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玉是在五日后拿到药的,聂以水很不放心地嘱咐道:“这药虽然无色无味,可药效大,傅小姐用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
“放心。”傅锦玉掂了掂手里的两个瓶子,笑得开怀。
傅锦玉和阮芙黏了好几天,吃住都在一起,这让祁闵正心里很不爽,他原本想及时安慰阮芙的,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终于,傅锦玉回娘家去了。
祁闵正万分欢喜地敲响了阮芙的房门。
他来得巧,正好赶上阮芙在吃宵夜。
“殿、殿下。”阮芙下意识把点心往身后藏。
“躲什么?”祁闵正轻笑,“若是夜里觉得饿,吃点宵夜不算大事,为何见了我,如此害怕?”
阮芙把点心拿出来,轻声道:“殿下抱歉,我只是听阿玉说,宫里有不成文的规矩,亥时以后,不该再吃东西的。”
祁闵正怔了下,随后语气稍稍重了些:“她在教你宫中的规矩?”
“不是,”阮芙连连否认,“是我自己找她问的。”
她垂下眸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许久后才红着耳尖,低声道:“我不想给你丢脸。”
祁闵正揉了揉她的头,面色缓和了些:“宫里的规矩大多折磨人,不学也罢。而且说不能吃东西,只是后宫那些女人要减肥,自己不吃,也见不得下人吃,所以才有了这规矩。”
阮芙抬头,眸子亮晶晶的:“那我……”
“你当然可以吃。”
阮芙笑弯了眉,也塞了个糕点给祁闵正:“殿下陪我一起吃吧。”
祁闵正想到许久没有陪着她了,便没有拒绝,轻轻咬了口。
“好。”
——
一场大雪过后,祁朔突然病倒了,病的很厉害,一天之中,竟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着的。太医们心急如焚,可查了又查,却没找到病根,只说是劳累过度。
祁朔闻言却并不生气,只是轻轻咳着,随后低声道:“是该歇歇了……”
于是在些许大臣的建议下,他同意了让太子祁闵正监国,自己则在寝宫里好好养病。
此消息一出,听闻祁闵昭气了个半死,摔碎了家里好几个花瓶,甚至还气得一连几日不上朝。
祁君奕对此没什么反应,自打傅锦玉嫁给旁人后,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被骂也好,被夸也罢,就跟看淡红尘一样。
就差没去长明观做道士了。
祁闵正对两人并不上心,他只是觉得很忙,甚至大多时候都住在了宫里。
终于,他得了个空闲,也不顾外头天色渐暗,还下着雪,固执地坐着马车回到了太子府。
刚进府里,便有下人笑眯眯地来道喜,说是太子妃有喜了。
祁闵正:……?
自打傅锦玉嫁给他,他好像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茫然。
若是没有记错,他可是从没碰过傅锦玉啊。
祁闵正猜测这个孩子可能是祁君奕的,但他心底却没什么气,只是想着该如何瞒过他母妃。
他给了下人赏钱,然后去了傅锦玉的屋子。
傅锦玉似乎不喜欢生地龙,但此刻,她屋里却是暖烘烘的,看来是真的有孕了。
祁闵正心中一叹,抬眸就看见了两个依偎在一起谈心的女子。
“太子殿下来了啊。”
傅锦玉抬头看来,脸上含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祁闵正一脸严肃道:“傅小姐,这个孩子你若是想生下来,到时候就要对外说早产,否则……”
“什么?”傅锦玉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早产?”
她与祁闵正的目光撞在一起,顿时看懂了彼此眼底的茫然和惊讶。
“你没有怀孕吗?”
“你觉得我怀孕了?”
傅锦玉哑言了片刻,随后笑起来,她边上的阮芙也忍俊不禁。
祁闵正一连茫然地坐下:“不是你吗?可那些下人说……”
“殿下,”傅锦玉打断他,“是您要当父亲了。”
祁闵正一怔,随后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阮芙,脸上都不知该如何露出什么表情了。
“芙儿,你、你,你有孕了?”
阮芙摸了摸肚子,笑得温柔:“殿下,你要当父亲了。”
祁闵正笑得咧开了嘴,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隐约还有些担忧的样子。
傅锦玉看出了他的忧虑,笑着解释道:“殿下放心,这个孩子会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祁闵正顿时悟了她的意思。
如果这个孩子是以庶子的身份出生,那不管是徐家,还是傅家,都不会待见他,甚至徐梦娴还可能来个去母留子。
但如果说是傅锦玉生的,那么两家都会欢喜,尤其是徐梦娴,因为这样的话,和傅家的关系就更稳固了。
毕竟世家联姻,孩子是最好的纽带。
祁闵正起身,冲着傅锦玉一拜,正色道:“多谢傅小姐。”
“殿下客气了,”傅锦玉笑笑,“我这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的阿芙妹妹。”
阮芙笑了笑,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时候不早了,两位歇息吧,阿芙怀孕了,睡太晚对孩子不好。”傅锦玉一面说着,一面朝着偏房走去。
“阿玉。”阮芙眨了下眼,下意识拉住她。
傅锦玉揉揉阿芙的头,笑着解释道:“既然是我“怀孕”了,那么殿下回来就该睡在我屋子里的。你许久没和他见面了,怎么,不想叙叙旧?”
祁闵正是知道傅锦玉的意思的,于是又道了声谢。
傅锦玉摆摆手:“殿下太客气了,我也不是无偿的。”
祁闵正知道她说的是当初那个交易,他沉默了一下,慢慢地道:“其实傅小姐,哪怕您不和我交易,我也会……尽全力护着她的。”
那是祁君夜的弟弟,当初只能无能为力地目睹一切,现在他不会了,哪怕、哪怕要和徐梦娴她们对上,他也想护住她的一条命。
傅锦玉怔了下,忽而一笑,眸色明亮:“那我就代她谢过了。”
她走了,偏房的门合上,屋内便静了许多。
祁闵正忍不住看向阮芙的肚子,算算日子,还不到两个月,所以没有显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下。
他平日里克制久了,此刻笑起来也是很平淡的,只是微微弯了下唇角,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但阮芙看出来了,她忍不住嗔怪一句:“殿下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我没有,”祁闵正连忙解释,“我喜欢的,尤其是你生的,我只是、只是怕护不住你。”
他长长一叹,满心愧疚:“芙儿,对不起。”
他没用,他甚至都不敢让她正大光明的生孩子。
哪怕被祁闵正护得很好,阮芙还是察觉到了宫里的暗潮涌动,所以此刻,她明白祁闵正的为难。
她笑了笑,并没有立即出言安慰,而是轻轻地拉起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眉眼温和,柔声道:“殿下听见了吗?”
“什么?”祁闵正不解。
阮芙眉眼弯弯:“宝宝在说,他爱爹爹。”
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哄自己开心,可祁闵正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夜间熄了灯,躺在床上,阮芙却没什么睡意,拉着祁闵正絮絮叨叨地聊起来。
“殿下,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殿下,你说,孩子会像你更多一点,还是像我更多一点?”
“殿下,宝宝以后要是很笨怎么办?你会不会嫌弃啊?”
她说的话题都很无聊,有点像是小孩子的童言,可哪怕很困了,祁闵正也是耐着性子一句一句地回答。
“女孩吧,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男孩的话,可能会很累。可只要是你生的,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我希望像你多些,因为像你的话,会很可爱。”
“我怎么会嫌弃呢?无论他是聪明还是愚笨,他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像爱你那样爱他的。”
他们的声音不算大,但睡在偏房的傅锦玉并没有睡着,她隐约还是能听见几句。
她翻个身,看向窗户,今晚有月亮,月色透过窗户撒了一地的银白,像是清晨叶片上的霜。
“抱歉啊。”
她无声地叹息一声。
没人听见,但月光似乎淡了些,好像那月儿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不忍心般转过了身。
翌日一早,徐梦娴便派了人来接傅锦玉入宫,彼时祁闵正正要回宫,听见这个消息后心中一惊,但还是勉强压下内心的不安,问道:“母后可是有要事?”
“奴婢不知。”
祁闵正不想为难宫女,只能在心底一叹,随后和傅锦玉坐上了同一辆马车,然而刚进宫没多久,马车就被拦下了。
拦车的小太监道:“殿下,徐大人有新的折子呈上来了。”
祁闵正看向傅锦玉,眼里很不安。
他是个冷静的人,可自从知道阮芙怀孕的那一刻,他在欢喜之余便开始紧张了,他怕稍有不慎,阮芙就会出事。
“殿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傅锦玉低声安慰一句,示意他冷静。
祁闵正深吸一口气,下车随那小太监一起走了。
傅锦玉目送他的背影离开,而后抬头看了眼天色,很灰暗,估计不久之后又是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