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不想复合>第69章 我不会拿他的命去赌

  况戍闻言愕然抬头:“伯父,您也知道芯片的事?”

  辛鹤霄道:“你易伯母和我之间没有秘密,当初她受尚屿资助研发芯片,从立项到成果我都知情,以及她将芯片植入雪稚体内一事。”

  “今天医生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让他们开始准备移植了,到时候就在分辉选一款医械心脏,你最了解自己的产品,你提些意见吧——”

  “不行。”况戍断然拒绝,“医械心脏的后遗症太可怕,当年雪稚病重的时候,您和伯母不是也迟迟没有将他送进手术室?您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辛鹤霄痛苦地闭了闭眼,磨着牙根道:“万一......万一他是那幸运的百分之十?”

  况戍的脸部线条绷硬,拧紧成极端冷峭的执着,他偏开头,咬定道:“我绝对不可能用他的性命去赌。”

  辛鹤霄凝视他:“那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去死?这和移植有什么差别?移植至少还有一点希望在。”

  况戍似乎早有准备,他沉着地说:“您放心吧,我有办法。”

  辛鹤霄抬了下眉毛,“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办法?”

  况戍却突然保持缄默。

  “你这孩子——”辛鹤霄正要追问,一名护士满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哎呀,辛先生!您现在还不能走动,快跟我回病房,要是护士长知道了我就完蛋了!”

  曹月连忙表示歉意:“小姑娘别着急哦,我们这就回去。”

  照顾病人这么久,几个小护士都知道辛夫人的脾气,不敢对辛鹤霄说的话,在她面前都能倾诉。

  “夫人,下次可不能偷偷带着病人乱跑了,这样很危险的,伤口还没拆线一不小心崩坏了就糟糕,下次病人想做什么还是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呢。”

  曹月和颜悦色地答应下来。

  “好了,走吧。”辛鹤霄一出声,那护士立刻闭嘴,小心谨慎地将他搀扶出去。

  病房安静下来,况戍终于能靠近辛雪稚,刚从死亡线上逃下的人被雪白的枕头托着脑袋,透明的鼻氧管固定在耳后,横过面中,让他的脸变得更小,白惨惨的,见之心碎。

  况戍轻抚他的头发,冰凉的发丝柔软地耸拉在他的五指间,指腹爱怜地捻住一缕头发蹭了蹭。

  “会没事的。”

  “您看这个影像图。”次日,主治医生早早带着检查报告过来,与况戍在门外交流,“因为心衰严重,牵连得肺部也开始衰歇,他最近几次呼吸障碍都是并发症导致的,还有就是——”

  医生透窗看了看病床上的人,“从诊断结果来看,肺部带给他不小的呼吸压力,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保持正常的,按理说,他的呼吸已经困难到送氧都难以解决的地步,这是相当难受的感觉。”

  况戍又在吸烟。

  每一口都无比深长,他要让尼古丁分布在全身,这样才能麻痹得让他不至于五脏六腑都抽着痛。

  他呼出最后一口烟雾,嗓子泡得很哑:“过两天,你们就准备手术吧。”

  医生惊愕道:“家属同意医械移植了?”

  “他不做医械。”况戍敛目看着医生,情绪被眼皮遮了大半,“我的心脏和他相匹配,你们把我的心脏给他。”

  医生大骇:“这怎么可以!”

  况戍又抽出一根烟欲点,想了想,夹在指间没动:“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搞定这事,到时候两台手术,一台人体移植,一台医械移植。”

  医生了然于胸:“您是说,您把自己的心脏给他,然后自己进行医械移植?”

  况戍的表情给了他答案。

  “可......”医生担忧道,“这种手术并未被法规承认吧?虽然结果上不会造成任何人员死亡,但从没有人这么做过,区域法真的能认?医院要真做了那种手术,真的不会被行业制裁?”

  况戍略抬眼皮,冷眸深深将他凝视:“那你以为我这些天都在忙活些什么?”

  医生内心一悚。不错,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想要什么特权没有?既然对方这样保证,他知道此事定然万无一失,可是......可是生为人的道德感,他仍然诸多犹豫。

  况戍将他的顾虑看在眼中,道:“你要是不同意,你的病人必死,同意了,我们俩都能活,你掂量清楚了。”

  这话一针见血,医生最害怕的自然就是病人的死亡,他眉头深拧,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还是纠结道:“我考虑一下,尽快告诉你结果。”

  “医生。”况戍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一区最优秀的心脏科专家,只有你能保证不出意外地完成这两起手术。”

  这话简直是致命一击,是在他的良心上封了一道枷锁,若他推辞,但凡手术出现什么意外,那他都难逃良心的谴责。

  况戍心意已决,并不在乎采用低劣的手段胁迫医生同意,他是个极富经验的商人,深谙话术之道,擅长用语言诱导对方。如果变得卑鄙能救活辛雪稚,他会毫不犹豫地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医生在此种理由的压迫下,根本没有思考的意义,结局已定,他看着况戍,点头道:“我同意您的请求,况先生。”

  况戍进病房的时候辛雪稚立刻跟过来视线,一路看着他落座。

  “你们谈什么了?”

  大半都是气音,况戍需要俯身贴近后,才能勉强分辨他的话。

  “你的检查报告。”况戍边说,边拿起棉签,沾湿水点在他的嘴唇上。

  干燥的双唇得到缓解,辛雪稚抿了抿,没有再继续问话,只是睁着眼睛将况戍盯住。

  他瘦得厉害,几乎没有把被子拱出什么弧度,挂针的手背上到底还是留下了淤青,留置针换了位置,现在刺在手臂内侧。

  况戍替他润完嘴巴,就打开空气净化器,然后又给他晾了杯水在旁边。

  期间,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况戍,因为脸颊消瘦而苍白,占据较大面积的眼睛就显得愈发明显,像极了两颗浑圆的黑宝石。

  况戍的余光始终兜着他,随之勾唇一笑,曲指爱怜地在他鼻尖上一刮。

  “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呀?”对待病人时,下意识就变成了和孩子对话的语气。

  辛雪稚没什么力气说话,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冲着他眨巴两下眼睛。

  况戍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俊不禁地和他对视。

  护士这时推着药进来,看两人氛围不错,自己也带了笑:“最近状态还行吧?来,我们换吊瓶了。”

  况戍让开一些位置,站在一旁道:“还不错。”

  护士换好药,帮辛雪稚整理好被子,临走时顺口说了句:“最近要保持心情愉悦的,状态好的话两天后才能顺利进手术室呀。”

  刚才医生向护士们表明了两天后的手术计划,眼见辛雪稚能够得到救治,大家都很开心,刚才聚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这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看况戍带着笑意,还以为对方也是为了手术的事欣慰,一时兴奋,便又提了一嘴。

  她开开心心地合闭房门,殊不知自己在屋里埋下一枚炸药。

  辛雪稚愕然将况戍盯住。

  况戍绷着脸没说话,正要撇开脸,辛雪稚就朝他伸过手。

  那只手抬到一半没了力气,往下坠时,况戍接住了它。

  辛雪稚随即勾住他的手指,力道没有威慑力,但态度相当固执。

  况戍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坐下来,这事儿辛雪稚根本不需要多问,他一眼就能猜出况戍的打算,现在况戍心虚得很,没脸寻找任何借口。

  于是就这样,辛雪稚高度监视他了两日,直到预计手术的前一夜,辛雪稚更是扯着他的手就不肯放。

  “雪稚......宝贝......这都快凌晨了,你不困吗?咱们闭上眼睛睡觉好不好?”

  况戍任他攥着自己手指,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辛雪稚的呼吸障碍在短短两天内又加重不少,现在就算他极力忍耐假装,也无法控制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起伏剧烈的胸口。

  而这样的状态下,他还能强撑着意识不昏睡,简直已经超越了人体极限。

  况戍知道他坚持清醒的原因,所以那只手即便毫无力气,他也要配合着不主动松开。

  “你抓了一天了,累不累?恩?”他轻轻刮着对方的手指,又继续保持被他攥住的姿势。

  这两天辛雪稚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但并不妨碍况戍单方面交流的兴致,有时候他会逗对方几句,有时候又总是心疼,叹息大过说话。

  “你也别担心,我感觉我运气还不错,万一我是那百分之十呢?再或者,万一我的后遗症比较轻,并不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呢?”明天的手术已经准备妥当,况戍还是想要说服辛雪稚接受事实。

  “再不济,以后行业内也有攻破后遗症的可能啊,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好不好了宝贝?你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手术状态不好了。”

  然而辛雪稚丝毫没有被他说动,素来心软的人在这时顽固到极致,他的目光硬倔倔地咬着况戍不放,手指攥着况戍不松。

  就这样一个病重至此的人,硬撑了一夜这个姿势,震惊了整层楼的人员。

  凌晨五点,辛雪稚还熬着。

  况戍心痛如绞,“宝贝、宝贝......睡一觉吧,睡一觉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这句话,便有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手中快速准备了注射器。辛雪稚认出那是什么,诧异地看着况戍,胸腔惊悸般地起伏着。

  躺在床上的病人没能力阻止接下来的一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镇定剂输入自己身体,看着黑暗朝他涌来。

  那双倔强的眼睛陡然失去光彩,缓缓闭上。

  况戍俯下身,用双手小心到极致地把他抱起来,埋在他的颈间低声呢喃:“宝贝,我们会再见面的......”

  医生推门而入:“况先生,准备好了吗?”

  况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沉静道:“走吧。”

  一滴泪珠,凄惨地留在辛雪稚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