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砚垂眸, 目光落在贺弥递给她的离婚协议上面。

  “离婚协议”这四个字又大又刺眼,他的眉头肉眼可见的蹙起,薄唇也跟着抿成了线。

  他抬手, 将协议拿到手里。

  眼看着他要签了,贺弥立即将新买的签字笔打开, 递上,下一秒, 却倏然听到他冷笑了下, 然后伴着嘶~的一声,离婚协议被对半撕开。

  “……”

  贺弥都没来得及反应,先是楞了下,等她反应过来,时砚已经再次将手中的协议对半撕了。

  “喂!”她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时砚手一扬,被撕得四分五裂的纸张飘散到空中, 纷纷扬扬, 缓缓落下。

  像飘散的落叶,直到最后一片落叶尘埃落定,听到时砚沉声道:“别想了, 我这次过来,就是要亲口告诉你,这婚,我不可能跟你离。”

  贺弥郁闷, “我们现在这样的婚姻, 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两人当初之所以走到一起, 本就是一场交易, 时家需要跟贺家强强联合,贺弥需要逐梦演艺圈的自由, 说白了,这就是一段互惠互利各取所需的关系,而两人现在,目的都已经达成了,那么这段婚姻的历史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而且……

  想到他那个秘书,贺弥讽笑了下,“离婚以后,我们还能得到各自的自由。”

  时砚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盯着她问:“你要自由?”

  当然,不过……

  “你难道就不需要吗?”贺弥不答反问。

  时砚冷笑了声,“我不需要!”

  贺弥默了一瞬,而后恍然大悟似的挑了下眉,“也是。”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状态。

  可她,凭什么要配合他呢?

  “那是你的问题。”贺弥将手中的笔哒的一声盖上,随手扔在旁边的桌上,“这个婚,我离定了。”

  恰巧这时,服务生敲门送餐进来。

  时砚胸膛起伏,压下满腔郁结,沉着张脸拉开张椅子,冷硬道:“先吃饭。”

  离婚事宜还未谈拢,贺弥自然不会急着离开,也就顺应他的举动,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砚绕过桌子,到她对面的位置去。

  贺弥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垂眸看了眼,见自己的助理给她打来电话。

  她接通放耳边,听到阳阳跟她说给她带了晚餐,她看了眼面前服务生正在摆放的食物,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对方又说了合同打印出来的事,贺弥想了下,说:“明天再拿给我吧。”

  “好的。”那头应下。

  挂了电话,贺弥放下手机,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

  时砚看着没什么胃口,面前的食物他是一下都没动,只是摸到旁边的烟盒,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取出一根烟咬在嘴边,偏头用打火机点燃。

  吐出一口烟雾后,他眼眸微抬,看向对面吃得专心的贺弥。

  她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的样子,时砚轻哼了声,“就非要离婚,要你所谓的自由?”

  贺弥垂眸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头也没抬,说:“是。”

  时砚眉宇间的褶皱加深,“过去两年,我们的婚姻关系也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影响的事多了。”贺弥抬眸看他,放了块牛肉进嘴里。

  即便是在美女众多的演艺圈里,以贺弥的条件,向她表示好感的男人也依然非常多,但是她总会提醒自己——我已经结婚了。所以她从来不会对别的男人产生什么心思,也就杜绝了任何其他的可能。

  但是时砚呢?他显然没有做到像她这样。

  而且,隐婚本身就是个雷,如果哪天被爆出来,对她来说就是个负.面新闻,甚至于现在,已经影响到她接大热的恋爱综艺了。

  所以就目前来说,这段婚姻不但对她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甚至,还给她的事业发展造成了阻碍。

  既然如此,这样的婚姻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而一段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婚姻,贺弥不可能让它成为自己前进的绊脚石。

  不过仔细想想,时砚为什么不愿意离呢?

  她想要离婚,是因为离婚对她来说,利大于弊,那么,时砚不愿意,极大可能是因为弊大于利?

  贺弥试着站在他的角度认真思考了一番。

  估摸着时砚大概还能从这段婚姻中获取一定的利益,或者说,担心离婚以后,时家和贺家的合作会受到影响?

  “你放心。”贺弥放下刀叉,开始试着游说他,“贺家那边不会知道,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配合你上演夫妻恩爱,反正肯定能够保证你,不会因为离婚而遭受什么损失。”

  虽然是为了说服时砚而作出的让步,但贺弥本身也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以免家里人来找她的麻烦。

  然而,时砚那边却并没有被说服的迹象。

  他轻笑了声,狠抽一口烟吐出来,撩了下眼皮,睇她,“那我直接选择不离,岂不是更加稳妥?”

  贺弥:“……”

  从他的角度来说,也确实是这样。

  反正最后谁都说服不了对方,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贺弥戴上口罩率先离开,走出包厢后,在手机上给自己打了台车。

  时砚周身气压已经极低,愁云惨淡地抽完最后两口烟,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然后他起身走到墙边,拉过自己的行李箱,也跟着离开了包厢。

  贺弥走出餐厅后,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

  时砚买完单出来,推着行李走到她身边。

  她转头看他一眼,下意识摁了摁鼻梁上的口罩,生怕这种时候被外人认出来。

  否则时砚站在她身边又要成新闻了。

  她还想让他离自己远点,正欲开口,一台车停在两人跟前。

  贺弥收回视线,忙着确认了下车辆。

  确认是自己打的车后,她上前拉开车门,而时砚也绕到了车后,将后备箱打开了。

  贺弥弯腰坐进车里,前面司机跟她确认乘客信息。

  时砚放好行李后,绕到另一边,拉开后座车门。

  贺弥转过头,见他弯腰坐了进来,戴着口罩上的两只眼睛本能地大睁,“你干嘛?”

  时砚拉上身侧车门,转头看她,问:“不都是回酒店?”

  话是这么说,但是……

  “不行。”贺弥不同意,“万一又被拍到,你还是自己再打一台车。”

  只听到时砚冷哼了声“所以,被拍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行,跟我就不行?”

  贺弥:“……”

  “隐婚是当初你自己答应过我的。”

  时砚又是一声冷笑,“当初也没有说目标达成了就离婚,你是不是也应该履行承诺?”

  贺弥:“……”

  没想到还被他倒打一耙。

  “那、那你跟别人做生意的时候,合作都已经完成了,合作关系不也就自然结束了吗?”

  “那也未必。”时砚否认,“很多还会维持良好的长期合作关系。”

  贺弥:“……”

  无话可说。

  前面司机等两人争执了半天,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你们是走还是不走?”

  贺弥正欲张嘴,时砚先她一步,“走。”

  司机紧跟着就启动车子了,贺弥到嘴的话又只能咽下。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下。

  时砚下车后,抬头看了眼跟前的酒店,发现并不是他和贺弥先前住的那家。

  怎么换酒店了?

  他有些疑惑地走到车尾,将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

  此时的贺弥并没有急着下车,她担心被狗仔拍到或者被其他认识的人撞到她和时砚一起,所以思忖片刻后,手搭上车门又拿开,让司机把她送到地下车库去。

  时砚关上后备箱,拎着行李刚从车尾走出来,车子紧跟着就重新启动了。

  他转头看了眼,见贺弥还没有从车上下来。

  正疑惑,又看到车子载着她徐徐往地下车库去。

  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后,时砚收回视线,又抬眸看了眼新的酒店,推着行李提步朝里面走去。

  在他来之前,他让秘书给他预定的,是贺弥先前住的那家酒店,这家酒店没有预订,需要现场办理。

  时砚将证件递给前台工作人员后,垂眸给贺弥发了条消息。

  与此同时,地下车库里。

  贺弥刚从车上下来,手机震动了下,她垂眸看了眼。

  【没有空房了。】

  这是想要跟她一起住?

  可他只要跟她住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她现在已经正式跟他提出离婚了,可不能再跟他同床共枕,以免他觉得她只是闹着玩儿的。而且,马上就要离婚的两个人,也确实不适合再做夫妻之事。

  贺弥边这样想着,边走到电梯前,伸手按了下后,垂眸给他回道:【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砚收到贺弥的回复后,前台也帮他把手续办理好了。

  他拿回自己的证件和房卡,转身推着行李往电梯去。

  而这个时候,沈岸也拍完夜戏回来了。

  两人快要走到电梯前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沈岸是公众人物,且称得上内娱顶流男星,时砚自然是认得他,尤其在他跟自己的太太闹过绯闻之后,更是印象深刻。

  但是在此之前,沈岸并没有见过时砚。

  只是人跟人的气场是非常奇妙的东西,当两人走到电梯前一同等待的时候,沈岸隐约感知到了时砚对他的敌意。

  他不由得微敛了下眉,细细回想自己先前是否见过对方,并且将对方得罪了。

  时砚则沉着一张脸,浑身气压极低,无形当中像是周身带刺。

  电梯从负一楼上来,电梯打开。

  突然同时看到他们两个,站在电梯里面的贺弥微微怔了下。

  “师兄。”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沈岸脸上。

  沈岸微微颔首,回应了她一声后,提步走进来。

  时砚紧随其后,推着行李进去。

  电梯关上后,贺弥和沈岸熟稔地闲聊,至于时砚,她始终假装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时砚扶着行李箱站在两人前面,倏然冷笑了声。

  贺弥和沈岸都莫名感觉到气氛不对,最后都一致保持缄默,什么也不聊了。

  电梯最先抵达贺弥所住楼层。

  她跟身旁沈岸道了声再见,然后从时砚的行李箱旁边绕过去,往外走。

  走出电梯几步后,一抬眸,竟看见张仪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抬手敲着她的门叫着她的名字。

  “你找我?”贺弥只觉得奇怪。

  张仪闻言转过头,没想到贺弥是从外面回来的。她来之前打听过,贺弥应该早就拍完戏回酒店了。

  “原来你不在房间啊。”张仪转过身,快步朝她走来。

  贺弥有些防备地盯着她,“你找我干什么?”

  “我是诚心过来跟你道歉的。”张仪说着,突然停在距离她两步之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上一跪。

  贺弥:“……”

  先前张仪工作室发布那纸道歉信后,相关受害者为了表示自己大度,都陆续公开表示原谅张仪了,只剩下贺弥没有。

  但是在此之前,张仪甚至都没有联络过她,就直接跑过来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种道歉方式未免有点太过极端,贺弥多少有点被吓到,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你倒也不用这样吧。”她大惊失色地看着她。

  想想之前的张仪,多会欺负人多会挑事啊,可今晚的她就好像中了邪一样,甚至还跟贺弥嗑起了头。

  贺弥:!!!

  感觉对方在玩一种很旧的道歉方式,而且印象中,嗑三个头是敬死者的。

  她这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式咒她死吧?

  贺弥吓得连忙上前,在对方就要给她嗑第二个头的时候,赶紧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行行行,我原谅你了。”

  她被迫选择原谅,而张仪在跟她擦肩而过的刹那,唇角明显地勾了下。

  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但贺弥跟她背对着,并没有发现这点,只是仍对她这个举动感到莫名,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房卡,朝前面自己的房间走去。

  时砚乘电梯上去又下来,张仪伸手按了电梯后,电梯刚好就到了这个楼层。

  金属门打开,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里面,西装革履,旁边放着一只行李。

  张仪抬眸一看,霎时愣住。

  眼前这个男人,未免也太让人惊艳了。

  她在娱乐圈那么多年,见过合作过那么多的男演员,都不及眼前这位让她眼前一亮。

  周身贵气,一看就气质不俗,应该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但是时砚见着张仪却没什么感觉,他目不斜视地推着行李从里面出来,左右两边看了下,感知到对方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脚步停顿了下,转过头,警惕地扫了她一眼。

  张仪这才略显尴尬地收回视线,快步走进电梯里。

  确认电梯合上后,时砚这才朝贺弥那边走去。

  此时的贺弥正要刷房卡,听到动静往电梯方向看了眼,倏然看见时砚推着行李朝自己过来。

  她赶紧走进房间里,转身正要关门,却被时砚抬手抵住。

  贺弥抬眸,想要赶他出去,却听到他先一步说:“快让我进去,有人来了。”

  外面好像还真响起了电梯叮咚的声音,贺弥一听,下意识就松开了扶着门要关的手。

  时砚登时顺利地将行李推进去,人也进来了,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唇角勾了勾。

  贺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了。

  他就仗着她怕被别人看见!贺弥抬手打他,“你得意什么!”

  “哪儿有得意。”时砚任由她打了下,敛住笑意,抓住她的手,和她四目相对的同时,正色了几分,“老婆要跟我离婚,连进一下她房间,还得连哄带骗,没有比我更可怜的了。”

  第一次见他这样示弱,为了避免自己心软,贺弥错开眼,试着将他的手松开。

  然而,却被时砚抓得更紧。

  下一秒,他甚至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圈上了她的腰。

  贺弥被动地带着往前跌,扑进他怀里后,下意识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身体。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后,她想要往后退,然而却被时砚抱得更紧。

  “放开我!”贺弥在他怀中挣扎起来。

  “不放。”时砚两条手臂紧紧将她抱在怀中,“从答应结婚那天开始,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离婚,所以这辈子,你都别想我会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