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的声音极细极轻, 被店里音乐盖住,其他人都没有听到。
只有被她柔软地蹭着耳朵的宋晚倦听的一清二楚。
宋晚倦抬起的手一滞,最终还是搭在了南宁的背上, 轻声说了句:“嗯。”
然而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南宁今天下午用了太多的脑细胞, 本就意识薄弱,加上醉意入怀, 已经全靠本能支撑, 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夏知时在看到宋晚倦黑着的脸时发现自己又做错事了,已经做好了被宋晚倦打死的准备,结果南宁突然往往宋晚倦怀里一钻, 宋晚倦的神情就变了。
说不上来, 像是有些开心,珍而又重。
服务员将解酒茶端了上来,全程目不斜视。
宋晚倦拍了拍南宁的头, 说:“起来把茶喝了再睡。”
南宁只能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回荡, 但是分不清内容, 回应她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哼唧。
何念之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这两人, 看了看南宁黏糊的样子, 又看了看自家队长那百般退让的神色。
看着看着眼珠子就转到身旁的封夕身上,她居然就这么地自顾自地在吃着碟子里放的小橘子, 丝毫没有在意队长的事情。
右手不着痕迹地摸到桌子上的酒杯, 刚想拿起来就被一只手握住。
封夕眉眼冷清,就这么地看着她, 一言不发。
何念之:0..0
夏知时凑近江乔,小声八卦:“江乔姐, 你以前见过队长这么...好脾气吗?”
以前她喝醉想和队长说句话就被她一个眼神刀得远远的。
江乔摇头,没说话。
南宁这边什么也听不进去, 只知道抱着宋晚倦不撒手。
宋晚倦叹了口气,空出手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分钟,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推开包厢门进来,神色恭敬:“小姐。”
宋晚倦伸手将南宁抱在怀里,而后站起身,对着女人说:“一会儿我离开后把这里的监控发我一份,然后删掉,另外,去把车开过来在外面等着。”
女人应下,而后转身出门。
宋晚倦感受着南宁在她怀里不安分地乱动,对着其余人嘱咐道:“我先回去了,账单记我账上就行。”
夏意站起身来看着宋晚倦:“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和我说一下。”
宋晚倦点了点头,把帽子戴上,又给南宁带好口罩,将她的脸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迈着长腿离开。
外面吃饭的人并不少,宋晚倦抱着南宁出门时直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主要是宋晚倦的气质实在太出众,简单的衬衫长裤也遮不住她出挑的身形。
有的人只觉得眼熟,也有的人直接拿出手机拍照。
宋晚倦视若罔闻地穿过人群,在她离开以后有人拿出拍的照片想要和朋友分享。
刚拿出手机眼前就被一片阴影覆盖,抬眼就见到一名面容严肃的西装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语气不容抗拒:“不好意思,请删掉刚才拍摄的照片。”
-
车上。
司机在驾驶位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体贴地将挡板升起。
喝醉了的南宁安静极了,就那样靠着宋晚倦,带着酒意的呼吸打在宋晚倦的下巴以及侧颈。
“我好累。”南宁闭着眼睛轻声说。
宋晚倦垂眸看着她,抬手替她理了理垂落在鼻尖的发丝:“我知道。”
南宁的鞋在上车时就被宋晚倦脱掉,此时整个人都窝在端坐着的宋晚倦的腿上。
车载音乐轻柔和缓,车窗降下一半,晚风顺着吹进车内,舒缓着她漂浮的思绪。
“好累。”
不是那种工作了一整天的劳累,而是自大脑流转至全身的疲惫,绵密而无孔不入,像是无底洞,吞噬着南宁仅存的精力。
南宁微微睁开眼,漂亮的瞳孔被蒙上一层水雾,一眨眼,一滴泪顺着光洁的侧脸低落在宋晚倦的锁骨上。
烫进了宋晚倦的心里。
宋晚倦伸出手抬起南宁的脸,抹去她脸上的痕迹。
南宁轻盈纤细的睫羽垂落,遮住黯淡的眼神。
宋晚倦现在过得很好,没有她的纠缠只会过得更好。
她是落在深渊边缘挣扎着的人,每天一般无二的生活早就将她的求生欲一点点磨平,唯一吊着这条命的只有宋晚倦递出的这根稻草。
然而向下的引力太强,如果她不放手,只会连带着宋晚倦一起坠落。
一个声音在说:“再握紧点,万一你能爬上去呢。”
另一个声音却说:“放手吧,你是她的累赘。”
精神要被分裂,像是顺着两端各自燃烧的蜡烛,无论那端烧得更烈,带来的结果都只会是加速的灭亡。
南宁抱着宋晚倦的胳膊一点点松开,有些脱力地慢慢地向下滑落。
却被宋晚倦拦腰抱住,宋晚倦的声音十分冷静,没有任何情绪:“你喝醉了。”
南宁定定地看着宋晚倦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恍惚,突然开口:“我看见这个世界的风景从我身体里穿过,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我也是,你也是。”
宋晚倦觉得这个人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自己面前消失。
低头,封住她苍白的唇齿。
“是不是虚无的自己感受。”
一根稻草拉不住,那她便以自身为绳。
-
一梦惊醒,视野里一片黑暗,大抵还是深夜。
南宁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喝了宋晚倦的酒。
头痛欲裂,内心平和而荒凉。
身边空无一人。
南宁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
药还没吃。
眯着眼睛从抽屉里摸索着拿出药盒,刚想打开,突然灯光亮起。
南宁被刺激地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手中的药盒被抽走。
南宁心里一慌,伸手就要夺走,却被宋晚倦躲开。
宋晚倦站在床头,背着灯光,手指被衬得泛白,正垂着眼眸拿着药盒看。
“安非他酮?”
南宁慌乱地开口,眼里血丝遍布,像是一只受了惊龇牙咧嘴的小兽:“还给我。”
宋晚倦握住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安抚道:“有的药不能在喝酒后使用,我看下说明书。”
南宁却不依不饶:“不要你管。”
说出口的瞬间,南宁就后悔了。
宋晚倦停下查看的动作,眸光沉沉:“我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忘记了?”
“未经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做出任何有损自己身体的事情。”
南宁记得,但是此刻她只觉得完了。
适用症状清清楚楚地印在盒子表面。
南宁的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害怕在宋晚倦的脸上看到任何厌恶害怕的情绪。
此时她恨死了自己,也恨死房间过于明亮的灯光。
宋晚倦会不会对她避之不及,会不会因为害怕被缠上而结束这契约然后再也不见?
无数念头在一瞬间压过宿醉的混乱。
灯光消落,宋晚倦的神色却一如往常,眼神平静,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抽出里面放着的说明书。
不过几秒,南宁的心随着她的动作被揪成一团,眼神惶恐脆弱。
宋晚倦不动声色,将说明书放回盒子,又将药盒还给南宁。
“说明书没说,先别吃,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南宁愣愣地接过药盒拿在手里,不知所措。
宋晚倦一眼就看出来南宁内心的那点小心思,叹了口气,单膝跪在南宁的身边抱住她:“不走。”
宋晚倦似乎是刚洗过澡,还留有些许水汽,身上是温暖好闻的气息。
“我很开心,你有在好好的接受治疗。”宋晚倦的声音里是令人安心的感觉。
“等我一下,我给你打杯温水,清一清口。”
南宁迟来地感受到喉咙处的干涩感,点了点头。
宋晚倦拿着温度正好的水递给南宁,电话那端是一名声音略带磁性的男声:“安非他酮确实是用于治疗抑郁症的处方药,一般来说是不建议酒后服用的,你朋友上一次什么时间服用的?”
宋晚倦看着南宁,南宁小声回复:“昨晚十点钟。”
“过了二十一小时了啊......酒后不建议服用,会影响药物发挥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中枢神经系统,你朋友如果是刚开始服用的话,应该还不会出现太严重的戒断反应,建议今天还是不要吃为好。”
宋晚倦看着乖乖喝水的南宁,说:“嗯,麻烦你了。”
“没事,你朋友不就咱朋友嘛,应该的。倒是你,什么时候——”
宋晚倦没听下去,挂断电话。
南宁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今天先别吃了。”
南宁皱了皱眉,但还是乖乖听话:“好哦。”
宋晚倦看她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想了想,从口袋里找到一颗糖剥开,递给她。
“什么时候开始吃的?”
口中糖体逐渐化开,南宁小心翼翼地回复:“昨天。”
宋晚倦点了点头,注意着南宁的反应:“有出现过不良反应吗?”
南宁摇了摇头,手指试探着搭在宋晚倦的腰上。
宋晚倦伸手关掉过于明亮的灯光,只留下床头橘色的小夜灯。
自己的猜测终于还是摆在了面前,宋晚倦闭上眼回忆着南宁最近的状态以及表现。
最开始是拍完定妆照那天夜里因为自己的话而生气的南宁,然后是在队友面前拘谨的南宁,生理期哭着说“我讨厌你”的南宁,练习室里时刻黏着她的南宁......
以及方才借着醉才敢说“我好喜欢你”的南宁。
南宁对于她,时刻处于一种惶恐的状态,欲进还退的纠结,以前只觉得是因为她的病情所致,现在看来可能不止如此。
宋晚倦突然就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
“一个月的约定,”宋晚倦睁开眼,感受着南宁越抱越紧的手臂,淡淡出声:“从现在开始不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