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悦跟Loom剧团有过合作，还是靠她出面斡旋，蒋京雪才拿到《露水》的面试机会。钱悦就不用说了，他披着影帝的皮好办事。
区别待遇在于，蒋京雪拿到的剧本只有故事片段，而钱悦的是完整版。
周五晚，无业游民钱悦托着行李上路了——飞去N市找蒋京雪一起读剧本。这是灵魂互换以来，他第一次以“蒋京雪”的身份在国内远行，没有助理、保镖、送机粉丝，光杆一个。
本以为清净到底了，谁知他途中还是被狗仔缠上，一帮人问的都是关于蒋京雪父母的问题，“身为影后之子你压力大吗？”、“别人说你没有继承妈妈的长相，你怎么看？”、“你会因为妈妈的事排斥娱乐圈曝光吗？”、“蒋先生同意你进演艺圈吗？未来会继承家业吗？”
钱悦一路无视这帮人，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愠怒：“你们敢当着你们父母面问我这些问题吗？”
幸好蒋京雪本人没听到。旧心伤总是被剜，怎么可能愈合？
众人鸦雀无声，然而几秒后闪光灯闪得更频繁。
过了安检，狗仔们跟不进来。打几盘吃鸡发泄一通，火总算消了点，钱悦给蒋京雪发微信：如果我俩能自由互换就好了
蒋京雪：哦？
钱悦：你有麻烦时，我换过来给你挡刀子，挡完再换回去，够不够兄弟！
蒋京雪：实体的刀子也算么
钱悦：我考虑一下
蒋京雪回：[OK]
钱悦：然后我拍戏的时候，你再……
蒋京雪：你想屁吃
钱悦抱着手机笑出声。
候机时没人包围，他自由得恨不得在机场滑花样滑冰。免税店有很多他的巨幅广告，钱悦一个个打卡合影，发给蒋京雪。
晚八点飞机落地。蒋京雪还在工作，钱悦打算四处走走。他来N市录过几次节目，可惜每趟匆忙，没时间好好逛逛这座旅游城市，其实有空他也不敢，流量艺人进景区，就跟水滴进热油差不多。
几年前他和妹妹爬山，戴了脸基尼全副武装，可不知怎的，他人在景区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且越传越离谱。
他们爬到半山腰，旁边路人说：“有明星来了！钱悦在前面！”此话一出，刚才还哀嚎“我爬不动了”的几个女孩突然脚蹬风火轮往前冲。除了粉丝，爱凑热闹的路人也不少，推搡着，一名光头大哥还不小心把钱悦撞倒了，众人风一般掠过他。
钱悦跪趴在台阶上：“……”
钱鑫默默扶他起来：“……”
快到山顶时，传言演变成：钱悦和女朋友一起来的，在山顶上给大家签名，见者有份。
待他们终于登顶，传闻中的钱悦已和对象大吵一架，独自坐缆车下山了，而现实中的他在山上小店买鱼蛋，辣椒酱不小心挤多，吃得龇牙咧嘴。
时过境迁，如今他摇身一变，不大可能遇上这种荒唐事了。
***
蒋京雪让粽子帮他订了酒店同层，方便见面。钱悦放下行李就直奔小吃街。
小吃街热闹非凡，他俩胳膊挂满塑料袋，边买边吃，遇到好吃的就多买点，想着给蒋京雪和同事们当宵夜。
买手抓饼，钱悦：“老板多加辣！”蒋京雪很能吃辣。
老板娘撒辣椒粉：“你喊停。”
一如那个经典段子，他念经：“倒，倒，倒，倒，再倒……”直到老板娘开始瞪他。
吃兔肉烤串，钱悦：“老板，再拿二十串，我给人带。”
铁臂大哥翻串不忘八卦：“给女朋友带？”
“男的。”
到后来，他吃啥都给蒋京雪多带份，包括主观觉得难吃的——万一蒋京雪喜欢呢？
满载而归，钱悦踩着影子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喧闹远去了，他有点孤单，想家。从前家里有喜事，钱乐会带他们来小吃街撮一顿。钱悦负责砍价，为五毛钱费半天口舌。
小小年纪的妹妹问：“为什么要为了五毛这样呢，他们很辛苦啊。”他哥平静地道出一个灰色回答：“我们也很辛苦。”
举头望月，他顿了顿脚步，继续向前走。
夜晚灯火如流萤，N市令钱悦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他路过自己的巨幕应援、隧道灯箱广告、商店人形立牌；路过冷清小吃店，挂壁电视在放他的综艺，唯一一名食客边看边拍腿大笑；路过报刊亭，老板叼着烟，《Swan》杂志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路过公交站，等车女学生书包上晃着他的卡通娃娃。
诸如此类的情景，钱悦都曾在A市碰见。
脱下流量明星外衣，他像一条终于回归鱼群的鱼，久违感知到鱼群游动时的水流变化。网上证明人气的数据钱悦已经看麻木了，这几个月他才知晓，自己真真切切融在许多陌生人的日常里，或多或少影响着什么。而他确实配不上这份影响力。
***
回程撞见钱悦在路边“投篮”，蒋京雪忙请司机靠边。他降下窗，脱口而出：“钱悦！上车。”
车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改口：“蒋京雪，上来，捎你回去。”他自然地挪了下位置，让钱悦坐旁边。
钱悦上车：“Hello，给各位带了宵夜！都放保温袋里的，热乎呢。”
“哇，谢谢蒋老师。”
“冬哥，我给你带了……小刘，还有你的……”
打完招呼，两人也不聊天，各玩各手机。其他人没多想，可粽子不同，身为贴身助理，她知道的更多，想的也更多。面上古井无波，脑中巨浪翻腾。
刚刚喊名字是怎么回事？Call you by my name？
蒋老师来N市，为什么悦哥让我帮忙订酒店同层？有必要么？
他怎么以家属派头送宵夜？还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
为何每次二人见面，她老板会松弛下来，散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
说不通的事不胜枚举。最近，粽子愈发觉得两人关系微妙，于是经常刷“锐雪丰年”超话。超话排名在CP榜稳步上升，目前粉丝们主要嗑嗑双人刊、话剧“约会”、同款单品。
震圈大糖有俩，所谓氛围糖和实锤糖。氛围糖是《应雨之地》散场后路人拍到的背影，路灯昏黄，摇曳的树影落在他们身上，微晃着，忽明忽暗。青年跳起来打桂花枝，旁人偏过头看他，距离太远，看不清有没有笑。
短短几秒实况照片，隔着屏幕都能嗅到桂花香。见过很多所谓CP糖，但这流动的一瞬还是让粽子愣住了，氛围是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再说实锤糖，就是穿搭博扒的二人“情侣款”。网上流传着少量狗仔偷拍的蒋老师生活照，他身上基本都是悦哥同款，帽子、眼镜……据唯粉转CP粉的博主说，都是钱悦爱用品。
她转身假装翻包，偷偷打量这位神秘蒋老师。果然，“情侣款”叒出现了，他戴的这副眼镜老板也有，版型非常好看，其实就是地摊买的，右镜腿上的小装饰还被磕坏了。
对方侧过头说话，粽子眼神聚焦镜腿上的小装饰——怎么也有磕痕？
“……”
什么同款！这就是同一副！
CP粉还算保守了！都没往这个方向猜！
粽子跟着他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外借贴身物品。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蒋老师，你这副眼镜是平光的吗？”悦哥的是平光镜。
“嗯？对。”
“真好看。”
“哈哈，我眼光好。”
“……”蒋老师，您指的是挑眼镜还是选人？
粽子思绪万千。如果老板不主动提，她不会冒失打探人家感情生活，这是职业素养。
听着后排传来的低低笑声，她在心中用大喇叭向宇宙中心发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