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房间里，夏杨的母亲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在吃着的同时享受着被捏腿的服务。
和在外人眼里严肃刻板的形象不同，面对自家老婆的时候，夏父总是喜欢念叨：“今天走得这么多，腿疼吧？就说了要坐车，你看着脚后跟都磨出水泡来了……”
“其实还行。”喂过去一块苹果，夏母忽然把话题扯到了宋辞身上，念了几句之后，一下又笑出来，“看你这一晚上失魂落魄的，你女儿还没嫁呢。”
“就是觉得太突然了，小杨还那么小，都没个准备。”
夏母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当年要死要活赖在我家的时候，我爸妈也没准备。”
夏父被噎了一下：“这不一样啊，我多靠谱……”
“得了吧。哪个第一眼看到你的人不觉得你吓人的？动不动就板着脸，当年我爸妈还担心你会家暴我。”放下水果盘，夏母瞪了身边人一眼，“至少人家看起来是比你有礼貌多了吧，气质也干干净净的。”
一直把女儿当小孩的夏父依然纠结：“可是……”
“我就是觉得，从那个孩子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他很在乎小杨。而且刚刚我在网上把他的信息了解了一遍，感觉也还不错。你知道不？他就是你女儿喜欢的那个，该怎么说来着？反正在网上会给人配音唱歌。”夏母叹一口气，“给人家一个机会呗。”
说是这么说，但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白菜被人家连窝端走的感觉还是不开心。
夏父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给自家老婆按着腿。
“刚刚回来看到家里这么干净，你不觉得挺意外的？”夏母若有所指，“而且，我们总是不在家，有人照顾小杨的话，以后出去玩也放心一点儿不是？”
夏父只要不笑，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就像大家说的，他就是长了一张凶脸。
然而，他实在是个没脾气的汉子，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也只会嘟嘟囔囔：“可我怎么觉得，以后出去玩更不放心了呢？”
夏母又瞪他一眼，夏父这才举手投降：“好好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室内灯色暖融，窗外风轻星光浅，一个晴夜。
最初的时候，宋辞搬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更方便处理自己的工作。
到底是创业初期，又是新人，没什么资历又不符合专业，前期准备都做得困难，更别谈地面渠道。成立工作室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要考虑的、要做的事情复杂繁多，经常让人觉得乏累。
只是，每回夏杨问起，他从来都没说过。
直到今天。
“学长，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微博不更新、「可听」的@不转发、YY也不挂着，就连眼皮底下都出现了黑眼圈。哪怕依然是这样轻松的模样，若无其事的笑，但疲累这种东西是掩饰不过去的。
“是有点忙，最近的事情很多。”宋辞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夏杨摇摇头：“就是觉得你好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小区里边，两个人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之后坐在小花园的长凳上，头顶是暗白色的街灯，灯罩外边围着许多飞虫。因为离光近，被染出了一身亮色，星星点点散在周围。
“如果你休息的时间不够，其实不用这样每天过来陪我。”
“的确，最近每天都很累，可陪你是我唯一缓解压力的方式。你不让我来的话，看不到你，我倒下去怎么办？”
原本想说的关心的话被哽了一下，夏杨忽然不知道该接什么：“但你总是这样，身体……”
“我明白你的意思，等回去，我会好好休息。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觉得这份坚持很重要，这是我要做一辈子的事情，所以我在这上面花了很多时间。可现在，出现了一个比它更重要的。”宋辞握住夏杨的手，“虽然觉得年轻可以拼一拼，但也要从现在开始注意保重身体。毕竟我还得陪你一辈子，保护你爱护你，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宋辞以前一直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想对她好而已。却是现在才发现，除此之外，喜欢一个人，也会不敢出意外，生怕那个人会因此怎样，也不愿意辜负了她的担心。
“那你现在就回去休息。”夏杨的语气很是坚持。
被拽起来的时候，宋辞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最近的相处方式是怎么了？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浪漫和陪伴吗？怎么到了他们这里，莫名就过成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可是走在前面的女孩子握着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把他往回拉，什么也不说，执意要他回去休息、多睡觉。有风把她散着的头发带到他的面上。在划过脸颊的时候，带出一阵酥痒。
夏杨在前边扯着人往回走，嘴唇抿着，身后的一股力道将她猛然向后拖，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落到了某人的怀抱里。
她许久无法回神，呢喃道：“你怎……唔……”
剩下的话被吞进了宋辞的唇齿之间，化成一阵含糊不清的细碎声音。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后颈，指尖缠绕着她墨色的发。
这个吻和平时偶尔蜻蜓点水的小温暖不一样，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带着攻城掠池的意味。可是，夏杨却在这个时候分了个神。她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个人好像总是这样，能够把很强势的动作，做得很温柔，像是一汪暖池，让人甘心沉溺。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他在她的下唇轻咬了一下。
“在想什么？”
夏杨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想你。”
“是吗？不是哄我的？”宋辞微微勾唇，“我就在这儿。”
“在这儿也想你。”
闻言，宋辞笑了笑，声音有些低，却笑得胸腔都像是在轻轻震动：“你这样说，会让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了你。”
夏杨眨眨眼：“你不是说早晚的事嘛，着什么急。”
“说是这么说，但有时候还是会着急的。”宋辞略作沉吟，“毕竟有些事情，结了婚比较好做。如果是现在，叔叔阿姨可能会不放心我。”
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夏杨又一次从耳朵尖尖红到了脖子，整张脸都变得粉粉的。可宋辞却像是得了趣味，更不肯停下。
他凑近她的耳朵：“尤其在看见你害羞的时候，这种想法总是更加强烈一些。”
耳朵边上的气息温温热热，夏杨伏在他的肩膀上，不肯抬起脸来。想的却是，自己以前是不是都没看清过这个人？
说好的高冷大神呢？说好的清冷公子音呢？说好的三好学长呢？好好的人设说崩就崩，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十一大大。
然而在心底哼哼唧唧一阵之后，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不对啊，你不是该回去休息吗？你是不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完全不在意料之内的反应，宋辞不由得怔了怔，原本带着些暧昧的气氛被她这一句话破坏了个干净。他叹一口气，摇摇头，重新又被扯着往前走。
不过……
宋辞在后边弯了眼睛。他家小蠢羊，怎么样都是对的。
2.
从寒假到开学再到第一个阶段的课程结束。这个时候，距离宋辞毕业，只剩下三个月。随着时间的推进，宋辞最近越来越忙，原本只需要在网上进行筹备的配音工作室，它的前期准备完成之后，轨道也延续下来，到了地面上。
夏杨原来就一直担心他太拼不休息，到了现在，更担心了。
可担心归担心，除了嘴上说说，却并没有别的办法。在她受伤的时候，宋辞还会过来照顾她，给她做饭，帮她收拾。可他忙起来，她却什么都没有办法帮他做，难得下厨煮个粥，煮完以后，自己看了都瘆得慌。
就像母上大人说的那样，那锅粥，大概跳进锅里潜水下去都找不到米吧。
到了最后，还要宋辞过来摸摸头安慰她……
好气哦，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呢。
和大四的全年实习期不一样，大三的夏杨依然要上课。虽然文化课停了一些，专业课却一节不少。
趴在画架前边，夏杨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心不在焉地调着颜色，而且还是别人盘里的。就在她沾着花青要去碰那边挤出来的白粉的时候，终于被人拦住。
“我说，你要玩就玩这儿，别玷污我的白色成吗？请保持它的纯洁。”颜料碟的主人扶起夏杨转个圈，把她转向另一边，“这个笔洗随便你怎么蹂躏，乖一点儿哈。”
教室另一头的梁缇柳听见这样一番对话，不禁转了眼珠，把笔随便洗一洗就跳过去。
抽着鼻子凑近她，梁缇柳的语气很是故意：“哎呀，我们家夏小杨最近这是怎么了？我好像闻到了思念的味道。”说着说着，她几乎就要唱出来，“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一边儿去。”夏杨伸手推开她的脸，然后转个身，重新瘫倒在另一边铺着毛毡的桌子上，只是不再去碰那个装着白色颜料的碟子。
梁缇柳伸出手，一下接着一下点着她的脑袋：“我说你至于嘛，不就是老大最近谈投资去了隔壁市吗？过几天不就回来了？看你这一脸丢了魂的表情……出息呢……”
“出息那种东西啊。”夏杨的声音含混不清，语气却满是坚定，怎么听怎么叫人觉得理所应当，“你什么时候见我有过？”
梁缇柳表示这话没法儿接。
「呃」了几声之后，梁缇柳又打起精神，“话说你有看可听的群消息吗？”把夏杨往另一边挤着，坐在那条凳子上，她玩着夏杨的头发，“后天晚上你去不去啊？”
夏杨趴在桌子上，只是抬起了眼睛：“去哪儿？你们又线下聚会？”
“什么线下聚会？是你的广播剧要发了，这几天各个网站都在宣传，代码君累死累活的，一个主役一个原作都不出现，你们也是够了。”梁缇柳摸着她的发尾，忽然扯了一下，“然后大家决定，后天发剧的同时，开个歌会。群里都讨论几天了。”
夏杨瘫着玩手机：“没看到啊，你什么时候说的？”
“聊天信息，历史记录。”
夏杨打开群，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上翻：“多久以前的历史啊，我都翻不到……”
“算了算了不用翻了，我告诉你就行。”
梁缇柳做轻抚狗头状：“那个歌会，老大也会去坐个镇，他虽然暂时回不来，但在歌会里，你也可以借着它解一解你的相思之苦不是？而且好歹是你的剧，你必须得来吧。”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杨的眼睛亮了一亮。这并不是第一次听十一大大的歌会，可后天的话，大概是她第一次听她家十一大大的歌会吧？
嗯，那个人，现在是她家的。
“来来来，当然来！”
夏杨满脸兴奋地回答，如果不是梁缇柳按着她的肩膀，她几乎就要跳起来。而后者的脸上满是嫌弃，眼睛里却闪过几分精光。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可是通知到了的。对了，到时候我有事，不会在寝室，你自己千万别忘了。”
夏杨翻着白眼。
心想，她怎么可能会忘呢？那可是她家十一大大的歌会，期待都还来不及呢。
3.
期待、期待，再乘以一个期待。
从听到歌会的那天起到现在，整整三天的时间，夏杨一直都在期待，以至于早早就挂上了YY，然后看着公屏里各种刷屏。这一次主打的是广播剧，然而，「可听」的成员却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齐，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社团的大神大触们也聚了过来。
眼看着在线人数越来越多，夏杨抑制不住开始紧张，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手机挂着小号，电脑登着大号，夏杨开始各种用手机花痴。
反正没有人知道，跟着大家凑热闹也挺好的。
——十一大大还没有出现吗嘤嘤嘤迫不及待！
——十一大大到底在哪里，感觉已经等了两个世纪，宝宝心里苦。
——嗷嗷嗷，十一大大上线了！感觉自己要窒息！
小号刷得正欢，蓦然接到私信。
十一：窒息？
夏杨一愣，第一反应就是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掉马甲。在确定没有的时候，忽然就生出几分恶作剧的想法。
她抱着手机打字：对啊对啊，十一大大，我敲喜欢你的！看到私信好激动，窒息的感觉更严重了呢！
十一：别闹。
夏杨心底一毛，这个语气……
果然，很快十一回复：小蠢羊。
夏杨：……
不对啊，这个小号藏得好好的，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对着手机浑身僵硬，此刻的夏杨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然而，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小蠢羊是谁啊？感觉不认识的样子……
那边没有再回复，只是登上麦序，在主持人的调侃里，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十一。”
那个声音有些沉，声音的主人大概是疲累。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一丝慵懒的意味。可是，微压的嗓音加上不刻意的慵懒，对于声控而言，还真是要命。
夏杨摸摸自己被撩得发热的脸，在公屏里跟着排队，敲出一句「大大好」。
而屏幕另一边的人，在看到公屏之后，低笑一声：“晚上好，谢谢你们能来。还有，某只小蠢羊，晚上好。”
这一瞬间，夏杨忽然有种心脏被什么东西射中了的感觉。
说来其实有点儿奇怪，明明是每天打电话的人，明明已经是很熟悉的声音。可是，在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动得厉害。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太喜欢了吧。
夏杨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公屏上开始刷起一系列的「yoyoyoyoyoyoyo」偶尔有几句怒斥虐狗、没有人权的话，也很快被淹没在「yo」的海洋里。
十一从来没有刻意说明自己和咩上的关系。只是，也从没有刻意掩饰过，微博和网站里的各种互动，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夏杨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有些担心，觉得粉丝之间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事实证明，大家都是真爱理智粉。虽然有哭唧唧的反应，但大多数还是祝福。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夏杨有些意外，却也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善意和温暖，真的比想象中多太多。
主持人恰时开口：“十一大大最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哦？”宋辞像是疑惑。
“我记得以前的十一大大不是这样的呀。”主持人故意放软了声音，然而，一个叔音的糙汉子，就算放得再软也还是有些奇怪，“难道不应该沉默不说话、遇到人不搭理什么的，才是十一大大吗？”
公屏：求骨头叔不要卖萌！
2333333333遇到人不搭理……十一大大才不是那么冷漠的人！
骨头叔别卖萌+1，糙汉子克制住自己好吗？
天哪，这声音……原来骨头叔的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举？
……
主持人骨头叔以前也是一个CV，只是后来因为说自己太忙，没时间接新剧，于是一直处于半退圈的神隐状态。为此，他的迷妹们还伤心了好久。
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来客串今晚的主持人。说起来，这个阵容还是有点强大的。夏杨在电脑前面笑得几乎倒下去，完全没想过。如果只是一个广播剧新剧发布，哪里用得着请这么多大神。
而麦序上的十一在沉默一阵之后开口：“那大概是因为以前我还是单身。”
公屏：
猝不及防，一把粮迎风而来，冷冷地在我脸上胡乱地拍……
别骗人了！这不是我的十一大大！
为什么这年头来听歌会都要被虐，来来来，看我的火把！
……
自己在电脑前傻笑了一阵，夏杨笑着笑着，又听见麦序上十一的声音：“火把？可惜，看不见。”
同时，这里有咩不吃草的留言一闪而过：好巧哦，以前我也是单身。
十一：“对啊，好巧。”
这样几句对话过后，公屏上比原本更加闹腾了，嬉嬉闹闹好久才安静下来。而安静下来，是因为歌会开始了。
4.
夏杨知道，现在的宋辞是在另外一个城市里。可大概是声音和感觉都太近，于是，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就在她的身边。
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夏杨把笔记本放在腿上，慢慢闭上眼睛。虽然他不在这儿，但听着他的声音，一首接着一首，也有一种相伴的微妙感觉。
只是没有想到靠着床头休息的夏杨，竟然会睡着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最近的日日夜夜都在想他，夏杨毫不例外地梦到了宋辞。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梦，她也没有梦得多么轰动。但就算那样，就算只是站在一起随口聊着天，也还是觉得很满足。
满足得让她不禁开始怀疑，没有他的从前，她是怎么过来的呢？
夏杨以前一直不想谈恋爱，觉得两个人的日子，一定不会有一个人这么舒服和自由。现在却发现，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想多了。现在啊，却是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有些小烦恼。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完整，总觉得生活里缺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没有谁离开谁就过不下去，可是，过得就是不如在一起要来得开心。
“最近三次元的事情有些忙，今天这场歌会大概是我这个阶段举办的最后一场，开场的歌是送给陪在我身边的你们，后面的，都想唱给那一个人。”
宋辞对着话筒这么说，可是，那边始终没有答复，一句话都没跳出来。甚至，他唱完几首歌，那边依然没有什么话跳出来。
“老大，按照我对她的了解，估计她是睡着了。”梁缇柳环着手臂严肃道。
宋辞：“……”
那今晚的计划还能进行下去吗？
“老大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叫醒她！你现在直接过来我们寝室门口就好，有我在，妥妥的！”
说完一拍宋辞的肩膀，梁缇柳扒开挡路的李慕渊一溜烟就跑出去。而被推得一个踉跄的李慕渊顺着那个力道就扑到了邵梓琛怀里，一脸的无辜加卧槽。
把人扶起来，邵梓琛没有管他，反而转向宋辞：“用那几天的时间把事情处理完，跑回来，也真是够可以的。只是，果然，你可能不太适合玩惊喜。”
宋辞：“……”
摩挲着手机，宋辞叹一口气，重新打开麦。
“小蠢羊，你醒了吗？”
——小蠢羊，你醒了吗？
伴着这句话同时响起的，是夏杨寝室里巨大的开门声。或者不夸张地说，这哪里是开门啊？分明是强盗持刀破门而入啊！
从睡梦中噌地一抖弹起身子，如果夏杨是一只猫，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奓毛了。
“夏杨你果然睡着了！”梁缇柳爬上她的床，拿开电脑，拉起她就往外走，“走走走，动作快点，歌错过了没关系但待会儿万一……”
夏杨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就被梁缇柳拉了出去，她双眼迷蒙，声音也含含糊糊：“干什么？”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梁缇柳加大了力气，甚至恨不得扛着她走。然而到底不是真正的金刚芭比，要扛起夏杨，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等会儿就知道了」这句话，果然，梁缇柳没有骗她。只是，当夏杨出现在寝室门口，看见不远处树下含笑的宋辞，她依然有些不敢置信。
梦里的人，梦醒过来，就见到了……
可是此时的夏杨低头看一眼自己枚红色的睡裤，忽然有些想哭，然后转头就走，只是没想到梁缇柳一把拉住她的衣领：“你干吗？”
夏杨哭唧唧地捶她：“你让我去换个衣服。”
“男子汉大丈夫不拘小节，去吧皮卡丘！”
梁缇柳毫不留情，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对于这种意外，夏杨表示，心好累。
5.“噗！”
这是宋辞见到她以后，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夏杨耷拉着脸：“学长，想笑就笑，别忍了。”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宋辞真的笑出来，她一定转头就走，再也不要见到他。这个想法最开始只是冒了个头，却在「可听」的成员从后边冒出来的时候，面粉一样，发酵成了一大块。
心不累了。想死，真的。
宋辞揉揉她的头：“很可爱。”
明明只是哄弄的语气，却看不出半点儿说谎的痕迹，似乎在宋辞的眼里，他是真的觉得眼前的女孩子可爱。
“骗人。”
夏杨嘟囔着，脸上却满是甜蜜。虽然在刚才，小别重逢的喜悦和惊喜被身下枚红色的睡裤给冲淡了一些。但在他帮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它们又重新燃了起来。
也是在这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样的阵容，这样的架势，这样的突然出现……
“学长，你这样出现在这里，是……”
宋辞自然而然接过她没有说完的话：“是你想的那样。”
夏杨一怔，好半晌才再度捡回自己的反应。明明嘴角都咧到耳朵上了，却还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可是，没有玫瑰花也没有巧克力的……”
说是这么说，可其实，除了他之外的东西，她都不在乎。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小惊喜，只是见一面而已。但夏杨却不这么认为。
寝室楼遮住了一片星光，有很浅的投影，可他站在月辉下边，被染出一身清雅的颜色。看着眼前的人，夏杨想，管它别的什么东西呢，有他就好。
这样一个人，他喜欢自己，已经是一件不真实的事情，哪里有心思想别的啊。
“的确是没有来得及准备，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宋辞凑近她，微微躬身。
他很高，平时夏杨和他说话的时候，都得仰着脖子，可现在的这种姿势，两个人却几乎是平行的。
“但是，我准备了这个。”他笑笑，拿出一个小盒子，“你看看，合适吗？”
你看看，合适吗？
夏杨顺着这句话，低头，深蓝色的小盒子，打开，墨色的天鹅绒上，静静躺着一枚戒指。很简单的款式，上边镶了一排碎钻，低调不张扬，却又极其富有存在感。
“这……”
宋辞牵过她的手，把那枚指环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我想过了，也许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很多事情都不用着急。可我在这上面缺少耐心，就算能忍，至少让我先把你定下，好吗？”
戒指都套上了，还问好不好的，有用吗？
夏杨努力压着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来，最终放弃了，朝他摊开手。
“那你的呢？我也要把你定下来。”
如愿得到属于他的那一枚，带在他的手指上，接着顺势扣住了十指。
站在月辉里的少年，将他的女孩从寝室楼下的小片投影中牵了出来。
相扣的两只手上，有浅浅光色，比那星月更加闪亮一些。然而不管是怎样的光色，最终都被收入了眼睛里。
四目相对，笑意深深。
都说「永远」是不可见的，可如果那两个字真有模样，大抵，就是现在这一刻。
这一瞬间，夏杨忽然想到前几天他们聊天的时候说过的几句话。
无聊的聊天，无聊的废话，却是哪一番对话里，都能找到动心的痕迹。
宋辞：听说有缘的人不论如何最终也会走到一起。
夏杨敲下：那无缘的呢？
那边微微沉默：那不关我们的事。
七个字，很短，却又极具说服力。
再一次对着手机笑弯了眼睛，夏杨在按键上敲敲敲，发送之后，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推开窗。
寒冬过去，万物复苏，花树也有了苏醒的痕迹，抽出枝芽，青嫩的颜色和地上新生的小草儿一模一样。其实只是一件小事，在她眼里，却异常美好。
这样的世界，有阳光，有生气，有他，再过五百年都不会厌。
被丢在一边的手机还停在聊天的页面，而最后一句话，是她刚刚发的。
——嗯，我也觉得。还有，今天也敲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