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的日子，夏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不好，在面对宋辞的时候尤甚。
其实，她这次的扭伤并不严重，不到一星期就好得差不多了。而宋辞也在她摔伤的第二天找了开锁公司回家。只是，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过来帮她收拾东西和照顾她。
就像现在。
厨房门是半透明的玻璃，虽然看不清楚里边，却也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轮廓。餐桌前面，夏杨捧着脸盯着宋辞的背影发呆。这几天，大多数时候，她都和宋辞待在一起，而晚上，十一大大总会准点来找她聊天，聊的话题，大多是关于她的那位「学长」。
可不知道为什么，和说起时旭的时候不同，十一大大会从各方面来和她认证，说她对时旭也许不是喜欢。或者，就算是，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建议她多想。而在转为宋辞的时候，他却会各种举例，说这样的人感觉很适合她，可以试一试。
——可是十一大大，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呢？
在看到那些话的时候，夏杨有些疑惑。
那边停顿很久，最终回复：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来推断，这是我得出的结论。其实听你的意思，你并不是对那个学长完全无感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试一试？
——这样不太好吧……我现在连自己的心意都理不清，在这样的基础上，用「试一试」来开始一段感情，好像不是很负责。
十一：开始一段感情？
夏杨一愣：嗯？不然大大说的是什么？
十一：我的意思只是让你放开现在的心结，去尝试着把所有的小心思丢掉，试着去发现身边其他的人。比如你那个学长。咩上，你不觉得有的时候想得太多反而没有用吗？不止没用，还会很累的。
对啊，有时候，想得太多是很累的。
夏杨一边揉脸一边继续发呆，直到宋辞戴着隔热手套，把一盘盘菜端到她的面前。
话说，第一次知道宋辞会做菜的时候，她还小小惊讶了一下，而那份惊讶，在吃完之后，很快就转变为星星眼膜拜模式了。并且，那个模式像是被绑定了一样，之后每回宋辞端上菜来，她都会自动启动这个模式。
荤素搭配得益，色香味也俱全，今天的菜看起来也好好吃的样子啊……
注意力一下子被桌上的餐盘给吸引过去，夏杨吞着口水望向宋辞：“学长辛苦了。”
而对方揉揉她的头，声音很轻：“没什么。”
“那个，学长。”对着厨房里洗着锅子的宋辞，夏杨始终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一个假期，人家天天跑过来照顾她，还帮她做饭什么的，说出来都让人不敢置信，“这段时间都挺麻烦你的，不然，哪天我请你吃饭吧？”
虽然外边不一定有你做得这么好吃就对了。夏杨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
“不麻烦。”宋辞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和着水声，倒是听不出情绪，“我以前有过养宠物的经验。”
“哦……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宋辞整理完厨房，走出来，坐在夏杨对面：“说了不用等我，饿了先吃就是。”
“我不饿。”夏杨摇摇头，看到宋辞夹菜之后才欢快地端起碗来，“学长，你真的好厉害啊，什么都会，菜也做得这么好吃。”她满足地嚼了嚼，“不如，学长你教我做菜好不好？”
“好啊，慢点儿吃……”宋辞说着，停顿得很突然，他硬生生把后面几乎就要跟出来的那句「我教你」改成了，“我在这儿，你问我就好。”
也许潜意识里，他不想教她去做这些，也不希望她那么快学会。他的小蠢羊保持现状就很好，不需要学会什么东西，他喜欢她的依赖，也愿意让她这么依赖一辈子。
可说是这么说，夏杨喜欢逃避又反应迟钝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如果不点破，也许再久她也意识不到。徐徐图之只是四个字，他却需要一直控制自己，鬼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不过还好，现在也到时候了。
或许，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她知道。
“对了。”宋辞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我明天有点事情，大概不能来这里，你自己好好吃饭，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夏杨懵了一下，刚想问他为什么，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收回了疑问。学长到这里照顾她，本来也不是天经地义，人家帮了她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走都是应该，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只是，还是会有些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小包也不是白叫的。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夏杨也没有问些什么，只是状似无意地笑笑：“嗯，我会注意的，这段时间麻烦学长了。”
说是这么说，可在宋辞眼里，原来白白软软欢欢喜喜的绵羊，她的耳朵却耷拉了下去，像是刚刚出生的小奶狗一样。
宋辞稍作停顿，不久又低下头去，面上看不出任何反应。
2.
吃完饭后，夏杨本来想收拾东西来着，宋辞却给她端出一盘切好的水果，接着极其自然收好了碗筷开始清洗，好像他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而夏杨，真的是他养在身边的一只小宠物。
收拾完之后，宋辞一如既往陪她坐着聊了会儿天，不久就离开了。
只是，在他离开之前，若有所思问了她一句：“夏杨，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很直接的一个问题，半点儿委婉都不带，也正是因为这份直接，夏杨在听到的时候顿时手足无措。虽然心底抑制不住有些小激动，但她总怕是自己多想。夏杨实在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她经常会抑制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往期待的方面走的那些。她太不喜欢失望了。
良久，夏杨讷讷开口：“我不大清楚。”
看到女孩这样的反应，宋辞也不知道是想了些什么：“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夏杨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人事情，学长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在心里比着小九九，夏杨这样想着，却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看着宋辞如寻常般和她挥手，让她关门之后，自己才打开对面的门进去。
虽然宋辞只是回去了对面，但在猫眼里，看见他关上门的那瞬间，夏杨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不是因为他平时不回去，而是因为，只有今天，宋辞说明天他不会过来。
分明才这样相处一个多星期，但现在的夏杨却好像已经对他产生依赖了。
这样真是不好。
揉了几下小抱枕，夏杨蔫哒哒往回走，走着走着，又想起十一大大那句话。他说：“如果你经常想起一个人，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是喜欢那个人的，只是那个人是你觉得遥不可及的对象，所以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当时的夏杨虽然愣了愣，但也反驳了。她就算脑子不机灵，也不至于接二连三分辨不清吧？可这时候，她忽然又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会不会，十一大大说的是对的？
哎……等等……
夏杨走着走着，忽然停住。
她当初，是不是怀疑过十一大大和宋辞……
眼睛陡然睁大。这几天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纠结着感情方面的问题，那些复杂的东西完全占据了她的脑子，搅得她没有办法想别的东西，这个问题已经被她遗忘很久了。可今天忽然想到，再联系起十一大大的说辞，和宋辞这两天的动作……
夏杨不敢深想，却又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如果她的推断真的是真的，那……等等，可那天宋辞来借工具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啊。但十一大大却是回复了她的私信的。
思及此，夏杨的嘴角一下子又耷拉下来。
手机在口袋里很轻微地振了一下，有些痒，打开，是可听的小策划发来的信息。
——咩上咩上，在吗在吗？我记得你是Z市的对不对？可听明天有一个大型的面基活动在这里，你要不要来啊？
经过那个广播剧的制作，夏杨和可听里的小伙伴们都混得很熟，平时挂YY有什么活动之类的，大家也都会来戳她。可即便如此，面基什么的，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热情。
或许对于一个把什么都分得清楚的人而言，要夏杨打破二三次元的壁垒，去见一些不算熟悉的陌生人，还是有些困难的。也许网上相处得自然，可现实里，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咦，不在吗？悄悄告诉你，十一大大明天也会来哦！
屏幕上那一行字亮在她的眼睛里，夏杨对着手机，耳边忽然又响起宋辞的声音——
“我明天有点事情，大概不能来这里，你自己好好吃饭，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些有可能都是巧合，不要多想不要做梦，可当她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仔细想一想……再怎么样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吧？而那些巧合里边，没法解释的其他事情，却在这时候被她丢到脑外去了。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而等夏杨再次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复了信息，先是「好啊好啊」，然后就是问地址。
奇异的是，在发呆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这么问了，而现在反应过来了，她也并没有什么懊恼和后悔之类的感觉。反而默默加了个颜文字，心底生出些期待。
如果不是的话，能去见一见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男神，也是挺好的。虽然不喜欢把二三次元弄混，但男神到底是男神，十一大大总是例外的。而如果真的是……
如果真的是，那便太好了。无法言说的好。
无法言说，虽然她也说不出自己到底觉得哪里好，但就是好。
3.
从前看一些故事，夏杨虽然不理解故事里的人为什么会无端端因为一件小事，就满口的「你骗我你骗我」「我不听我不听」。所以，她也特别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带着欺瞒性质的东西。
可现在，类似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她却没有什么不满，反而从心底生出一阵庆幸。那阵庆幸来得太过强烈，前几天被压下去的侥幸，在这一刻尽数冒出来，长成密密麻麻的藤蔓，缠住她的神智，导致她无法正常思考。
夏杨甚至没来得及双标，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双标找理由，没来得及说，也许宋辞也不知道她是咩上呢？毕竟隔着一层屏幕，就像她也不敢多想屏幕后坐着的是谁，也许事情就是这么巧呢？
可就算说了，也是自欺欺人吧。
知不知道什么的，看宋辞的表情就清楚了。如果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弯着眼睛朝她望来，毫不意外地，用口型比出「来了」两个字？
但就算是这样，不得不承认，推开门的那瞬间，她看见坐在KTV包厢里的那个人，也还是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能怔怔念一句——
真的是他啊。
这阵庆幸来得莫名其妙，好像她已经喜欢了他很久一样，和当初对时旭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说，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对比的，比如一个人宅在家里还是和某个人在一起，比如究竟哪一种心情才算是喜欢。
在此之前，她也认真思考过当初付出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可却没有费心神去探索过，而是随便想想就放弃了。这是第一次，她认真开始怀疑，曾经她对时旭的感觉是她的错觉。
“喂！”
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下，夏杨一惊，两只爪子握成小拳头放在胸前，飞速回头。
“梁缇柳？！”
“嘻嘻！”梁缇柳搭着她的肩膀走进去，关上包厢门，“在这里看见我，有没有很惊喜？”说着，她掐了掐夏杨的脸颊，“怎么？怎么这么惊讶？把下巴收回去，别掉了。”
夏杨「哦」了一下之后，呆呆愣愣拖住下巴往上一抬，牙齿磕出清脆的一声，在没有音乐声的包间里，这个声音真是特别明显。梁缇柳眉毛一抽，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牙疼。
“所以你……”
“咩上大大，你还记得大明湖畔那个负责联系你的小策划吗？”
梁缇柳一下一下眨着眼，拼命冲夏杨卖萌，却不想被一只手无情推开。
夏杨满脸冷漠，想的不是，所以梁缇柳就是软妹倒拔垂杨柳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好像除了自己，大家其实都是认识，并且知道一些内情。这种感觉，在她看见邵梓琛和李幕渊的时候尤其强烈。
到底是一个系的，他们又经常和宋辞走在一起。就算以前没有注意过，认识宋辞之后，也该注意到了。
之后陆续有不认识的人走进来，三三两两，大家或许在现实生活里没有见过。但二次元里可是亲友关系，又多是自来熟，不一会儿就闹腾起来。
期间也有人过来调戏夏杨，说她看起来软软萌萌，比起梁缇柳这个金刚芭比铁血真汉子，还是她比较好捏。但夏杨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只是笑，梁缇柳又已经闹到了另外一团，根本不靠谱。不过，她很快就被某个人护在背后。
“生气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磁场，这一边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宋辞递过去一瓶饮料：“还是觉得意外？”
“生气？”夏杨接过饮料，满脸的迷茫，像是真的不解，“为什么生气？”很快又想到他的意思，“没有啊。其实，我有这么猜过，原本也想问问学长，只是几次都没有问出来。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真的还是有些意外。”
“嗯。”
宋辞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侧，和旁边的喧嚣各种不搭，却并没有游离在外的感觉，反而很是贴合。这样一个人，世外红尘，似乎不管放在哪里，都不违和，却也都最独特。
“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夏杨是咩上。”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宋辞淡淡开口，“在你第一次扭伤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嗯？”
“还记得前几天你问我关于感情方面的事吗？其实我在故意引导你，但你好像很迟钝，很多事情，我不彻底点破，你就想不清楚。我昨天本来想和你说的，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也是在准备说的时候，忽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果你不是迟钝呢？如果是我想得太多、太自信呢？于是想着，干脆推到今天吧，还能让自己多一点思考的时间。”
从宋辞的话里，夏杨接收到些什么信号，一时间心如擂鼓，第一次没有因为害羞或者怯懦移开眼睛，而是紧紧盯着宋辞。在来之前，她做过很多预想，「十一就是宋辞」这个猜测远远多于「不是」。而在这个基础上，她也乱乱衍生出来许多其它东西。
比如，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十一大大从一开始对自己的「特别关照」，是不是也代表着其他的意思？比如，自己每一次需要帮助的时候，学长都刚好在她身边，是不是代表他其实也很在意她？再比如，如果一切的假设都成真，那么，就不是她自作多情吧？
会这么想，会想这么多，是因为这是她所希望的。
宋辞微做停顿：“其实，如果你刚刚进来，看见我的时候，不是那样的表情，这些话也许我就不会说了。”
虽然宋辞是真的有在分析，也是真的觉得，也许夏杨并不喜欢时旭，可事实如何，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
就算他听了很多她的想法，但心意却不是言语所能轻易传达的，便如他所说的，他能够感觉到夏杨对自己不一样，可谁知道这份不一样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她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呢，说不定她只是感激他帮过她呢？宋辞善于分析，这一次却怎么都摸不准。
他也知道那样的引导不道义，感情并不是刻意拿来做比较的东西，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既然时旭已经有了梁缇柳，他想，哪怕是趁虚而入，他也想在这时候行动，和他那只粗神经的小蠢羊表白。从前，宋辞听过很多类似的话，说只要喜欢的那个人开心就好，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可他大概小气，喜欢的那个人，如果身边不是他的话，他怎么都不放心。
“刚刚？我是什么表情？”
“看起来有些意外，却没有不开心，没有排斥，很可爱。”宋辞眨眨眼，“或许，我猜对了？”
猜对了什么的，这是一句不完整的话，什么都没有说清，两个人却心照不宣。
“学长，你这是在表白吗？”
“嗯。”宋辞应了一声，之后又补充一句，“是。”
两次的回答都是两个字，可这两个字里所带着的感情却并不像言语那样轻。在得到答案的同时，夏杨既觉得突然，又觉得顺理成章。虽然一时没有准备，但心底的感觉骗不了人。
想想，似乎还有些小激动呢。
“你可以仔细想想，我不着急。”宋辞顿了一会儿，三二一都没数到，“现在想好了吗？”
夏杨：“不是说，不着急吗？”
“那是句客套话，你不要信。”
夏小杨有多爱躲，宋辞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看到她出现了松动。这时候，如果他不抓住机会，也许她又要退回洞里把自己藏起来，到时候，说再多都已经无济于事。在心底肯定了一下自己，宋辞愈发感觉，还是先把人拐到自己这边，再消除她的顾虑比较好。
“那……”
夏杨刚刚准备回答，却在这个时候，梁缇柳忽然站在桌子的另一段朝他们摆手：“老大、夏杨，过来玩游戏吗？”
虽然下一刻就接收到了宋辞的眼刀攻击，但气氛被这样一破坏，就算装作什么都没有回到刚才的话题，也不是那个味道。对此，夏杨欲哭无泪。
大概她的出厂设定是百分百关键时刻被打断吧。
却还是挣扎了一下，凑近宋辞，夏杨小声说：“好。”
4.
苍天明鉴，梁缇柳绝对是好心。
他们原本是想留给那边一块小空间的，奈何每次侧目，宋辞和夏杨之间，都让人觉得气氛十分诡异，再加上夏杨一脸不自在的样子……
梁缇柳思考了一阵，觉得是不是宋辞弄得蠢萌室友不知道怎么反应了？虽然她也想做红娘，也觉得老大是真的很不错、很适合。但夏小杨这种蜗牛体质，完全逼不得，而宋辞又是十指交握，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单是看着都有一种压迫感。
当时她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老大不会这么不沉稳吧？
也是因为这样，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先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气氛，才朝那边招手的。虽然，在下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她从两个人的互动里看出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刚刚的自己简直是瞎操心。
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哭唧唧抹眼泪，梁缇柳就接收到宋辞的眼神信号，示意她看手机。
怀揣着无限惶恐，梁缇柳几乎是把手机捧出来的。然后，那原本不安的眼神在看到屏幕上内容的时候，忽然一亮。
套路啊！屏幕上那几排字，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说好的不善争取不懂感情没谈过恋爱呢？这……咳，老大看起来明明很懂。
梁缇柳笑着回复：老大，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还因为这个担心了好久，毕竟太正直是追不到女孩子的。但现在么，看到你这么流氓，我也就放心了。
宋辞微微沉默片刻。
——所以对于刚刚的事情，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点什么？
梁缇柳快速扫过上面一段话：老大尽管放心！我会照做的！
看完这句保证之后，宋辞若无其事把手机收起来，朝着梁缇柳微微点了点头，而梁缇柳也是满脸沉稳，一副「誓不辱命」的样子，两个人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感觉像是取得了革命上的胜利。
可是这边才接完头，革命里就出现了叛徒。梁缇柳略作思考之后，转着眼珠截了个图，发到了「关爱空巢老大」的群组里。虽然大家都在打闹，但看手机的也有几个，传播速度太快。一时间，包厢里的小伙伴们都在用暧昧眼神打量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一片粉红。
夏杨其实觉得有些奇怪，可不论是身边的人还是梁缇柳，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她，只是用一种迷之目光扫了她两眼。尤其是梁缇柳，眼里的笑意明晃晃的，掩都掩不住。
嘻嘻，到底是第一次做这样「算计人」的事情，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呢。
“不是说玩游戏吗？”几个人相互推搡，最后还是李慕渊站出来，“现在人都齐了就不要有两人的小团体了，快快快，都来加入！”
说完之后，他还「嘿嘿」笑了两声，从里到外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心思。
“学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宋辞闻言几乎想要捂脸，什么叫作猪队友，这就是了。但事实上，他只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或许只是因为大家难得碰个面，比较高兴，所以抽了，你不要想太多。”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其实他们平时也不正常，习惯就好。”
那边的李慕渊没有听到，只是一个人蹦着蹦着，像是打了鸡血，期间视线不住地往他们这边扫，还是邵梓琛拼命拉住他才没有暴露。
“你们打算玩什么？”
宋辞像是随口问道，然后大家特别配合，一水儿都在起哄，说「真心话大冒险」。分明是欢闹的气氛，可坐在原地的夏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边有猫腻。
“学长，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然我们不要玩了好不好？”
宋辞想了想：“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欺负你。不然我们先来几盘，等会儿如果你实在不想玩了，我们就先走。”
“走？”
“看得出来，你在这里有些不自在。”宋辞说，“更何况，这里的人确实有点多，怎么看都不适合约会。”
他说得正经又自然，那样的语气，给人感觉就像是在谈论天气。可是夏杨的脸上一热，本来因为「约会」两个字而生出的怔忪。在过去之后，她的心里又变得有点甜。
“好。”
后来的夏杨回想起来，总觉得那两天过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在某种程度上被按了快进。前一天还是学长，就算有一丢丢的小想法，也没想过第二天就会在一起。可就在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们居然开始约会了。
而且，学长真的是她的男神十一，十一大大以前在微博和YY上的偏袒和维护，真的不是她的错觉。这样的进展，实在是让人有些晕乎，可这样的晕乎很舒服，让人不想清醒。哪怕像是夏杨这样总喜欢多想的性格，也舍不得花太多时间来考虑。
如果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浪费其余的时间在无谓的思考上？有那种工夫，还不如快些答应，好好抓紧。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好的感觉，一分一秒也不该拖延。
也许很多事情都求仔细，但并不是快就不好，也不是慢就稳妥，碰上了就是碰上了，哪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说法想法？从古至今，爱情都是盲目的，那么，在无关原则的问题上，盲目这一次，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夏杨觉得这个进展太快，宋辞却说自己已经等了许久，并不算快。
嗯，大抵真是如此，每个人的感觉本来就是不同的。
时间一直在向前走着，被闲闲略过的时候或许不觉得，在忙碌的时候也不觉得。但如果在某个时刻，要发生些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你就会惦念许久，很多平凡的日子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变得特殊。
也许宋辞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和计划，而夏杨却是开窍、认清、接受，排在了一条直线上。这样下来，再加上她习惯了平时的节奏，觉得一整天都宅在家里无所事事才算正常，难免会觉得那两天里的事情拥挤。
但就算是拥挤，也很开心。
毕竟被暖意填满心扉的感觉实在是太新鲜了，这种感觉不同于亲情友情，而是另外一种带着和煦的涓涓暖意，这样的感觉，来得再突然也只会让人觉得欣喜。
5.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女人的直觉。有些时候，第六感这东西还是很准的。
比如，夏杨觉得大家最近好像都有些不对劲。
抱着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夏杨其实不想参与进去，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可耐不住大家的热情，还是默默加入了进来。然而，当夏杨输到第六盘的时候，她森森扫了众人一眼。
“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作弊了？”
梁缇柳猛然一颤：“没有啊，夏杨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们？”接着凑到她的牌面那儿去看，宽慰似的拍拍她肩膀，“呀，难怪你会这么说……又输了啊？不过，人呢，点儿背不能怨社会，知道不？”
夏杨下意识地转向宋辞，然而对方只是耸一耸肩：“不然，不要玩了？”
梁缇柳闻言一滞，却还是条件反射性地给老大打掩护。倒是躲在邵梓琛身后的李幕渊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再装再装你再装」，也不知道上上轮惩罚的时候，是谁偷偷地给梁缇柳发信息，说那个大冒险，夏杨凑近他的时候是拿手指抵住他的唇，他根本就没亲到。所以让他们联合起来再坑她一轮的。
老十一这白脸唱的，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有多无辜呢。
与此同时，「关爱空巢老大」那个群组里又多了一张截图，有人存下了所有的截图，上传到群相册，相册的名字叫「不可描述」。里边的图片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出现在当事人面前，仅供内部人员消遣，深藏功与名。
腹诽归腹诽，李慕渊面上还是带着笑的。
他挑挑眉，忽然想到什么，一下子从邵梓琛背后蹿出来：“对了！这位可爱的小学妹，按照规矩，连输五把的话，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的选择权呢，它已经易主到我们手上了哦。”
虽然不知道李慕渊这是在玩什么，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就没有多说。或者，换句话说，呵呵，都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只有宋辞，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意味，倒不是因为李慕渊忽然跳出来的那一句话，而是……
可爱的小学妹？这个称呼，以后得记得提醒他改一改。
夏杨一愣，信以为真：“哎？”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公布惩罚了！”李慕渊一拍桌子站起来，但在一声巨响后，他很快又失了拍桌的豪气，转而捂着手掌蹲下身子倒吸气，“好疼，疼，疼疼疼……”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却在看见李慕渊鼓着腮帮子吹手心的时候失笑出声，夏杨满脸关心：“学长，你没事吧？”
邵梓琛也摇摇头，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帮他看了看手心。果然那里通红一片，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改了这样冒失的性子。
“没事，不就碰了一下嘛，”李慕渊咬着牙，“我要公布惩罚了！”
“不拍桌子了？”邵梓琛很不厚道地问。引来大家一片哄笑。其中梁缇柳的笑声格外轰动，像是带了扩音效果，能把整个包厢都给震出共鸣声。
李慕渊瞪他一眼，却在接触到对方含笑的眉眼之后别别扭扭转开头，哼了一声。
“所以，惩罚是……”他卖了个关子，慢悠悠喝一口水，“小学妹，选择在场的任意一位异性，来个亲密接触呗！”
“那我选你行吗？”
夏杨都没过脑子，顺口就蹦出这句话，让原本勾着唇的宋辞瞬间有些崩坏，连带着李慕渊也呛了口水，咳个不停，还是邵梓琛一个劲儿帮他拍着背才把气顺下去。
于是，整个包厢里瞬间变得喜气洋洋，每个人都笑得一脸智障。
在这片欢乐的海洋里，唯独李慕渊用小眼神使劲儿和宋辞做着无声控诉，这么软软萌萌的一个小学妹，怎么才和某个人待了几天就变坏了呢？这不科学！
接收到李慕渊的信号，宋辞放下手中把玩着的饮料瓶，整理了一下衣领，站起身来。在夏杨还没收回脸上笑意的时候，他已经停在她的面前。
“不行。”“什么不行……”
夏杨还没把话问完，宋辞已经扣住她的腰身，倾身向前，在她的额角印了一下，一触即分。分明只是温软又清浅的一碰，却让她忽然噤了声，呼吸停滞了一瞬，整个人也都酥酥麻麻起来，连周围起哄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说，你选他，不行。”宋辞朝着夏杨俯过去，几乎贴上她的鼻尖，“知道了吗？”
夏杨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句话。她忘记那是在哪里看见的，说的是「我的眼睛里，住着我的心上人，你要不要看一看」。
她从前一直觉得这句话很浪漫，于是把它记得牢牢的，想说给以后的那个人听。现在想想，那个人，好像就在眼前。
“学长，我好像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我。”她笑得很轻，带了些小小的羞涩，却还是亮着一双眼望着他，“你在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吗？”
宋辞一时没有跟上她的思路：“嗯？”
“偷偷告诉你，是我喜欢的人。”
从来不会表达，也不善于抒情的小蠢羊，这句话却说得自然而然，好像是从哪个地方飘出来的，借由她的声音，说给他听。
宋辞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底，除了她的倒影，又住进几分笑意，浓得像是陈年的墨块，又稠又绵，泡在水里都化不开。
在这句话之前，他对她的心意其实不大确定。毕竟是刚刚确定的关系，中间还带着他的诱导，宋辞自己其实说不准。如果不是十一的那一些话，她还会不会是现在的反应，她的答案，又到底会是接受还是拒绝。
现在，他终于能够肯定。
也许十一对她说的那些分析，是带有自己的目的，但没准儿，阴差阳错说对了。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宋辞笑着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你啊……”
接着牵起人就往门外走，“刚刚的惩罚结束，我们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去哪儿啊？”李幕渊在后面探着脑袋喊。
宋辞回头，冷漠地丢下两个字：“约会。”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李幕渊一脸懵逼，接着就开始各种小气愤地咬牙。好你个十一，小爷我这么帮你，你还这样虐我，还懂不懂得什么叫兄弟情了？！
李幕渊愤愤转向邵梓琛：“晚上回去我们把寝室反锁了，别让他进来！”
“现在是寒假。”邵梓琛回得淡定。
听见这句话，梁缇柳一脸天真地凑过来：“学长啊，我记得，你们寝室好像也只有三个人住，对吧？”
每回梁缇柳喊他学长都没好事，李幕渊一脸戒备：“嗯，怎么了？”
梁缇柳歪着头眨眼，满脸都是内涵：“没什么呀，我只是觉得，就算没放寒假，你把十一大大关在外边……”她说着，瞟一眼邵梓琛，“其实也是你比较危险吧？”
李幕渊再度一脸懵逼：“为什么？”
“这个呀，不然你问一下勺子sama？”
李幕渊听话地转向邵梓琛，两只眼睛都变成了问号。
而邵梓琛只是一脸淡定地扫了梁缇柳一眼，生生把她从李幕渊身边扫回自己的座位上，这才回答他：“她的意思是，如果你把宋辞关在外边，他的怒火，你承担不起。”
“是这样吗？”
“不然呢？”邵梓琛继续淡定。
而不远处的梁缇柳却忽然觉得一阵发冷。光顾着为走了一个强效制冷空调开心，却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座和他差不离效果的冰山，人类的世界真的太复杂，好恐怖啊，可怕。
梁缇柳缩着脖子，开始变身继夏杨之后的第二代小包，实行不言不语不凑热闹政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此来维护自己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