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4 璇记·七】
四月二十日,雨。
“我不喜欢下雨天,阴沉沉的,好像总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老师留了日记作业,韩璇在本子上随意地写了这样一句话,就停下了笔。
大概是不知道写些什么。
这节本来是体育课,但是被数学老师临时占了,给他们找了一张模拟卷做。
韩璇写得很快,至于答案嘛也没太在意,就算都会做,她也无意全做对拿第一名。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做完了卷子,恰好数学老师出去上厕所了,开始搞小动作。
前座的几个女生开始传小纸条:“你们知道吗,上次高中的几个男生来找韩璇麻烦,结果被主任抓了。”
“怎么会这么巧?难道她提前知道自己会被找麻烦?”
她们显然对这件事一知半解,并不知道褚素素的存在,因此异想天开,各执一词:
“他们不是说她是怪物吗,会不会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
“这样说不好吧,毕竟韩璇也没做错什么。”
“如果她真是怪物的话,那就很可怕了啊,隐藏在普通人之中是想干什么呢。”
“算了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怪吓人的……”
她们自以为纸条上的内容只有对方知道,但却被后排的韩璇隔空看了个正着。
她近乎冷漠地闭上眼,似乎透过某种方式感应到了上面的文字。
置身回忆中的褚素素明显看到韩璇的眉心亮了亮,不过只是顷刻便消失了。
——对了,松果体。
资料上说过,女巫的“第三眼”就在眉心松果体的位置,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韩璇缓缓睁开眼,目中似乎在思忖着些什么,轻轻做了两个字的口型,并未出声。
褚素素看出来了。
“麻烦。”
很显然,在同学之间流传的这些流言蜚语已经开始疯狂蔓延了,而这并不是韩璇想要看到的局面。
褚素素丝毫不怀疑,韩璇将会针对这件事做些什么。
她望了望窗外仍在不断落下的雨滴,似乎做下了某个决定。
下课之后,韩璇将卷子交了上去,随后径自走到了之前曾带人欺负过她的那个男生——陈韬身旁。
她只不过是走了过去,却轻易便成为了全班关注的中心,显然,大部分人都听说了那件事,正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你要干什么。”陈韬有些紧张,吞了吞口水,下意识防备起来。
其实他没有真正见识过韩璇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是在小树林里那次,他看到韩璇的眼睛绽放出了紫色的光芒。
随后瞳孔的形状像流水一样起了变化,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事后陈韬想了很多遍,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但他和其他人确认过了,所有人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样的。
那就证明韩璇确实是个怪物!
但比起幻象中的“怪物”,还是真实的教导主任更可怕。上次被带去办公室,陈韬差点被找家长,还写了两千字检讨。
所以此刻陈韬的害怕,主要来源于再一次被教导主任警告。
他对真实的韩璇一无所知。
韩璇惯常都是面无表情的,却主动冲眼前的男生笑了笑。
这不笑还好,一笑,陈韬便下意识盯向她的眼睛,随后变得神思恍然,晕晕乎乎起来。
突然之间,他的脑袋里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
那是一些血腥到无法描述的场景,陈韬看到某个人穿着历史课本里十七世纪的衣服,被推上了断头台。
“嚓!”
闸刀无情落下,寥寥数秒,就在他面前将某个人砍了头。
人头骨碌碌地滚到陈韬脚下,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容是他本人,脸色惨白,大张着嘴,还能看到里面的舌头!
而那个刽子手,正是平日里毫不起眼的韩璇,此刻正露出冷笑,眼神如冰。
“啊啊啊!”
场景太过逼真,陈韬愣了一下,随后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
“她杀了我!”他摔倒在地,语无伦次地指着韩璇,手脚并用地向床边爬去,“是她杀了我!”
其他同学都被吓傻了,就连在讲台上整理卷子的数学老师也愣住了。
韩璇似乎也被这反应吓到了,怔怔地后退一步。
“我……”她生涩地辩解,咬着嘴唇,有些无措,“我什么也没干。”
那是当然的,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她和陈韬的眼神接触。
可不论如何,陈韬嘴里只是一个劲儿嚷着“她杀了我”这几个字,随后扒住了窗沿。
他身旁,几个窗户正大开着,而且没有纱窗遮掩。
数学老师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高声叫道:“拦住他!他要跳楼!”
几个男同学赶紧将陈韬的腰身牢牢抱住,不让他有机会从窗口掉下去。
这一场闹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班主任闻讯赶来,不得不叫了家长。
当时全班都在,可以集体作证韩璇什么也没干,还有监控为物证,所以只能是陈韬自己的问题。
老师们一致认为他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了,所以产生了幻想,精神状况很不容乐观。
这一次还好有人拦住,下一次在学校里真的跳楼了怎么办?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陈涛妈妈,我们这边建议您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寻求最专业的治疗……”
听到老师说出这些话,陈韬抱着头,重重地哀嚎了一声:“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他抬头看向他平时最喜欢的班主任,热切地寻求认同:“老师,我真的没有撒谎,韩璇她真的砍下了我的头……”
“陈韬你先冷静一下,让老师跟家长聊一下好吗……”
“为什么没人相信我?!”
陈韬暴躁地大吼一声,青春期的男生顶着一副公鸭嗓,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几位老师不约而同住了嘴,对视一眼,而后朝陈韬妈妈苦笑道:“家长,孩子这边可能还要去查一下是否患有躁郁症……”
而陈韬妈妈的眼圈已经猝不及防地红了。
她一把抱住儿子,泪如雨下:“别怕孩子,妈妈一定带你找最好的医生……”
看着母亲如此动容,陈韬也痛苦不堪。他不知如何对别人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让别人相信自己。
… …
翌日教室中,陈韬的座位便空了出来。
“听说是被家长带去看心理医生了,请了个小长假。”
“哎呀,真够恐怖的,你说要是没人拦着,他那天会不会跳下去?”
小孩子的兴趣总是一阵一阵的,前几天话题的中心还是“怪物韩璇”,现在就变成了“陈韬的心理疾病”。
比起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故事,他们显然更相信肉眼看到的,因此全年级都在讨论陈韬当时跳楼的场景。
三班的同学描述得更是夸张:“当时他就跟中邪了似的,眼睛通红,一个劲说自己被砍了头……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但也有人注意到了韩璇的存在:“哎,之前不就说她是怪物吗?你说,陈韬有没有可能没撒谎?”
“这怎么可能,韩璇显然没有真的砍了他的头啊。”
“这倒也是。”
“况且她那么瘦小,打得过陈韬一个男的?”
“确实。”
于是即便有人怀疑韩璇,但也只是哂然一笑,没怎么在意,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除了当时和陈韬一起的那三名同学。
他们是亲眼看到了韩璇的紫眼睛的,但砍头的画面却只出现在了陈韬一人的脑袋里。
所以他们也半信半疑,不知道陈韬是真的得了病,还是……
“跟踪韩璇。”
他们中的一个女生做出了决定,不得不说,她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她只在小树林里露出过真面目,这说明她忌惮学校里人多。”
“我们假意跟踪她,提前叫好人埋伏,这样大家都能亲眼见证她不正常!”
“但高中部那几个学长,还能帮我们吗。”其他人犹豫道,“上次都被主任罚怕了吧。”
“正因如此啊,都付出这么多代价了,不亲眼见见不可惜吗?”
“那我们会不会被她报复?”
“你放心吧,上次在树林里她也只是吓了我们一跳,没对我们动手是不是?说不定她就没有这个能力呢。”
总之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制定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计划。
于是在某一天的放学后,他们中的女生以做值日为借口,留在了教室里,从楼上看其他人离去的身影。
“韩璇往右拐了。”女生踮着脚尖,给校外同伴打着电话,指挥道,“你跟上。”
随后她也跑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校门。
最近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路上又全是积水,不太好跑。
他们跟着韩璇七拐八拐,却只觉路线越来越偏僻,好像又要往树林里钻。
只见韩璇的脚步总算停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打算跟着走出去,像上次一样靠人数优势,把她抓住。
这回高中部的学长也跟着一起,就算再来哪个高中学姐救她,肯定也不怕了!
树林深处有一条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出白色的痕迹。
韩璇站在路中央,目光望向瑟瑟摇曳的树丛,不在意地瞧了一眼。
“出来吧。”
她露出了不属于此刻的表情,微笑着轻声说。
他们在等待这一刻,韩璇又何尝不是如此。
趁着今天,所有怀疑她的人都送上门来,刚巧给了她绝佳的机会。
不论在这里对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只要事后把记忆抹掉就可以了。
韩璇笑得很冰冷,只是嘴角的弧度却忽然顿住了。
……等等,怎么不只有这一波人?
她能感到,有某个熟悉的气息正在缓缓靠近。
好像是那个爱管闲事的……漂亮女生。
【作话】
素素:不许你们以多欺少!
韩璇:……
你明明是阻止了我以少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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