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散碎的雨点中远去的两个人, 曹闻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她刚才是脸红了么?
是的,她刚才就是脸红了。
曹闻什么都可以不信,但是怎么会怀疑一个做过狙击手的眼神。
认识这么久, 他见过许多盐高兴, 生气,难过,也算是看到了她的喜怒哀乐......
但是,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脸红!
脸红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好意思,曹闻脑子飞速转动。
不好意思是因为内心产生了羞耻感和害羞的情绪, 从而导致不好意思, 最后反作用于表现为面部脸红的特征。
再结合具体事件来说, 乔家小四挽着许多盐, 她心里产生了羞耻感或是害羞的情绪。
那她究竟是羞耻还是害羞?
曹闻试着还原出许多盐当时的心理活动:
乔家小四生的水灵,又是村花儿, 许多盐见着长得好看又伶俐的小姑娘, 心生羡慕, 觉得自己不如人家, 从而产生了羞耻感。
可是阿盐为什么要羞耻?她长得和乔家小四完全就是两种类型,自己长得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里会羞耻?
曹闻抿了下嘴,所以她羞耻是完全不可能的, 那么, 也就是说她是在.....害羞?
试想一个大老爷们儿突然过来勾住他的肩膀说:曹闻,谢了你的伞。
他至多回以一笑:客气什么, 路上注意些。
正经人谁会因为这个害羞到脸红啊!
如果是许多盐这样过来挽着他的胳膊那当他没说。
为什么许多盐挽着他才会脸红呢, 那当然是.....如果以此等量推算的话,也就是说......
想到这茬, 曹闻忽然睁大了眼睛,天边的雷鸣像是一下子击中了脑袋,顿时轰隆一声在脑子里炸开。
一瞬间好像是什么坠落在地,曹闻仔细一看,不是满地落下的雨点,原来是雨点般粉碎的心啊。
曹闻扒在门栏上,咬紧了下唇。
许多盐她竟然喜!欢!女!人!
怪不得书院门口那些风流俊秀的书生她看都不看一眼,一心只想着生意;
怪不得她见到自己扒了衣服的样子视若己有面不改色,一心只想着洗衣服;
怪不得去脱谷壳儿她总是主动请缨,且还每回都挺高兴。
不晓得什么时候还把自己送给她的簪子转手送人,好一个借花献佛!
这还不如她心里有人了!
曹闻觉得整个脑子像是雨下大以后逐渐模糊了起来一样,现在是理不出来一点应对思绪。
抓马,太抓马了,别得他都还能改,还能学,这算什么?
这怎么学?这怎么改?
曹闻觉得自己像是游魂一样,不知道是怎么飘回屋的。
许多盐送乔家小四回来时,外头的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
他在屋檐下收了伞甩了甩雨水,转又撑开放在了一头。
“回来了。没被淋着吧?”
吕菱璧正在屋檐下做扇子。
许多盐摇了摇头:‘下雨有风,娘去屋里做吧。’
“不碍事,方才下雨天气有些闷,外头吹吹风正好。”
许多盐应了一声,他见着堂屋没人:‘曹闻呢?这么大的雨莫不是还去集市了?’
“没有出去,好似是回屋里去了。”
许多盐闻言松了口气,信步进了屋,却见着曹闻的屋门紧紧闭着。
他眉心微凝,有些诧异大白天的怎么还把门都关上了,他转而在堂屋里喝了些茶水,等了一会儿却也没见着曹闻开门。
若是换个衣服也该出来了,难不成在睡觉?
可是按照他的习性,平素一贯是睡眠少精力旺的,连午睡都鲜少有,怎么会清早上的还休息。
他不由得又想难道是因为乔小四的事情生气了?
想到这茬,他心里有些闷,那小子不会是对乔小四有兴趣吧。
不过像是乔家小四这样单纯性子又好的漂亮小姑娘确实让男子喜欢。
他先时说这两年不打算成家,想多攒下银钱下来再说,不会便是觉得以现在的条件匹配不上乔家小四吧?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许多盐在屋里也坐不住,索性去敲了敲曹闻的房门。
听到敲门声,曹闻一跃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必说他也晓得是谁,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立马过去开门,隔着门问道:“怎么了?”
话毕,曹闻等了一会儿,旋即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在等什么,许多盐又不会说话。
他正想下床过去,没有拴的门开了一条缝,许多盐探了个脑袋进来。
‘在休息?’
“啊,下雨了嘛,想着也无事就进来待会儿。”
曹闻看了一眼许多盐的衣服,原本是想关切一句她有没有被雨淋,话到嘴边终究是酸味盖过了所有而变成了:“乔姑娘安生到家了吧。”
许多盐闻言抿了下唇,点点头。
“你看着安全到家了就好,省的再操心了。”
许多盐听着这话怎么都酸溜溜的,眉心一紧。
果然,臭小子就是因为没去送上乔小四不高兴了。
他也不高兴,甚至失落涌上了心头。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曹闻:‘乔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生得娇俏可人,又还伶俐活泼。是吧?’
还当着他的面给夸起来了!
曹闻面无异色,却是暗搓搓的磨碎了后槽牙。
他阴阳怪气道:“是啊,很讨人喜欢,这样的小姑娘想来男男女女都不会讨厌。”
许多盐扬起眉头看了曹闻一眼,顿了顿:‘是么,那你会讨厌男人么。’
“我就是男人,为什么会讨厌?”
许多盐垂在衣摆旁的手潜意识的曲紧了一下,随后一字一顿的比划问道:‘那......你会喜欢男人么?’
曹闻眸子放大,眉心夹紧,这叫什么话?
他紧紧的盯着许多盐,试图从那张好看的脸上看出些自己能看懂的东西,他发现他真是一点也没弄懂过她。
怎么着,自己喜欢女人就算了,还不准他也喜欢,想让他喜欢男人不成。
曹闻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好啊,他今天才发现,许多盐的心思竟然这么坏!
“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我跟男人过啊。”
许多盐看着那张没好气的脸,张了张嘴,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真的成了个哑巴,像是有什么卡在了喉咙上,便是想说话,他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微敛起眸子,想将眼里的失落掩盖起来,曹闻的回答和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虽然早该知道会是这样,可当真的话从嘴里说出来,亲耳听到时,他还是忍不住铺天盖地的崩塌。
‘对不起。’
房门轻轻合上,曹闻看见门前的人转过身前最后同他做的那个手势。
一时间心里堵了一下,为什么突然道歉?
曹闻坐在床边叠起眉头,他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即便是她喜欢姑娘那也没有错,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而已。
可是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啊?
曹闻心里烦躁的厉害,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幅模样。
这场雨倒是没下多久,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小了,待到午后时分乌云散开,又出了些太阳。
曹闻看天晴了,准备还是把家里的山货带去集市上,便看见许多盐已经把东西装整好了。
雨后也不便进山,在家里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做,曹闻有些别扭的问道:“要不然一起去集市?”
许多盐竟也没反对,只是面无神色的点点头。
先前已经卖了几次花椒,认识了老主顾,两人直接把山货送过去,主顾很爽快的便一并把东西收了下来。
卖了山货也没别的东西买,两人便要回去,一路上来到卖山货两人都各有所思,几乎不曾开□□谈。
曹闻觉得两人这样子不言不语的,让他浑身扎的慌。
数着这回卖山货的钱,按照惯例一人一半,他拨着银钱想趁机和许多盐说说话。
“站住,你小子再敢跑我便打断你的腿!”
曹闻钱还没拨完,突然后腰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他没被撞倒,倒是撞他的人从他身上滑了下去,随后一双手抱住了他的大腿:“这是我弟,他有钱给你们!”
曹闻连忙握紧了手里的银子,甚至还没看清脚边的人,条件反射一个飞腿便先将缠住自己的人直接踹了出去。
旋即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
待他回过头时,发现被自己一脚踹开的竟然是郑魁。
此时正追着郑魁的两个男人见着他被直接踹开也是愣在了原地,看了看曹闻,虽是没看明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到底还是没敢趁机上前去扣住郑魁。
“郑魁,你再不还钱,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找到你屋里去。”
躺在地上的郑魁差点被曹闻一脚送走,原就是为了躲追债看见曹闻想着这小子身手好能替自己挡一下,不想反倒是被这小子给踹了。
他捂着腰气都有些喘不上来,颇有点不顾死活的冲两个追债的人道:“那你便来打死老子,到时候一分钱也要不回去最好。”
两人见着郑魁气若游丝的样子,更是有些忌惮一旁的曹闻了。
“便再给你小子三天时间,到时候再不还钱,有你好果子吃!”
话毕,两人暗搓搓的看了曹闻一下,折身退着退着的便跑了。
曹闻见这架势便晓得郑魁八成是去找放贷的借钱了,现在人追债上来,死小子刚才是想拿他当挡箭牌。
不想先时还耀武扬威的人,这没些日子就混成了过街老鼠。
他颇觉晦气,不欲与之有什么瓜葛,同许多盐道:“我们走。”
郑魁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便见着并肩的两个人,模样当真是和美的很,他看着便是来气。
自己现在混成了这幅模样,以前的小喽啰倒是日子过得有盐有味了。
一想到自己被穷追债,在钱家也已经混的可有可无了,现在看见曹闻,想着他捏在自己手里的事情,忽然咧嘴一笑,发疯的追着人跑了上去。
“你找死是不是!”
曹闻见着还跟了上来的郑魁,下意识的把许多盐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
“你小子想我死啊?怎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多嘴了不成?”
郑魁擦了一把脸上的灰,朝着曹闻伸出手:“借点钱给老子花花,兴许高兴了嘴还能严实些。”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曹闻身侧的许多盐,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曹闻身上:“如何啊,我的好表弟。”
曹闻见着郑魁一脸地痞模样,不由分说直接甩了两拳头上去,让他闭上了嘴。
郑魁没想到曹闻竟然毫无征兆说打就打,一回生二回熟的连忙抱住了脑袋,像是地鼠一样乱窜。
眼见着是从这小子手上谋不到银钱了,他也不想曹闻好过,一边逃窜一边大声嚷道:
“许多盐,你当曹闻真心待你不成!这小子当初娶你还是我借钱给他的,条件便是让你也伺候伺候......”
后头的字郑魁尚未吐清,便被郑魁摁住了头让他再发不出声音来。
即便如此,许多盐还是大概的听到了零碎不清的腌臜话。
他不禁缓缓把目光从像是发了疯一样还在笑的郑魁身上移向了曹闻。
慌乱的眼神落进他的眼睛里,许多盐心里便有了答案,不禁往下一沉。
纵然一开始他便觉得曹闻不是什么好东西,受郑魁蛊惑多有做些不端的事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不端至此。
一时间许多盐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索性错开目光,快步而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逃避什么。
“阿盐!”
“哈哈,看着这夫妻情深也不过如此嘛。”
郑魁看着目的达成,不知死活的笑了起来。
曹闻甩开人,一脚踹在郑魁的背上,折身连忙朝着许多盐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