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轮转不休, 南宁已经从晋大毕了业,也成功地保研到了国内中文专业排名第一的华大。
这意味着,她要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宋晚倦。
得知这一消息的宋晚倦, 沉默地将自己在南宁的房间里关上了一整天,终于在南宁担心她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开了门, 然后一把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十五岁的宋晚倦, 身高已经超过了南宁,每日看着还没觉得什么,但是这么一次, 南宁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真的长大了啊。
南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现在的小倦已经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了啊。”
宋晚倦的声音闷闷的:“我一个人不可以。”
南宁和她这些年的相处, 早就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听见这句话,心里也升起了莫大的不舍, 但是没有人的脚步应该为谁停留。
她说:“我只是去另一座城市, 不是再也不见了, 现在的交通这么发达, 通信也是, 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来见我,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不会不接小倦的电话的。”
她说的话宋晚倦都懂, 但这不代表着她可以接受南宁要从她的世界里离开这件事。
她说:我不在的日子,小倦要照顾好自己, 不能让我担心。
她说:小倦总是要习惯一个人生活的。
她说:......
她的话在耳边萦绕着,变成了一字一句扎在她心上的刀。
宋晚倦听不进去, 只是想着:她要丢下我了。
她缓缓松开抱着南宁的胳膊,专注地看着她。
南宁以为她自己想通了, 刚想松一口气,就感觉到眼前一暗。
宋晚倦抬手遮住了她的目光,然后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带着微凉,柔软而强硬,然后重重地咬住她的下唇,直到感受到一抹腥甜之气才松了口,却依旧不放开,辗转吮吸。
南宁的脑子空白了一刻,许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推开了宋晚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下意识地抬手,却见宋晚倦那双随着年岁沉淀得愈发深邃的眼里满是决绝。
“你疯了吗?”她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
宋晚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抹去她嘴上残留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是你先骗我的。”
南宁压下心头涌起的怒意,勉强稳住心绪:“你这只是雏鸟情结,小倦,不要将依赖当成了喜欢。”
宋晚倦却轻笑出声,毫不在意地说:“姐姐的唇真的好甜,姐姐不是最疼我了吗,离开可以啊,和我睡一次,我就让姐姐走,怎么样?”
南宁方才举起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宋晚倦的脸上浮起一片红。
“滚出去。”
宋晚倦没有管脸上火辣的感觉,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眼睛红得滴血:“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你们都是骗子。”
南宁被一个未成年的狗崽子咬了,又被她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头疼,什么也听不进去,指着门口对着宋晚倦说:“出去。”
宋晚倦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公寓。
在她离开后,公寓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南宁抬手按住跳个不停的太阳穴,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宋晚倦却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几天后,南宁拎着行李箱去了华大,临走前想要发条消息给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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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欢而散的离别,就像是中间隔了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河,谁也没想着去淌。
这么一隔,便是整整三年。
初时那恨不得此生不复相见的气性,也被时光磨得只剩下了深层处对于彼此的挂念以及往日彼此陪伴的温情。
南宁时常会想:当时处理问题的方式还是太不理智了些,若是能冷静下来问一问,总比当年稀里糊涂地一走了之好。
但她没想到,再次见到宋晚倦,竟会是在课堂上。
她研究生毕了业,没有去当什么学者,也没有再继续深造,反而顶着导师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转而投入了教育事业。
原因,大概就是因为那三年里习惯了每日盯着叛逆的小朋友学习。
凭着出色的履历,她刚一入职就被发配到了水深火热的高三成了一名语文老师兼班主任。
进入课堂便被那喧哗的吵闹声惹得一阵头疼,虽然她总是温柔成性,但好歹新官上任三把火,南宁板着脸正想让这群调皮捣蛋的学生们安静下来,却没想到有人先一步令班级死寂了起来。
“报告。”
时隔三年,再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南宁一愣,竟一瞬间没将名字与声音对上。
扭头朝着班门看去,女生懒懒散散地靠着门,眉眼轻佻,相较于三年前又成熟了许多。
出声打破南宁的惊疑,宋晚倦抬眼问道:“老师,我可以进来了吗?”
南宁恍然回神,错开她的视线,低头说道:“进来吧,以后别再迟到了。”
宋晚倦没再理她,径直坐到了班级最后的位置上,然后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倒头就睡。
那节课到底讲的什么,南宁已经记不清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坐在班级最角落的那个人。
她怎么会来到华城?
这三年她过的怎么样?
她还记得她吗?
......
一系列的疑问最终在放学后被宋晚倦堵在了办公室里得到了回答。
南宁一扭头便看到了在办公室门口杵着的宋晚倦。
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小倦,好久不见。”
宋晚倦却不想和她无事寒暄,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看着她,目不转睛道:“姐姐,我成年了。”
南宁脸上的笑一僵,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宋晚倦却轻轻一笑,走近抱住南宁,声音听不出什么:“我好想你啊姐姐。”
阔别已久的怀抱,还是如此地温暖,将她整个人拘在怀中,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炽热。
“年少时不懂事,做了让姐姐伤心的事,姐姐能原谅我吗?”
三年的雕刻将宋晚倦从当初那只只会咬人的野狗变成了一个心思内敛的人,学会了迂回,学会了步步为营。
然而南宁还是那个被她一撒娇就能心软得一塌糊涂的姐姐。
时间总是能洗去那些不堪与争执,剩余的都是些琐碎温情,更何况她一人居于他乡,得见故人更是喜不自胜。
南宁看着宋晚倦低眉顺眼的模样,才明白,其实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以及能够顺着走下去的台阶。
陈年旧事化成的堵在心口的巨石被这么一句歉砸成了灰,南宁伸出手,回抱了她。
“想通了就好。”
她看不见垫在自己肩头的,宋晚倦眯起的眼睛以及志在必得的神色。
南宁松开她,坐在凳子上看着她,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真的出落得愈发夺目:“没想到居然机缘巧合地成了你的老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宋晚倦暗想:那有什么机缘巧合,不过都是蓄意安排。
但她并没有显露什么,只是面露委屈,一言不发。
南宁一下子将各种的猜测想了个遍,愈发觉得愧疚:当初她一走了之,完全忘了小倦那个压抑的家,当初那么听话的一个人,后面也不知怎么一个人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华城。
“你现在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宋晚倦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说:“我没有家,我想和姐姐住一起。”
南宁下意识便觉得不妥,毕竟当年的事过去是过去了,但并不能代表着没发生过。
宋晚倦看她犹豫的神色,状若无意地抬了抬胳膊。
南宁一眼便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痕,心疼地拉过:“他们又打你了吗?”
宋晚倦低头想要抽出手臂,却被南宁皱着眉制止:“你现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期他们怎么还这样?”
宋晚倦轻声说:“谁知道呢,可能我天生就不值得吧。”
南宁紧锁眉头,觉得实在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间里再把小倦丢回那个家里,想了想,只好妥协:“那这一年里你就先住我家吧。”
宋晚倦看着她,说:“谢谢姐姐,再没有比姐姐对我更好的人了。”
南宁敲了敲她的头:“再胡说,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比我还好的人。”
宋晚倦笑笑,没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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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宁在华城租的房子是三室一厅,将宋晚倦带回家后便把她安排在了侧卧。
然而刚躺床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南宁打开房门,见宋晚倦拿着套卷子看着她:“姐姐,有道题我不会,可以问你吗?”
作为一名老师,学生有难题,她自然是要帮着解决的。
只是谁知宋晚倦底子太弱,虽然初中三年有她在一旁辅导着,谁知进了高中竟又落下了,就这一张卷子,三分之二的题都不会。
终于讲完,南宁就在一旁看着她纠错改正,谁知水笔画在卷子上的声音过于催眠,她今天本就工作第一天,困得厉害,竟不知不觉地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直就在关注着她的宋晚倦终于放下了笔,借着灯光,眼神贪婪地凝视着南宁睡得沉沉的脸。
片刻,动作温柔地将人抱起放在床上,看着她没有一丝防备的神色,宋晚倦凑近,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然后伸手关灯,将人整个揽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南宁被闹铃吵醒,抬眼就看见了宋晚倦那张她曾夸过无数次好看的脸,呼吸一窒,南宁瞪大眼睛:“你怎么睡在这里?”
宋晚倦神色恹恹:“不记得了,昨晚做太久题了,太困了倒头就睡,怎么了吗?”
南宁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的,看见宋晚倦无辜的表情,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没什么,学习虽然重要,但是也别学的太晚,身体最重要。”
宋晚倦莞尔:“知道了,谢谢姐姐关心。”
南宁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地想着:以后还是和小倦保持距离吧。
然而天不遂人愿,宋晚倦底子实在太差,看着她一脸好学的模样,南宁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甚至逐渐对自己床上是不是会长出来一只宋晚倦这种情况已经麻木了。
她不知道的是,宋晚倦作为宋氏继承人,自小便接受着超前教育,高中那点知识她早就烂熟于心。
高考考场外,从来不担心成绩的南宁也在这时心里产生了紧张感,看着宋晚倦一脸无所谓地走出考场,南宁迎上去,担忧地问:“怎么样?”
宋晚倦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如果我能考上华大,姐姐要怎么奖励我?”
南宁一把拍在她的头上,力道却是宠溺的:“你要是真能考上,随便提,姐姐能做到的都给你买。”
宋晚倦笑笑,心中暗道:这可是你说的。
成绩出来的那天,南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轻轻松松就能上华大的成绩,突然就有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感觉。
宋晚倦却说:“姐姐,我们庆祝一下可以吗?”
南宁看着她那张勾魂摄魄的脸,心想:这以后,小倦就真的长大了,可以不用再依靠她了。
一时间感慨万千,多喝了几瓶酒,整个人处于又开心又伤感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抱着宋晚倦不撒手,仿佛这些年的彼此陪伴要走到头了似的。
宋晚倦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太清,只能依稀看见她那双仿佛时刻盈着看不清猜不透的深泉般的眼睛。
那眼睛越来越近,直到两人鼻尖相触,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温热的气息交织,南宁的意识已经完全模糊不清,只能凭着身体本能去探寻着热意的来源,然后唇瓣无意识间擦上一片温凉。
她如逢甘露般地蹭着这片凉意,想要汲取更多,却始终不得章法,甚至有些着急地张嘴咬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回应。
柔软的触感离开,耳边却传来一声缱绻而掺着情.欲的声音:“姐姐不会的话,我来好不好?”
会什么?
她混沌的脑子一片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知身体骤然腾空,然后整个人陷入柔软之境,做了一场漫长缠绵的梦,绚丽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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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时,南宁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被揉得发皱的纸张,丝毫的铺展都令她像是被撕碎了一般。
她不是什么不知人事的白纸,这些年没有谈过恋爱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还没有稳定下来,就算是谈了恋爱到最后也可能会因为各种事情而分开,不如不谈。
可是现在身体各处的感觉提醒着她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南宁皱眉,却发现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好不容易从记忆深处勾起一抹记忆,发现昨晚的事好像还是自己主动的。
这里是自己的公寓,昨晚畅饮的人也只有自己和小倦,和自己酒后失状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出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混账,虽然看样子应该被占了便宜的人是她,可是最先调戏小倦的人也是她。
不等她整理好乱七八糟的念头,被子被轻轻地拽了一下,紧接着宋晚倦的声音响起:“姐姐,醒了就别再躺着了,起来把粥喝了吧。”
南宁尴尬地掀开被子,一眼就看见了宋晚倦脖子上疑似被她啃出的痕迹。
脸瞬间变红,南宁接过粥,轻咳一声:“那个......”
宋晚倦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险些在这眼神里缴械投降,稳了稳心跳,索性破罐子破摔:“小倦,昨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
然后就被宋晚倦抬手落在她太阳穴轻揉的动作打断,宋晚倦的声音低低的:“我知道的,姐姐想要当做没发生过的话,我会忘记的。”
南宁看着她落水小狗一般的又乖巧又可怜的模样,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睡了就跑不负责任的渣女一样。
“反正在姐姐眼里,我也不过是一个只会缠着姐姐的累赘罢了。”
“等开学了,我就一个人去学校住宿,再也不在姐姐面前碍着了。”
宋晚倦的话明明知情达理一般,却好像每一个字都在自责自己的不负责任一般。
“不是......”南宁被她最后的一句话戳得心肝疼,“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累赘?”
宋晚倦依旧眉眼低垂:“我不就是吗?父母不要我,姐姐也不想要我......”
未尽的话被南宁堵住,宋晚倦眼睫微颤。
南宁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耳根一下子爆红,连忙离开,小声说:“我会负责的。”
宋晚倦一言不发地将她手中的粥接过放在一旁,然后伸手扣住南宁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上去。
经年夙愿,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