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狱回来后，张玉的身体每况愈下，短短一个多星期，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头疼，咳血，呼吸困难。
后来竟然只能带着呼吸机，手臂上扎满了输血的针管。
别说坚持一个月，怕是这两个星期都难捱。
“周景，可以帮我打电话问一下旧英吗？我感觉不是很好，怕坚持不了那么久了，你让他快点来接我……”
周景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苍白如纸的张玉，说不清是第多少次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
他的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周景伸手抹去张玉眼角的泪珠。
他伸手拨通了旧英的电话，放在张玉耳边。
张玉朦朦胧胧地听到电话那边，旧英焦急地话语：“快了快了，张玉你在坚持坚持，明天，我明天就去接你。”
张玉的精神振奋一些，他让周景找来纸笔，要写东西。
周景不知道他要写什么，怕他拿不起笔，说要帮他写，张玉拒绝了。
写好的东西张玉也不许他看，他装在一个信封里，就放进自己怀里，说等旧英来了再给他。
周景没有强求。
晚上张玉又吐了一次血，嘴里一直念叨着：几点了？
周景守在他床边，给他报时间。
听到时间后，张玉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天刚亮的时候张玉就醒了，随后就一直睁着眼瞧着门口。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天黑。
“为什么，没有来……”张玉问周景。
周景摸着他的脸，劝他休息一会儿，张玉不敢，他怕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打电话，给旧英打电话。”
周景拿出手机打过去，那边照旧是旧英焦急地“明天一定”。
张玉强忍住喉头的痒意，艰涩道：“好，我等你。”
随后手机交给周景，周景走出门外接了起来。
“我这边法阵离不开人，还需要两天，而且这边医疗技术不行，接过来怕是更糟，你务必照顾好他，我后天晚上之前一定过去。”
张玉就像是脑袋前面悬着胡萝卜的驴子，被旧英的“明天一定”活活吊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张玉情绪已经崩溃了。
他甚至觉得是周景在故意折磨他，故意不让他解脱，故意联合旧英来骗自己。
天渐渐黑下来，张玉终于无法忍受，他拉着周景的手哀求：“你不要我的命，你也不要小宝的命了吗，周景，我真的快要不行了，你送我过去，好不好？”
送你过去？送你去哪，送你去换回别人的命，送你去死？
周景一时之间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他摸着张玉的冷汗涔涔的手和脸，一阵心悸。
“我没想不要你的命，张玉，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为了我，不，为了小宝，旧英马上就来了，今天晚上，他说今晚一定会来。”
张玉头疼欲裂，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跑马灯一样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他还当周景是在骗他，一直哽咽着不停道歉。
“我的确骗过你很多次，耍过很多花样，高中野营那次我溺水，我是故意的。”
周景把张玉的手紧紧贴在脸上，用手拨去张玉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没有，没什么，那不怪你。”
张玉双眼失焦，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我想，如果你救我，我就缠上你了，如果你不救我，我就解脱了。”
“你救了我，我恩将仇报了……”
周景慌张地插话：“你是被张俯允逼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有早点发现，是我的错。”
张玉像是要把所有话说完，他好像没听到周景的话，只急切的剖白自己的罪孽，希望周景能给他宽恕，让他解脱。
“还有酒吧那次，也是我故意找人来骚扰我，可那晚你走了，我就只好再设计酒店那次，脱光了来勾引你，是我淫荡下贱。”
周景只觉得心都碎了，几乎想堵住张玉的嘴，防止他再说出那样伤人伤己的话。
“别说了，不怪你，张玉，你不淫荡不下贱，你已经很好了。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知道的太晚了。”
张玉眼珠转动，脸上泪和汗水已经分不清，他用红肿的眼睛看向周景，哭求道：“可我这次真的没有再耍花样了。”
“周景，你送我过去吧。”
“我会把他换回来。”
“这次把我的记忆清除，让你们好好的在一起。”
周景痛苦到不敢直视张玉的眼睛，他不明白他怎么把好好的人逼成这样。
他和张俯允没有区别……
张玉看着周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睛里突然闪过痛苦和愤恨。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我们的四年婚姻，你心里没有一刻不想着他，我现在消失，去死！！把你的白月光还给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到底还想让我怎么做！！！周景，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床头柜上的东西被张玉一把扫落，水杯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张玉的力气全部耗尽，徒然地跌回床上。“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面对张玉锥心的质问，周景觉得自己好像也死过一回。
他无比愤恨当时的自己，把张玉折磨的如此惨烈。
周景腿软心悸地跪在床边，双手颤抖，只能死死拉住张玉的手，似乎怕他一下子就飘远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景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没用，可他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什么，他的所有补救在张玉受得伤害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张玉听着这句意料外的道歉，突然觉得心很空，满腔的怒火随力气一道蒸发。
谁对谁错，已经分辨不清，也不想再分辨。
不如就这样去地下和小宝相见，何必非要留一个在人间受罪。
周景等张玉平静下来，趴在床边轻声道：“你不会死的，该死的是我。”
张玉累得沉沉睡去，已经不想再理解周景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