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通常在一月中下旬迎来期末考, 明斓需要外出写生两周,回来还要应对各种英语、中外美术史、解剖研究等理论课。
她没什么远大抱负,只想60分万岁。不过许墨白是要拿奖学金的, 所以对高数、大物、复变函数等的基础课程也很认真复习。
许墨白一般不去图书馆复习,所以明斓也跟着他跑到工作室,张帆和祝卿宁很欢迎她,原因是每次她去的时候都大包小包带一堆零食。
许墨白不吃零食, 最后便宜的还是他们两人。
许墨白复习认真, 明斓坐他对面, 抱着一本人体解剖理论像背天书,边背边往他身上瞄, 目光炯炯有神,像要剥开他的皮,描摹他的骨头。
许墨白终于放下书, 看过来:“我身上有东西?”
明斓吊儿郎当的转着笔, 朗朗有声:“肱二头肌位于上臂内侧, 呈梭型,起于肩胛骨,止于桡骨粗隆,而肱三头肌位于上臂后面, 止于尺骨鹰嘴。[1]我在背三角肌和肱头肌的位置关系啊,看着你找个参考嘛。”
许墨白无奈摇头,也没办法, 只能任由他看着。
“三角肌位于肩部,起于锁骨外侧1/3, 后束于肩胛冈,包绕肩关节, 形状凸起,呈三角形[2]……”
过了会,明斓嘟囔着叹道:“光这样背真的好抽象啊,要是能有模型就好了。”
许墨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小丫头抱着肌肉解剖图凑过来:“乖乖,你学习这么久了,要不要放松一下?”
许墨白眉心直跳:“你想做什么?”
“帮你按摩好不好?”
“不……用……”
“我刚学的,非常舒服,试一下嘛。”
说是按摩,可最后许墨白还是被她给摁着摸了个遍。明斓没有做美甲,指甲修剪的圆润饱满,是健康的肉色,指尖擦过他微硬的肩部轮廓,捏一捏,揉一揉,搓一搓。
她眼睛亮亮的:“你的三角肌好漂亮呀,三肌协调,线条深刻,怪不得穿衣服好看,这里是肱二头肌,连的是……”
许墨白脸都红了,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来:“别摸了,该学习了。”
明斓:“我本来就是在学习啊。”
“……”
跟她学习是种折磨。
期末考前隔了个元旦假期,明琛叫她回老家一趟,天冷了爷爷身体不好总是咳嗽,让她多回家看看。
许墨白既要忙项目又要复习,她也不能总打扰他。所以明斓就在元旦前夕回了老家。
明老爷子上年纪后身体大不如从前,明斓在家陪他看了会儿跨年晚会,蜷在沙发上问许墨白有没有回家过年。
许墨白说和二白去疗养院看奶奶,也算回家了。
家人在哪,哪里就是家。
明老爷子看她总抱着个手机,不满地哼了声:“和谁聊天呢?”
明斓笑着回头:“爷爷,您居然知道我是在聊天。”
“哼,我只是老了又不是瞎了。”
明斓坐过去抱他胳膊:“我偷偷跟您说好不好?”
“嗯?这是有秘密哦。”
“也不是秘密,我哥都知道了,我谈恋爱了。”
“这臭小子怎么没跟我说过,”明老爷子精神头一下子上来了:“是小周吧?”
“什么啊,不是,才不是他呢?”
“不是啊,你俩打小玩得好,还定了娃娃亲,爷爷就以为是他呢。”
“不是不是,是我们学校的,学计算机的,成绩可好了人还帅,可比周凛让帅。”
明老爷子骄傲道:“呦,学理科的啊,理科好啊,脑子聪明,以前总有人说咱家是地痞流氓,是暴发户,可算找个聪明的孙女婿改善改善基因了哈哈哈。”
“爷爷,你别胡说,什么孙女婿这还没影的事呢。”
明老爷子被勾起了好奇心:“有照片吗?给爷爷看看。”
“我找找。”
明斓想起上次运动会拍的照片,从云相册翻出一张,给他看。
正好是他跑步的照片,阳光下的少年迎风奔跑,眼神坚定。
他长相周正,是那种长辈一眼就喜欢的类型,当然要刨开他偶尔流露出的阴郁。
明老爷子满意的弯了嘴角:“小伙子真精神。”
明斓也跟着笑了,挺自豪的说了句:“还是爷爷有眼光,不跟某些人似的。”
这话有画外音,明老爷子凑过来:“怎么,你哥不喜欢他啊?”
老头还真精,一点就透。
明斓抿唇“嗯”了声,“也没说不喜欢,反正就是看着不太高兴。”
明老爷子哈哈笑了:“你哥啊不是不喜欢他,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菜要被拱了,谁能开心啊。”
正说着,明琛推门进来,把外衣给佣人,看祖孙俩靠着肩窃窃私语,走过来:“说我呢?”
祖孙俩对视个眼色,明老爷子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时候有空把他叫家里来看看,多让你哥了解了解他就不会不高兴了。”
明斓说:“这几天他准备考试,还要忙项目,等空下来我就带他回来。”
明琛马上知道两人在聊谁。
他第一印象确实不喜欢许墨白,那个男生有颗七窍玲珑心,他对他一双眼睛太熟悉了,简直是年轻版的自己,既心机又心狠,而明斓太简单,纯粹赤诚,自然不是良配。
不过明斓喜欢,他就算有意见也不会阻拦二人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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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斓在家呆了两天,第二天傍晚才回汀兰水榭。第三天和明琛去了仙山岭七号公墓,看望她的父母。
明琛一身黑衣西装,在墓碑前放了一小捧百合,说了几句就离开了,把时间留给明斓。
明斓弯腰,半蹲下身,在墓碑前静静看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她父母过世时才三十出头,车祸司机当场死亡,无儿无女也没有家人,没有在这世上留下任何联系,让她连个泄愤的对象都找不到。
明琛在她最叛逆的年纪出现,受老爷子嘱托,照顾她保护她,同时又承载了她所有负面情绪。
她对他尖酸刻薄,恶语相向。
那时明琛年轻气盛根本不会惯着她,惹狠了把她关到屋子一天不给她饭吃,最后被明老爷子知道免不了挨顿鞭子。
知道这件事后,明斓开始用虐待自己的方式惩罚他,故意不吃饭饿到低血糖,失足掉到水塘里,摔的鼻青脸肿等等,每当这时明琛会比她更惨,被明老爷子打的背后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可他却从不讨好她,见到她只会冷眼相对。
她一度以为他很讨厌她。
只有一次,她实在太想爸妈,就跑到仙山岭的墓地,哭累后睡着了。
她失踪,整个明家都疯了,翻遍了整个安京,她被明琛找到时已经过去了48小时。
明斓迷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以往他就算挨打也是一声不吭、毫无波澜的,此刻双眼红肿泛红,气得仰起巴掌就想打她。
明斓吓得跌坐到墓碑旁。
巴掌最后落在了他自己脸上。
明斓被这股裹挟着疾风的力道吓到了,甚至比鞭子还要用力。他不善言辞,不会说好话哄她,但她就是忽然明白了,这一刻他是真的怕她出事。
明斓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她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谁是真心待她的。
见他还要扇自己,明斓跌跌撞撞跑过去抱住他胳膊:“哥哥,我错了,你打我吧,别打自己了。”
她感受到男人身体一瞬间僵硬,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抱着她离开。
落日悬于地平线。
明斓穿过葱郁林荫,拾级而下,看到明琛倚在车前,抽着烟在等她。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他带走了她的父母,同样又送给了她一位最亲的人。
明斓一路小跑过去,明琛抬眸望过来似是诧异:“怎么这么快?”
以往每次来她都不到天黑不愿意走。
明斓笑道:“过去的人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啊,总归是要珍惜活着的人。”
明琛轻笑了声,拉开车门。
回汀兰水榭的路上,明琛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和厂商的合同出了问题,让他马上回趟公司,明琛说好,明斓说可以把她放路边。
明琛找了家最近的商场,让她在这逛会儿,一会来接她。
明斓从一楼逛到六楼,也没什么想买的。在一楼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脉动,喝完半瓶水,把瓶子塞进背包,准备去趟卫生间。
明斓去的是一楼南边的卫生间,刚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很轻的抽泣哭声。
她没太在意,有女生跑卫生间哭很正常,说不定是遇到喜欢的衣服家长不给买。
她走进隔间,又听到隔壁传来熙熙攘攘的笑声,怎么好像是男生。
她侧耳听过去,果然是一道嬉笑的男声:“听说你这玩意挺贵啊,给我玩玩呗。”
女孩的声音明显更弱,断断续续的:“不、不可以,我会、听不见的。”
男生笑说:“说得好像你听见了有什么用一样,还不是一样傻不拉几的,别人骂你还朝人家笑呢。”
“我、”女孩声音都在发颤:“不要、这样,我、听不懂。”
“不懂啊,不懂没关系,来玩点别的,你这一天兼职干下来才80块钱吧,我给你500,你陪我玩玩呗?”
“不、不要。”
“不要?让你陪我玩是看得起你,你这傻样难不成还以为以后有人能看上你,没点自知之明。”
“刺啦”一声响,好似布料被扯开的声音。
明斓皱了皱眉,推开隔间走了过去。
女生厕所最里面的隔间,一个女孩含着泪被一个高大男生困在角落,她的校服被扯开大半,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和雪白的皮肤。
都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女孩缓慢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手指发着颤,干涩的嘴唇微启:“姐姐、救命。”
居然是许听白。
明斓愣住了。
这边的卫生间很偏僻,平时就人烟稀少,又是半下午的时候,男生显然没想过这时会有人过来,他一下也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明斓咬了咬后槽牙,“咚”的一脚踹在半掩的隔间门,门板撞在墙壁又反弹回去,把男生吓得哆嗦几下。
离近后明斓才看清楚,许听白的耳朵流出了浓血,滴落在蓝白校服上。
明斓脱掉了外套扔给卫生间角落瑟瑟发抖的许听白,一把薅住男生的衣领往外拖。
“你……你干什么?”男生心里打着鼓。
他认识明斓,准确说整个安京闲道上混的没有不认识明斓的,理由无非是她有个游走灰色地带的大佬哥哥,所以他压根不敢还手。
明斓扯着他推到了洗手池一旁,二话不说一脚踹到了他的下.体,男生哀嚎一嗓子蜷缩在地上。
明斓顺势捞起旁边的拖把杆往他身上抽,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动作却用了死劲,拖把棍舞出残影,男生痛得在地上打滚。
这边声音很大,女厕所外很快聚集了一群人。
即使被众人围观明斓也没任何反应,居高临下看着他,漆黑的眼底带着阴恻的冷意:“喜欢撕人衣服是吧,现在人多,把衣服脱了吧!”
男生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裆,眼看人越来越多,屈辱和疼痛令他难堪至极,他红着脸咬紧牙关不肯吭声。
明斓弯腰攥着他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几分,声音冷冰冰:“要别人帮你才能脱?”
“我……我脱。”男生发着抖把校服上衣脱了,露出身上青紫交加的痕迹。
明斓并不满意,她抬了抬下巴:“裤子也脱了。”
“什么?”不安转化为恐惧,男生盯着他,身形佝偻,近乎卑微恳求:“饶了我吧,明大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明斓弯腰,握着拖把杆戳进他的嘴里,力气大到硬生生捅进了他的喉咙,男生被搅得胃里一阵汹涌的恶心,眼泪都逼出来了,他挥着胳膊发出呜呜的叫声。
“脱还是不脱!”明斓。
四周没人敢说话,更不知发生了什么,直至看到一位头发凌乱的女孩从卫生间走出来,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原由。
厕所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但没一个人敢上前劝架,大多也觉得男生欺人太甚,活该被教训。
“喂,那边的一群人都围在一起干什么?”不知是谁喊了保安过来。
明斓恢复原本闲散的模样,用手背拍打着地上男生的脸:“算你小子走运,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废了你。”
明斓不想被乱七八糟的人念叨,视线扫了一圈,抓住许听白的手腕挤开人群,从走廊另一端逃跑。
许听白捂着耳朵,她的人工耳蜗被扯掉了,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她张了张嘴唇,跟明斓示意:“我的、耳朵。”
她发音不算清楚,明斓只听到耳朵:“你耳朵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
许听白听不见她说话,很没有安全感,不停重复说:“人工、耳蜗。”
明斓没听清:“什么?”
许听白都快急哭了,她手足无措飞快地跟她打手语:“耳蜗很贵,不能丢。”
明斓看不懂手语,她恍然记起卫生间地上的丢着一只像耳机一样的东西,好像明白过来,那是她人工耳蜗的外机。
那只耳蜗造价在十万左右,以她的家庭是绝对负担不起的,她很清楚哥哥付出了什么才让她听到声音,让她融入正常人的世界。
可现在却被她弄丢了。
许听白捏着校服衣角,豆大的泪珠啪啪往下掉,她太没用了,她怎么连自己的耳蜗都不能保护好。
明斓最怕女孩哭了,她有点无措:“你……你别哭啊,这东西去哪买?实在不行我再给你买一个。”
许听白听不见,勉强辨别着口型,她用袖子擦了下眼泪,眼前清晰起来,可还是辨不出来她说了什么,心里一急哭得更厉害了。
“我回去给你找找,一定会给你找到的,你赶紧先回家,听到了吗?”明斓拿手机打字给她看。
许听白泪眼朦胧的点头。
明斓这一来一回间被赶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旁边站着被她揍成猪头的男生,男生一见她吓得跟耗子似的躲到警察后面,头都不敢往外探。
警察:“有人报警说你打人,跟我去趟派出所吧。”
明斓只能先跟在他去了派出所。
上了年纪的老警察端着搪瓷缸喝了口茶:“你小小年纪怎么回事?”
明斓有自知之明:“我打人了。”
警察:“为什么打人?”
明斓:“他猥.亵女生,我看不惯。”
“有证据吗?”
“没有。”女厕所哪来的证据。
“把受害的女孩叫来。”
“她胆子小,不能来。”她掷地有声。
“也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也年纪不大吧,把你家长找来。”
“叫就叫!”
就算叫家长,明斓态度也很强硬,丝毫不为所动,摔门离开。
明琛来得很快,接待室里,老警察看着眼前年轻的男人,半信半疑:“你就是明斓的家长?”
为了看上去温和一点,明琛特意选了副金框眼镜,显得人温润如玉,妥妥温柔绅士,他耐着性子点头:“嗯,我是明斓的哥哥,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警察重心长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她今天和一位男生打起来了,把人那孩子打的啊,鼻青脸肿的,人家一看见她就哆嗦。”
明斓插兜站在一边,冷不丁轻轻嗤了声。
老警察看她一眼,转头继续跟明琛说:“这件事我差不多调查清楚,男生叫刘双成,是隔壁体校附中的,学校老师都说他是很老实的孩子,周六日在商场这边发传单兼职,认识了许听白,因为她听力不好,平时非常照顾她,都是好孩子,应该是误会一场。”
明斓嗤笑道:“随意进入女厕所,这也是误会?”
老警察解释:“刘双成近视,没看清标牌所以走错了厕所,撞见了里面的许听白,确实吓了她一跳,这件事是他的错,但他不是故意的,何况没对她做什么。”
“等做什么就晚了,她才不到十四岁!”明斓气得就要跟他吵,被明琛瞪了回去。
明琛尽量维持温和的语气:“您放心,我会回去好好教育她,以后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警察对于这样开明客气的家长很欣慰,他笑着说:“您理解就好,至于被打的那位男生,他们家长希望您能够赔偿。”
明斓:“?”还敢要赔偿,她真的要被气炸了!
“这个您也放心,”明琛表情平和,似乎还笑了下:“我会亲自登门‘道歉’,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全包,您看如何?”
老警察很欣慰,对于这份调解工作的进展相当满意:“道歉倒也不必,对方只说赔偿医药费即可。”
明琛强调:“一定要的。”
“……”
出了派出所,明斓立马不满地说:“什么乱七的警察,就会和稀泥,还有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见到警察怎么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平时的气势呢?”
明琛没说话,眼神冷淡,像是在指责她:才离开几分钟你就搞事。
“我亲眼看见他扒人衣服,只不过厕所没监控,只能任由他胡说八道罢了。”
明琛倒也清楚,明斓虽然平日任性妄为,但她很怕麻烦,不会主动找事,所以她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不用管了,以后少惹事,我可没空天天给你擦屁股。”明琛没说太多,只撇下一句就要离开。
明斓跟过去:“等等,还有一件事。”
明琛停下:“……”
明斓说:“今天被猥亵的女孩是听障人,她的人工耳蜗被扯掉了,很大可能是被那个男生拿走了,你记得顺便帮她要回来啊。”
明琛眼底微微动了下,没出声。
“行不行啊?”明斓努了努嘴,嘟囔着。
“知道了。”明琛淡淡说完,转身离开。
明斓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事算妥了。
她伸了个懒腰,经过派出所大门时,余光注意到楼下走上来的人影,她第一眼觉得眼熟,再扭头打量过去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许墨白?
应该是看错了吧。
她在微信上询问了许听白的情况,许听白说自己已经从医院回家了,受伤的耳朵也包扎好了让她放心。
明斓舒了口气,看时间还早就准备溜达一圈,再回汀兰水榭。
路过一个巷口时,听到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伴随的还有凄厉的惨叫。
前方有人在打架。
明斓并不害怕,她只是不想再惹是生非,毕竟明琛都警告她了。正要抬脚绕过去时突然又听清了什么,她立马转身进了巷子,目光与黑卫衣少年的衔在一起。
许墨白?
许墨白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眼中是她所没见过的阴骛与狠厉,他面无表情,下颌线紧绷着,手臂青筋浮起,手里拎着一只破碎的啤酒瓶,往下滴着血,地上趴着个没穿衣服浑身是血的男生。
明斓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从他的手臂移到凸起的喉结,最后定在他的薄唇。
死寂片刻。
这条路没有路灯,靠着大道投射过的微弱光线,只隐约可辨别模糊的轮廓。
明斓往阴暗的巷子里走近了几步,才真的敢确定是他:“许墨白。”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墨白停顿几秒,神色有片刻恍惚,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把沾血的手往身后藏。
“你在干什么?”明斓出声问。
“我……”许墨白张了张口,嗓音艰涩,无力解释这一切。
明斓又走近几步,有点不可置信,他刚刚的眼神,真的像变了一个人,命都不要了,一心要弄死这个人。
许墨白扔了酒瓶,踉踉跄跄着往后退,他恍惚着,甚至有几分精神失常。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他的声音像飘落的枯叶:“我不是,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斓斓,你别……”
别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