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0 怀星】
最令人感觉无力的时刻,大概是面对生命逝去之时。
因为人类在生死面前显得无比渺小,不值一提,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存在就此离开。
对普通人来说,警察是最为可靠的存在,他们总是会挺身而出维护社会秩序。
可褚晴漾执行过那么多任务,安抚过数不胜数的受害者,却没办法安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的褚素素。
在这种事情面,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她只能沉默地、一下下拍着对方的肩膀。
良久,褚晴漾重重地叹了口气:“来看看她留下了什么吧,可能会有给你的东西。”
她率先将箱子中的东西继续放在地面上,但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些本子显然是私人的日记,褚晴漾不好翻阅;可剩下的东西对于一个普通的女孩来说,则显得有些另类了。
甚至称得上是古怪。
比如一个材质十分特殊的小炉子,里面填着一些成分不明的香料,大概是用来在家里熏香用的。外表有点像古装剧里、皇宫里的那种,但现代人早就不用这么原始的工具了。
而最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那个炉子上篆刻着一些诡异的图腾和花纹,尽管含义不明,但只需看一眼,便教人不寒而栗,仿佛是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
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褚晴漾也感到很不舒服。
和炉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些储备香料,是某种植物磨成的粉末,闻上去有些刺鼻。
褚晴漾轻轻将它凑到鼻边嗅了嗅,不太确定:“……这是什么?”
“鼠尾草,可以用来做香水。”
褚素素吸了下鼻子,勉强整理好心情,一同蹲下身收拾这些杂物。
她知道这个香炉是什么——韩璇的祭坛。女巫的力量来自神明,所以必须在家里给予供奉,让其满意,才不会收回自己的恩泽。
虽然韩璇天生就拥有女巫的血脉,但毕竟早已惹怒过祂。
所以不论如何,都必须像其他人一样虔诚。
“哦。”褚晴漾不大喜欢这种味道,但也没多想,只当是每个人喜好不同。
可箱子里的东西变得越来越超出她的认知——那里躺着一只死掉的老鼠!
褚晴漾没有被吓到,但仍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她伸着手将老鼠拎了出来,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只是动物标本,上面还粘着品牌的标签没撕。
玻璃瓶、更多的植物粉末、一些画材……
色彩缤纷的透明塑料小管躺在盒子里,形状像迷你牙膏一样。这是分装过的颜料——或许是水彩吧,总之她们两个不懂美术的人也无从分辨。而特地分装开来的目的,大抵是方便携带。
褚晴漾盯着红色的那根看了几秒钟,多年的经验让她敏感地产生了一种直觉,于是快速将其抽了出来:“这是血。”
其他颜料都是粘稠的,而这管红色液体则流动性格外好,轻轻晃一下,便在塑料管里荡开一串小小的涟漪。
褚晴漾拧开盖子闻了闻,根据气味,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是谁的血?韩璇的吗?为什么她要留下这种东西?这些血……为什么没有坏?”
令她觉得很在意的一点是,这些东西是没有被冷冻保存的。
新鲜的血液在接触到空气之后,在几个小时乃至几天的时间内就会氧化成深褐色。而属于韩璇的这管血不知道放了多久,却仍然维持着原本的颜色。
这怎么可能?
这对于褚素素来说倒是很容易理解,毕竟韩璇和普通人不同,她的血如果有着超乎想象的保质期,也是很合理的。
她张了张嘴,突然有种想要把一切都告诉褚晴漾的欲望。
韩璇死了,这世界上知道真相的人就只剩下褚素素一个。这些回忆像是一座大山,牢牢压在肩膀上,令她喘不过来气。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迅速了,她真的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否则只怕真的会疯掉。
而面前的人是褚晴漾。
是带领自己长大的姐姐,也是唯一一个,她甚至能放心将生命交给对方的人。
“姐。”褚素素慢慢说,“我想告诉你一些关于韩璇的事,听上去很离奇,但我能保证都是真的。你会相信我吗?”
那一刻,褚晴漾和她目光相接,彼此凝视了三秒钟。
或许是属于血缘之间独有的联系,令她们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
褚晴漾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管不同寻常的血液。作为感官敏锐的警察,她刚才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毕竟在看到那些诡异的物品时,褚素素没有丝毫诧异的反应。
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你说。”
简短的两个字,却掷地有声,承载了褚晴漾全部的信任。
褚素素忽然又想哭了,但她在这样做之前,就止住了眼泪。
她轻声道:
“韩璇不是自杀的。她惹怒了神,所以不得不离开,否则死亡可能会降临在我身上。”
“她是女巫。那种会魔法、会诅咒的女巫。”
“那个香炉是她的祭坛,鼠尾草、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她给神献上的供奉。”
“我十七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你也见过。”
“只是我们都失去了记忆,所以全忘了。”
“你现在仔细想一想,应该可以回忆起来。”
“那时候那个很瘦弱、比我矮一头的小女孩……”
褚素素匆匆低头翻找着什么,很快从笔记本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褚晴漾面前。
她高中的时候,拍立得刚刚火起来,她们两人也拍了不少。那张照片里,褚素素兴奋地举着相机自拍,而年纪尚小的韩璇则显得有些局促。
“……”
褚晴漾盯着那稚嫩的五官看了一会儿。
韩璇小时候和现在的样子变化过大,寻常人很难将这两张面孔联系在一起,但这对她来说很轻松。
褚晴漾的脑海中渐渐浮现起一些早就被遗忘在最深处的记忆。
似乎能隐隐约约想起来,褚素素高三那年,总有一个小女孩跟她一起顺路回家。两人会在门外说一会儿话,然后挥手告别……
还有,那个小女孩好像还来家里吃过饭。瘦瘦小小,不爱说话,在陌生人面前过分拘谨……
那张几乎要淡忘掉的脸和韩璇的面容重合起来,褚晴漾忽然微微张开嘴,眼中划过一丝困惑。
被褚素素这么一说,她才有了印象。可……
“为什么我见到韩璇时,没有认出来?”
“因为她消除了有关的记忆。”
如果换成是别人听说这些事,他们一定会觉得褚素素完全疯了。譬如因为朋友的接连逝去而精神失常之类的,毕竟这也是很常见的情况。
就连李乐儿当时听说这件事时,第一反应也是怀疑褚素素加入了什么“邪/教”或是“传销”,整个人被洗脑了。
褚晴漾半晌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即便她眼中的困惑更深了,却仍旧没有出言质疑,只是盯着那个盛着疑似韩璇血液的管子,随即问:
“她是女巫,所以……血液跟普通人不一样?”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血液没有氧化。
褚素素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无疑是超出寻常认知的事实,褚晴漾又继续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随后轻轻放回了颜料盒里。
“我相信你。”她说,“还有其他的吗?继续说吧。”
… …
重新再回顾一遍那些记忆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件愉快的事,褚素素坐在
沙发上,捧着韩璇泛黄的日记本,轻轻翻开了扉页。
“我们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她的声音很轻,带了一丝惆怅,“那个时候她初二,我高二。”
很多专属于两人之间的细节自然被省略了,褚素素只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韩璇因为对抗猎人,惹怒了那位神明,而后被降下了惩罚。
要么让误会一辈子横亘在两人中间,要么死。
韩家私生女的事情一向不是秘密,而韩璇的死亡自然也瞒不过去。韩家给出的说法是,长期受严重的心理疾病侵扰,不堪重负,自杀身亡。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自杀。”褚素素轻声念着,“她只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做了选择。”
韩璇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一出生就与众不同,从小到大都沐浴在别人的异样眼光中,即便承受了那么多年的误会,她还是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
能独自一人捱过那些夜晚的韩璇,比任何人都坚强。
褚素素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即便略过了很多细节,褚晴漾也自然而然地明白过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远不只是朋友。
还有那些之前光怪陆离的事情,也都有了解释。
比如那个叫做罗毅燚的人上门骚扰,事后却又什么都不记得;还有上司Rebecca,出于奇怪的理由想要入室伤人……
即便对于见惯世间百态的警察来说,也要消化好一会儿。
良久,褚晴漾轻轻拍了拍褚素素的肩膀,而后主动转移了话题:“你说乔倩的事也和韩璇有关系。她其实没有死?”
“嗯……和一些我不懂的魔法有关,大概是什么时空转移。”
想起这些,褚素素的眼中便露出了几分倦怠。她倏然再次回忆起乔倩的葬礼,两位悲痛欲绝的父母,还有前来哀悼的朋友……
重大打击令她失去了大部分思考能力,完全无法将乔倩的事和韩璇的离开联系到一起。
而与此同时,褚晴漾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时空转移……?”
【作话】
今天码字的时候,我老婆在旁边:扣1复活韩璇
一下给我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