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今日消费两束玫瑰>第7章 百合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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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又开始毫无预兆地刮风降温,虽然工作室一楼都是衣服,但两个人都不想出门了,窝在二楼的大号懒人沙发上等外卖。

  陆清整个人陷进柔软里,连叹三口气,终于憋出了他忍耐许久的问题:“我有喜欢的人,试探了几次,他好像对我没那心思,我应该怎么办?”

  徐远川裹着毛毯昏昏欲睡,半睁开眼看陆清,“小朋友,你照过镜子吗?”

  陆清:“不热衷于这项活动,但每天勉强要进行几次。”

  徐远川:“傻逼。”

  陆清无语了一阵,“展开说说。”

  徐远川眼睛都睁大了,“撩呗,撩不会啊?你长那样儿直男也能撩动,打直球什么意思明白吗?”

  “哦,你是说我拐弯抹角他可能不懂?”陆清猛地坐起来,没坐稳,又跌了回去,“哇,那你快教教我直球怎么打。”

  “这没法儿教,每个人性格不一样,如果我是你,我直接脱…”话没说完,徐远川摇摇头,“算了,你不适合乱来,你会被宋哥打死。”

  陆清撇撇嘴,“确实,他打人可太疼了。”

  徐远川又震惊了一次,“认真的?我开玩笑而已。”

  陆清“嗯”了一声,“他说我叛逆期。”

  “二十一,叛逆期?”徐远川笑道:“别人的叛逆期都是初中就开始了,女生把马尾散下来,男生去理发店吹造型,然后话越来越少,对谁都不耐烦,你看,和你这个二十几岁的症状一样吗?”

  陆清:“意思是明天开始我也去理发店洗头发?”

  徐远川:“傻逼。”

  “无力反驳你,我真干了傻逼事儿。”陆清翻个身,从懒人沙发上摔下来,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不会疼,他没有爬起来的打算,“暗恋都是这样吗?明明决定放弃了,他一跟你说话,你就又乖乖跑回去,然后无数次重复这个过程,重复到把自己搞得又哭又笑,今天对他冷淡,明天对他殷勤,最后爱没得到一点儿,还被以为有个善变的坏毛病。”

  徐远川说:“你既然有这感悟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行吗?要么别回头,要么豁出去,再见和我爱你都是一句话的事儿,说完你就轻松了。”

  陆清的手指绕着地毯的绒毛打转,“你当初就是这样吗?哪怕…那个人是你的老师?你那会儿还没毕业,不怕万一被发现了,别人都来说闲话吗?”

  “是场博弈吧。”徐远川的声音像刚从回忆里出来,“假如他爱我,就会保护我,或者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只要他爱,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不爱呢?”

  “所以说是场博弈。”

  师生终归没有血缘关系,赌局太大了,陆清拿不出勇气。

  室内温度正好,两个人都睡着了,外卖走错了路,一闭眼像睡了一个世纪。地毯上的陆清先醒过来,因为毛毯没有跟他一起摔倒,地毯毕竟不发热,他被逐渐贴近皮肤的冰冷冻醒了。接着徐远川也醒了,配送员在楼下按门铃。

  徐远川给陆清单独点了一杯热可可,到手还是暖的。他们继续窝在柔软里,用放映机看电影。陆清挑的,宋朝闻去年的电影。角色是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见光的颓废小说家,喝醉了就闷头写一个西方国家战乱时期的故事。写完了拿给他囚禁在地下室的情人看,并对他深情告白:故事里你是我的俘虏,我们在枪林弹雨中接吻,然后死在一起。一起千疮百孔,一起血流成河,血液也混在一起。希望这样的画面能撼动一点奇迹,让开枪的人稍微考虑一下和平。也无所谓了,总之我们在一起,管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在一起。

  结局是情人找到机会从地下室逃出来,把喝醉的作家推了下去,作家酒醒,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见情人的尸体,手腕皮开肉绽,鲜血浸湿了一地散落的手稿。片尾出来得太仓促,显得像一段作家疯狂病态的单相思:笼中鸟解脱了,身体扑向死亡,灵魂飞往自由。

  陆清看第二遍仍然觉得不是,他认为这爱一定是相互的,否则为什么不逃出去、不报警,反而要在“宋朝闻”的床上沉睡,盖着被子,空着一个枕头,分明是有意给谁留着左侧的位置。他想,如果他是电影中的宋朝闻,一定会立即像台词中的那样:一起血流成河,血液混在一起,管他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陆清担心宋朝闻也是这样想的,电影杀青后,他每晚都和宋朝闻一起睡,宋朝闻会抱着他,却总在睡梦中叫电影里爱人的名字。他很羡慕,好像宋朝闻经历了那么多的人生,自己始终是离他最远的人。

  总是如此。每次陪宋朝闻慢慢走出来,他却一回忆就难过,倒不如十八岁以前宋朝闻不接感情戏的时候,那时也有深刻的角色,后遗症同样会持续很久,可涉及不到非要给谁的爱,不足以唤醒陆清的嫉妒。

  宋朝闻到晚上十点多才来,陆清这两天有点睡眠不足,困得不想动弹,被宋朝闻抱着走。

  “这个是给陆清的。”徐远川递给杨助理两袋子满满的衣服,“冬装,马上就降温了。”

  “没有我的吗?”宋朝闻开玩笑说。

  “我们家衣服好歹有点儿知名度了,你穿小心被粉丝看见,造谣你是同性恋。”徐远川说完又补充:“陆清不是公众人物,穿着好看就行。”

  宋朝闻笑了笑,“好,我知道。”

  “哦还有,我们今天都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我醒来发现他躺在地上,给他点了热饮,不知道会不会好点儿,回去还是得注意一下。”徐远川指指杨助理手中的袋子,“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备感冒药,我刚往里放了一点儿。”

  陆清眼皮动了动,徐远川看见了。

  没再继续聊,宋朝闻道过谢,把陆清抱进车里,陆清一直没有醒。

  到家先给陆清泡了杯感冒冲剂,陆清一副上辈子没有睡过觉的疲倦模样,坐在沙发上,就着宋朝闻的手喝,连杯子都不想拿--他当然没有这么困,装一装就骗到自己了,骗到自己才能骗到宋朝闻--虚弱的时候宋朝闻对他最好。

  宋朝闻问他:“徐远川工作室那么远,打车去的吗?”

  “地铁。”

  “没钱打车?”这是宋朝闻比较想问的:“四个多月,你怎么过的?”

  宋朝闻问过陈风“他那儿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陈风以为宋朝闻是指他平时给陆清买的东西,每次都说“没多少钱,不用给我”,事实是他们俩跨服聊天,宋朝闻一直以为陆清在找陈风借钱而陈风愿意白给,陈风一直不知道陆清完全不花宋朝闻的任何一分钱。

  陆清的“瞌睡”醒过来一点了,抬眼看向宋朝闻,“你现在才好奇吗?”

  宋朝闻揉揉陆清的脑袋,“算了,不说这个。”

  中断了陆清的一肚子委屈。

  “那么远怎么一个人去,不怕迷路?”宋朝闻又问。

  陆清垂着眼睛,不让宋朝闻察觉他变化的情绪,“刚好顺路,就去了。而且导航对路痴很友好,怕看错把语音打开就行,以后去哪儿我都不用接送了,你不要再把自己的助理丢给我,偶尔也关心一下员工吧,网上很多人因为这个骂他。”

  杨助理正在房间收拾衣服,没听见这话。

  “刚好顺路,那原本是去了哪儿?”宋朝闻找到话里的重点,微微皱了皱眉。

  “噢…见个人,你不认识。”陆清抬头对宋朝闻笑,笑出了一股荡漾开的甜蜜来,眼下的痣似乎都跳动起来,像一串浮动的星子,谁撞见了都能跌进一汪春水。

  宋朝闻别过脸,问:“南城认识的朋友?”

  陆清说了句实话:“之前一直是Pluto的常客,几乎天天见,再不认识也得认识了。”

  宋朝闻记得Pluto是陆清工作过的酒吧,一并回忆起来的还有那天晚上在门外对陆清说“想干你”的人。他耐性不足了,“男的女的,你们什么关系,见他干什么?”

  “男的,关系…还没确定。”陆清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接过宋朝闻手里的杯子,喝掉最后一口感冒药,嘴角始终是上扬的,“叔,百合的花语是什么?”

  宋朝闻把杯子拿过来放在茶几上,站在陆清面前低头看他,眼神冰冷,“发展到哪一步了?”

  陆清愣愣的,沉默一会儿后,站起来用力抱紧了宋朝闻,贴在他耳边说:“这一步。”

  宋朝闻握着陆清的手腕,把他从自己怀中剥离开,“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不。”

  “你知道我很烦把话说两遍。”

  杨助理刚从房间出来就听见这一句,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连忙过来把两个人隔开,“天啊,宋哥,你们刚和好,别吵架!”

  陆清深吸口气,努力抑制怒气的样子,“困了,我去洗澡。”

  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去房间里拿了睡衣,反锁上浴室的门,然后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

  如果说宋朝闻生日那天是因为惶恐才不受控地说了难听的话,那今天就是在完全理智的情况下故意那么说的。宋朝闻的底线很好试探,只不过一个拥抱够不到底线。他隐约计划出“如果我彻底坏掉”的下一句了:如果我彻底坏掉,宋朝闻会自责到死。

  宋朝闻盯着沙发上的外套发了会儿呆,然后拿起来翻找陆清的手机,同时找到的还有一张贺卡,他打开看:很漂亮吧,你喜欢吗。而陆清刚才问他百合花的花语是什么。

  宋朝闻把贺卡扔给杨助理,“明天去上面这个地址打听一下跟陆清有关的事情,有消息了微信通知我。然后跟着他,不管他去哪儿。”

  接着走到房间,把门关严实,给徐远川打了通语音电话,问:“陆清今天去找你之前还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啊,他稍微跟我提了一下。”电话那头的徐远川开着扬声器,正在收拾二楼桌上的一次性餐具,宋朝闻的话刚问完,他正好扔掉陆清喝完的热可可纸杯,话音一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无声勾了勾唇角,“好像是个南城大学的老师?不太记得了,反正陆清是过来给他送花儿。”

  宋朝闻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陆清不知道这一出,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他把吹风机拿到客厅,刚插上电,宋朝闻就从房间出来,不声不响站在陆清身后。陆清察觉到,微微侧过身,没暂时关掉吹风机问宋朝闻是不是有话要说,也没像平时一样主动道歉。

  等到头发吹干了,宋朝闻还在这里,陆清没办法无视他,于是站着没动。

  “把头发剪了吧。”宋朝闻说。

  陆清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就像宋朝闻年初那部穿海蓝色裙子的电影。

  “为什么要剪?”陆清一愣。

  “很长。”

  “我想留长,还不够。”

  宋朝闻皱眉,“男生要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

  “男生不可以是长头发吗,你有偏见?”

  “可以,没有偏见。”宋朝闻说:“但你不合适。”

  “合适啊。”陆清偏了偏头,“我不漂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