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娟！
我从未如此痛恨一个人，在那一刻，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也不过。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杜晓娟一步步向他走来。
“是误会。”陆承蓬目光一路追随着她，嗓音沉缓。
“误会？你当我没有看到你们的比赛视频吗？！”
“如果是误会，如果你们之间不是确有其事，那你为什么不推开他？！”杜晓娟站在他跟前，咄咄逼问。
蓬蓬蹙紧眉，一字一句道：“那是比赛现场。”
“都是借口！！”
杜晓娟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五官都皱在一起。
“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她双臂抵在蓬蓬胸前，双手捏成拳一下一下地锤他，声音已染上浓重的哭腔，“陆承蓬……”
蓬蓬有些无措的样子，一双手抬起来，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摆，最终还是落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
“怎么了？娟儿？别哭……”
“初中那次事件，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周时瀛单方面追求你……我也知道的。”杜晓娟突然向他坦白道。
蓬蓬垂头看着她，神情有一瞬怔愣，“那你为什么坚持认为我和他……”
“因为你的名声已经坏了。”杜晓娟打断他，仰起脸，泪珠从眼尾一路滑下，“尽管所有人都对事实心知肚明，但他们已经默认你和他有一腿了，如果我和你还像以前那样，那我在别人眼里成什么了？我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同妻、接盘侠……名声对于女生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蓬蓬狠狠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我知道……”
“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先是邢嫣，再是季泽，最后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周时瀛……我虽然对你说了我们再没可能，但我还是喜欢你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蓬蓬神情有所缓和，双手收紧，朝她垂下头去，“娟儿，我也……”
“陆承蓬！你别抱着我，松开！别凑过来，我们已经结束了！……”
看着他们两个如胶似漆的样子，我喉咙苦涩，呼吸困难，眼眶像进了沙子一样生疼，心脏像被人一刀一刀割开了，胸前肌肉抑制不住地痉挛，带来一阵钻心入骨的绞痛。
杜晓娟艰难地推开他，向后退了几步，“我想通了，有些人之间就是有缘无分，这是命定的。事到如今，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陆承蓬。”
蓬蓬向她伸出手，却抓了个空，杜晓娟又向后退了一步。
“娟儿，别走！”
“我会试着一点一点忘记你，希望你也忘记我。”杜晓娟背着手一点点后退，双眼却始终注视着他，“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真的很幸运能遇见你。”
“再见啦。”
杜晓娟最后向他挥了挥手，转身一步一步走远，身影逐渐消失在曲折幽深的胡同中。
陆承蓬缓缓收回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看着他，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快意，又是心疼，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难以辨明，最终我还是按下各种情绪，几步走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我见不得他难过，只想让他一直一直开心下去。
“……”蓬蓬放下手，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眼眸通红，水光粼粼。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迈开腿兀自离去。
我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绞尽脑汁也没有头绪。
行至十字路口时恰好赶上红灯，我站定在路边，蓬蓬却脚步不停往前走，吓得我肝胆俱裂，在过路行驶车辆刺耳的喇叭声中冲上去将他一把拉回路边，紧紧抱在怀里。
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我环抱着他的手臂不停颤抖。
“宝贝儿你要吓死我了，别这样……”我顾不得行人们投来的异样目光，一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背，一手在他脑后将他按向我，微垂下头亲吻他的额角，心中满是后怕。
蓬蓬没有推开我，事实上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没有挣扎反抗，没有勃然大怒，没有拳脚相向，像个精致的布娃娃一样安静地待在我怀里。
然而就是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刺得我心痛不已。
就好像杜晓娟一离开，任何事于他都没了意义。
“我送你回家。”红灯转为路灯，我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因为我，蓬蓬，我想补偿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想怎样对我都可以，你尽管说……”
“你看我一眼，说句话啊……”
“……”
许久，他终于动了，侧头看向我，“我要她回到我身边，你把她给我。”
我捏紧拳头，喉咙酸涩，莫大的悲伤将我整个淹没。
“你做不到。”他自嘲一笑，从我手中挣脱，“我也做不到。”
“别在我跟前说话了，我不想听。”
“你走吧。”
我还想继续跟着他，可是他一句话就叫我彻底崩溃。
“要是没有你该多好，周时瀛。”
我浑浑噩噩回到家，父亲不在家，大概又是去喝酒赌博了。
我打开煤气灶，靠墙坐在地上，闻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味道，心中却是一片空茫。
我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觉得蓬蓬说得很对，要是没有我，很多事情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要是没有我，父亲母亲不会离婚。要是没有我，蓬蓬不会失去心爱的人。
我又想起和蓬蓬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又痛苦又甜蜜，遇见他是我的幸运，遇见我却是他的不幸。
希望我消失以后，他能再次幸福起来。
这样我就安心了……
我逐渐失去意识，眼前昏暗下去。
“臭小子，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被酒瓶砸醒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厨房窗户开着，父亲凶神恶煞地扒着门框，大着舌头冲我吼。
脑袋疼的要命，我一摸脑后，摸到了一手的血。
“老子辛辛苦苦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就是让你自杀的？！你他妈有没有良心？”
“你死了谁给我养老送终？你个狗娘养的小畜生，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老子白养你到这么大！看我不打死你！”
“一头撞死不比开煤气快？没种的窝囊废，寻死都寻不成！活他妈废物！”
酒瓶划破空气向我砸来，我慌忙抬起胳膊去挡，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我一看，原来酒瓶本来就是破的，一下划得我满胳膊是血，肉都从里面翻了出来。
父亲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站直身体，甩下一句“没死就滚起来给老子做饭”，然后晃晃悠悠去了客厅。
好半天我都没有动，坐在自己流的满地血中，觉得还是地狱更像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