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死前我的人格融合了【完结】>第107章 在隆冬(3)

  欲厌钦细数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触到了京宥那根不正常的神经,当晚上回屋后给人喂了药,只是临时约了几天后的心理治疗。

  戒毒所最后一幕的时间有规定,文件打下来只有三天,就算刨除京宥发挥不好的可能性,也需要整整一天才能收官。

  于是这一茬子,没办法让京宥马上进行MECT治疗。

  重生接受治疗来,京宥就只断过两次治疗,一次是饮酒过度、一次是换药测量。

  所幸京宥恢复得快,单单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时精神还算稳定。

  欲厌钦守着他洗漱、换衣、吃饭,在不过蒙蒙亮的五点钟靠着桌沿看阴沉的天,扳指搁置在木桌上,有节奏又没节奏地敲打着。

  他知道京宥不喜欢他插手工作,站在楼梯上看着他反手提上鞋跟,开口:

  “宥宥。”

  京宥站在门口拢好帽子,手杵着二十四骨黑色直杆伞看过来:“嗯?”

  他神情还有些游离,又凝成安抚的意味:“都说了还好了,别这么担忧,好吗?”

  欲厌钦没有回答,换了句话:“我推掉了近一个月的外出安排,这几个周都会在琼宴。”

  所以有什么不舒服,他随时在这里。

  京宥稍愣,笑了:“嗯,好。”

  笑意又温又软,门缝的微光照来,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显得极其不真切。

  琼宴酷热就是七八月,这六十来天几乎全省人民都要缩在空调下吹个定型才肯出门。

  一出门又被热浪挤成融化冰淇淋。

  这个省说大不大,单单提到“琼宴”两个字,有九层意思是指它那领先别市几十阶层的省会。

  一立了秋,省会身先士卒,“春捂秋冻”的絮叨抛之九霄,赶地铁的各界精英光速披上风衣套上皮靴,为这卷上加卷的经济中心再镀一层刻板铝铜。

  会昱安开车来接的。

  他们出门早,不至于撞上早高峰。但戒毒所离欲宅住所有近一小时车程,京宥上了车就开始昏昏欲睡。

  会昱安关掉空调,在前车镜里看了他好几眼,等人终于熬不住,上半身都倒下去后降低了车速。

  京宥没有麻烦别人把他叫醒。

  会昱安刚靠了车,笑嘻嘻回头:“昨天晚上做贼去了?难得见你上工前犯困。”

  京宥早上吃了药,药效一来没扑下去睡三五个小时都算肌体耐药性好:“嗯,昨天去看了《净化5》,赶了个最晚的场次,回去都一点半了。”

  事实上他们中途离场,十二点就到欲家了。

  会昱安小惊讶:“你居然去看了啊,我还以为你要等忙过这段时间。”

  京宥想起卢正涛那张涨红了的河豚脸就有一瞬无语:“卢导亲自来家里督促,不去不行。”

  能把不完全的剪辑送去先审,一方面原因是京宥这场戏总的设定下来不过五分钟,还一不小心有被审核掐掉的危险。

  所以除了制片和编导,就剩必须到场的演员。

  按理说本来不会有几个人。

  等京宥到时,时间指着早上七点半。

  他人还没进片场,就已经在门口撞上了熟面孔。

  许尚恒衬衫袖口折起,手腕尺骨突出,正搭在褚狸的肩膀上,口中叼着根没点的烟。

  一见京宥,他慢条斯理把口中的烟摘下来,手指一翻丢入了垃圾桶,颇有绅士风度点头致意道:

  “Caesar,今天你的主场。”

  京宥装了个笑:“许总,来探班?”

  他眼球一动,和对方手臂环着的大男孩撞了个对视。

  许尚恒伸手像对待小朋友那样揉了揉褚狸的头发,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不算是,想来蹭吃一顿杀青饭。”

  虽然预约了三天时间,但几乎没有人觉得京宥会在这场戏上卡很久。

  有人提前定好了琼宴某高档餐厅的席位。

  南嫚是提前到场的,一见人来了连忙过去拉走他,一套换衣化妆流程,在捋头发时猛然地发现他左侧头皮上空缺出的一小块:

  “小宥?”

  “嗯?”,京宥还拿着台词在看。

  南嫚没有伸手触碰他的伤口,只小声问:“昨天状态不好吗?”

  京宥恍然一下,合上剧本,摇头安抚道:“没事的嫚嫚姐,出了点小意外,不影响工作吧?”

  南嫚很难藏住情绪,母亲因心理疾病离世的事情对她刺激极大,作为京宥工作范畴上的唯一半知情人,她手习惯性往兜里去摸手机:“你今天吃营养片了吗?”

  京宥肯定:“在欲家吃的,现在很稳定。”

  化颓的妆需要浓厚修容,南嫚扫了几笔,看见镜子里的人半个眼窝都瘦凹下去才满意:“好吧,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记得随时叫停。”

  京宥应了声。

  平伍一见他出来就忍不住念叨:“怎么样,对今天的一遍过有信心吗?”

  戒毒戏一遍过实属夸张了点,京宥像哄老小孩儿那样保证:“我争取。”

  拘留戒毒衣和精神病人的衣装并不相似,从半胸往肩上一整的部分全铺着红白相间的条纹,剩下的布料是整块深蓝。

  原本有更有效的白色监-禁束缚衣,但考虑到那种服饰的束缚力太大,不方便人展现肢体,就换掉了。

  平伍叮嘱:“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不要那种‘太壮烈’的感觉,把‘前进一步山刀火海和堕落一步万劫不复’的纠结感拉扯出来,戒断反应要嵌入细节里,但不能上来就彰显。”

  “这一段是人员私刑,有人故意引诱你复吸、会动用不正当的手段,以此套取‘淤’口中的货物坐标。”

  “一直到‘禾正’探班打断,你都要维持迷离纠结的状态。”

  京宥思索一会儿便点头,拱起背,肩头内扣,宽大的领口斜着露出消瘦又发黄的锁骨,半裹着被褥躺到硬床板的最里侧。

  平伍又扫了一圈拍摄角度,不太放心地招呼:“小宥,要是感到不舒服就立马喊停。”

  人家两个多月前可是在ICU里躺了两天。

  见人没什么反应,平伍大喊:“37A,6镜,1次,A!”

  绑着彩虹纹路的两根拍板咔地合并,片场内骤地安静。

  他获得了短暂清醒。

  他在什么地方?

  “呜。”床铺内侧传来一阵闷哼。

  后肩部位猛地提拉,脖颈像断掉的挂件,耳后一片细汗,肌肤溃烂的色泽直排入后颈窝。

  浑身、浑身,有千万只细虫在啃咬,从骨髓里钻出,咬入肌肉,血管化作搅动刀片,切割他一寸寸的肌肤。

  他其实不怎么怕痛的,可这与痛感不同。

  他想“展现”。

  裹身的衣襟,是绷缠祭品的束缚,身体里的雀跃来回蹦跳,叫嚣着要撕毁束缚,挣脱囹圄。

  他的手臂探出衣袖,手腕以常人不可歪折的弧度后撇,随后浑身一个抽搐,翻转过身。

  长乱的披发挡住他大半张脸,歪曲的上嘴唇,眼瞳睁得极大,瞳仁又缩得奇小。

  眼皮肌肉小幅度抽搐着,他将头向下歪动,目光无焦距地定在某处,浑身僵直。

  他胡乱撇走嘴前的发丝,不自觉张开口,下巴内缩,嘴角歪斜,打了一个哈欠。

  再惊艳的长相都被长期浸染“醒美人”的溃烂遮掩,他眼球开始颤动,嘴角左右拉扯,发出低沉的咯咯声。

  那双眼睛直直盯着镜头,叫人汗毛悚立。

  这是发作前兆。

  还没等他彻底犯瘾,整个人被拎着衣襟提下了床。

  是有“外人”来到了这个戒毒所,他们穿着白衣,他看不清他们的脸。

  来人盯着他那副样子看了会儿,忽然抽起腰间的工具,故意发出金属相撞的锒铛声。

  他瞬地被吸引,整个人像被定了无数点的提线人偶,头颅几乎要落到肩侧,眼底血丝牵拉,紧紧看着来者摊开的金属箱。

  黑手套动作熟练地开瓶,抽药,入针管。

  他幅度夸张地歪了歪嘴,牙根冒出细细密密的痒来。

  黑手套动作一停,猛地靠近他,抓住他后侧的头发,将针管逼近他的眼球:“想要吗?”

  他合不上嘴,下齿一个劲儿打颤,口水从嘴角不停往下滑,口腔只能半撑开,从喉管里发出细碎的呻.吟。

  “乖点儿,告诉我,五月十七日你在系统里删改的那个坐标是多少?”黑手套的力度发狠,扯得他半个头皮生疼。

  对方话里炸出两个铭刻入灵魂的字。

  坐标。

  他浑身开始明显发抖,本能几乎要抽动肢体,又被狠狠压在对方力度下。

  “不用开口,点头摇头就是了。”黑手套掏出手机屏幕,在上面标红了五张信息碎片代码,“给我看,是这个吗?”

  他左右拧动躯体,浑身不适,忙不迭一个点头。

  黑手套还来不及喜悦,沉着情绪又翻了四张。

  他全都点头。

  来者脸色难看到极点,拽住他的头发骤然把他灌入水桶中:“你他妈的烂.货!”

  “给老子清醒,看清楚点头!”

  头脑入水的冰凉感瞬地滑过耳髓,冲鼻的窒息感绽得他痛感乍现,蚀骨的痒仿佛一瞬卸去,徒留下水声。

  熟悉……

  “是哪张?嗯?”黑手套猛地把他提起来,见他脸色惨白反应痴呆,又猛地摁入水中,“说啊!”

  “是什么??!”

  说什么……

  说什么来着?

  他又被灌入冰冷中,稠密的液体像死亡的窒息大口,将他连头颅一齐吞下。

  好熟悉。

  后脑勺的剧痛袭来,他再次被扯出水面。

  看清了,脸色惨白、瘦削病态的人脸映在隔离窗上。身体像只坠落的破洞风筝被提在一个黑影手中。

  黑影……

  黑影的五官逐步清晰。

  断眉细眼,鼻尖上扬,嘴角旁镶嵌着一颗黑痣。

  京宥浑身一抖。

  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中心的人开口说台词,扯着他头发的演员没来由心头发虚,就连力度都松了不少。

  褚狸盯着他侧面凸显的那一小块白头皮皱眉。

  良久,中心的人举起手来,示意停止。

  京宥松了紧绷的肌肉,对身后不停忐忑鞠躬的演员笑着摇头,哑着嗓音道:

  “抱歉大家,我的问题,这一幕估计过不了关。”

  还没等工作人员重置,他扯了扯嘴角,靠在一边:“对不起,平导,我可能需要一两天来调整状态。”

  总共就租了三天,今早上才拍了不到一小时,京宥就一句话把拍摄推到了最后一天。

  平伍欲言又止,最后交付了信任:“行,你也别太纠结,表现不出就按照形式走走算了。”

  许尚恒摸着下颌,看着他发丝滑落到肩膀上的水珠若有所思。

  众人各有疑惑,但见他脸色确实难看,都没多言。

  京宥裹了一张干毛巾在头上,抬脚要回化妆室卸妆。

  到门口时,手腕被忽地捉住又松开。

  京宥回头看向来人。

  褚狸手足无措:“其实已经很好了,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严格的。”

  京宥看了他半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肯定和安慰他,摇头:“没事,我的问题。”

  对方不再多言,眼神冷淡撇过,没留下半分他的影子。

  就像“季嵘”那样,不在意诸多人事。

  大男生站在原地许久,牙梗绷咬得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