两姐妹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手挽手出了寮房。在寮房外面的老槐树下,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慧云大师。

  言倾快速迎上前,向慧云大师行礼问好:“感谢大师的照拂,晚辈和世子爷......让您见笑了。”

  慧云大师摸了摸胡须,笑道,“施主与裴世子乃天定之缘,老僧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他又看向言倾旁边的太子妃,满是皱纹的脸微微一怔。

  太子妃俯身行礼:“晚辈见过慧云大师。”

  慧云大师定定地瞧了太子妃一会儿,问道,“施主可是东宫之人?”见对方点头,他又道,“施主与佛门有缘,若是日后遇见过不去的坎,尽可来白马寺。”

  太子妃一愣,温顺地低下头:“谢大师照拂。”

  言倾嘟了嘟嘴,像个找大人要糖吃的小孩,语气很是幽怨:“大师......晚辈也遇见过不去的坎了......”

  “世子妃与老僧有缘,与佛门无缘啊,”慧云大师笑道,“放心,有老僧在,裴世子绝不敢欺你。”

  裴世子不欺她,天下间就没人敢欺她了。

  突然,一个小沙弥急匆匆地跑过来,额间有细细的汗珠,土黄色的雪靴上满是污泥。他眼神闪躲,斜睨着眸子偷偷地打量慧云大师。

  “大.....大师,玄正住持请......请您去......去观景台......讲佛,顺便宣传一下......”

  “哎呀,老僧头疼,”慧云大师打断小沙弥的话,佝偻着干瘦的身躯、扶着额头径自走向后山的凉亭,“年纪大啦,比不得年轻人,折腾不起喽!”

  慧云大师话还没说完,眨眼间便溜得无影无踪,哪里有半分病人的模样?

  直到夕阳西下,裴笙才来接言倾。

  刚把言倾送回世子府,裴笙就马不停蹄地出门了,连晚膳都没来得及吃,似乎他回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陪陪言倾。

  言倾也看出来了,裴笙这回定是遇见大事了。

  高远做事毛躁,裴笙素来管得紧。高远莽撞中接连打翻了好几个花盆,裴笙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径自翻身上马,朝着城外而去。

  一去便是一宿,第二日黄昏日落,他还没回来。

  言倾懒洋洋地坐在青竹苑的卧房里,斜靠着桌案无聊地翻看话本。

  雪停了,麻雀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上欢快地叫着,金黄色的阳光从窗子里斜着照进来,照在言倾浓密的眼睫毛上。

  那眼睫毛只细微地一抖,便抖落了一地的温柔。

  绿衣在整理言倾的衣物,从棉裙里抖出一张泛着墨香的信签纸。

  她虽是不认得字,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可那字好看呀,比侯府老爷的字好看多了呢!

  她不免多看了两眼:“世子妃,奴婢将这张信笺纸放哪好呢?”

  言倾随意地挥了挥手,“随你,放哪都行,”想想觉得不妥,“放进我陪嫁的箱子里吧!”

  绿衣打开最大的那口楠木箱,准备将信笺纸放进箱子的夹层里,在夹层中发现一道绣着龙纹的黄色绢布,像是诏书之类的。

  绿衣不敢随意触碰,望向言倾:“世子妃,夹层里有东西!”

  言倾的下巴磕在桌面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麻雀瞧:“那是帝后给我的嫁妆,且放着吧!”

  绿衣“哦”了一声,将信笺纸与黄色绢布放到一起,合上木箱。

  隔了一会儿,管家托着厚厚的账本,领着十几个家丁过来了。每个家丁手上都端着一个小木盒子,盒子里装着的全是裴家的家当。

  管家:“世子妃,这是府上的账目,所有的房契、地契,还有钱仓的钥匙等都在这。”

  世子爷交待过了,以后由世子妃管理世子府。下人们不敢怠慢,今个一大早开始整理,足足整理了好几个时辰才拿给世子妃过目。

  言倾淡淡地扫了一眼冗长的队伍,暗自感叹世子府家大业大,纵是她不眠不休看上好几日的账本,估计也看不完。

  其中一个木盒泛着幽幽蓝光,言倾很是好奇,“打开看看。”

  盒子里面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刚打开,耀眼的光芒倾泻而出,让暖黄色的卧房如同披上一层霞衣,绚烂多彩。

  这就是裴家的传家之宝——东海神珠。

  纤细的手指掠过东海神珠光滑的珠面,停在木箱的盖子上。她食指微微用力,扣上了木箱盖。

  言倾:“都拿下去吧!从前这些账目是由谁管理的,今后还是由谁管理。”

  她没傻到要把别人的活揽到自个身上,做个甩手夫人不香么?再说了,自小她娘就教育她,一等女人管男人,二等女人管男人的钱。

  她只要管好了她的男人,还愁没有钱花么?

  管家很是诧异世子妃的决定,毕竟京中的贵女们,谁不是费尽心思想要做一家之母?偏偏世子妃不,把送上门的权力推给别人。

  一众下人杵在原地,既不敢多嘴问为什么,也不敢就这样向世子爷交差。

  琴画递给言倾一盘酸梅,柔声劝说:“世子妃,世子爷为了盐矿的事操碎了心,委实没有精力看管府上的事,您且就委屈委屈,暂时代劳吧!”

  琴画说,裴家有三家盐矿同时遭遇了坍塌,其中长安城的两处盐矿虽没有人员伤亡,但直接影响了盐矿的开采,预估半个月内不会有新盐产出;

  而距离长安城最近的湖州县,有一个裴家最大的盐矿,此次坍塌至少有一百个工人被活埋......

  裴笙不仅要安排人员营救遇难者、宽慰遇难家属,还要面对朝廷的施压、舆论的谴责,可谓是心力交瘁。

  言倾不由偷偷拽紧了小手。

  三家盐矿同时遭遇坍塌,哪有这么巧的事?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既然她能够想得到,裴笙也一定想得到。

  所以,裴笙还要面对陷害他的小人......他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是她逃跑的好时机......

  琴画见世子妃没反应,轻声提醒,“世子妃?世子妃?”

  言倾适才回过神。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残忍,选在裴笙最低I潮的时候离开,可转念一想,她居然会同情要拉她陪葬的大魔头?

  她怕是魔障了。

  言倾扯了扯琴画的衣摆,软软糯糯地撒娇,全然没有半分世子妃该有的威严。

  “那就等世子爷闲了再看嘛!我只喜欢看话本,不喜欢看账目......”

  众人都被可爱的世子妃逗笑了。

  琴画不再强求,只示意最后一位下人上前。

  她指着木箱对言倾说:“这是世子爷亲手给世子妃挑选的礼物,让世子妃一定要收下。”

  ......礼物?

  言倾微翘着红唇,暗自嗔怪裴笙心思可真多,却又忍不住打开了木箱。

  只一眼,她便赶紧合上。

  ......搞什么嘛?怎么全是......细细的带子......少得可怜的布料......简直比昨日给她穿的小衣还要诱人......

  他到底去哪弄得这些衣物?弄来的时候就不害臊么?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那么清冷矜贵的人,怎么就好那口?想想他一直以来的乐趣,还真是......与众不同......

  言倾红着耳尖收下裴笙的“礼物”,找了个理由让众人散去。

  卧房里,只剩下言倾一人。

  言倾寻思着既然她要离开了,是不是得给裴笙留个信件或者字条之类的?她不担心裴笙会为难她的父母、姐姐或者绿衣,她只担心裴笙会责怪琴画没有保护好她........

  上次她在相府出事,裴笙让琴画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想想都心疼呢!

  言倾磨好墨,选了一支顺手的狼毫笔,在桌面上铺好信笺纸,摆开架势。

  开头写上两字:夫君

  接下来该写什么好呢?说她在世子府呆腻了,想去外面看看大千世界?还是实话实说,她就是想逃离他?

  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和琴画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言倾的笔落下又抬起来,抬起来又落下,来来回回许多次,也没能写出第三个字。

  “诶,烦死了!”

  言倾将信签纸揉成一团,气鼓鼓地反手扔向门边。

  一个、两个、三个......门边的地上全是皱巴巴的纸团。

  突然,一声闷响,纸团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砸中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言倾回眸,看见裴笙站在门边,唇边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上拿着一张打开过的信笺纸。

  ◎最新评论:

  【来迟了,最近准备开学了,好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