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窈那边的会议还在继续,以至于她无暇分神去看褚素素这边。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放下了相册,沉默地准备出门。
“你……”韩窈关了麦,叫了褚素素一声,“你还OK吗?”
“没事,谢谢你。”
看她脸上的表情,满眼失魂落魄,并非没事的模样。
韩窈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在她开口之前,褚素素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等重新进了车里的时候,楚远熙似乎想问她什么,可看了看褚素素,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她只是挂挡倒车,随后道:“去哪。”
褚素素怔了几秒,随后面无表情地报出了一个地址,是韩璇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偏偏韩璇还联系不上。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能接通。
褚素素低头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了美术组长的号码。
对方倒是很快就接了:“喂,素素?怎么啦。”
“喂。哥,想问问你美术组这两天是有什么重要的活儿吗,在外地还是在帝都?”
“没出差,在帝都呢。”组长很快回答,“哪个公司会在圣诞节派人出差啊,那也太不人道了。怎么,你问这个干嘛?”
那也就是说韩璇没有接到临时出差的紧急任务。
褚素素望着副驾的镜子,只觉自己已经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她低声道:“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谢谢你,哥,回头请你吃饭。”
组长愣了一秒,察觉到褚素素语气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刚想追问,却被她径直挂断了电话。
手机从手掌中滑落到大腿上,褚素素低头捂住脸,手指穿过长发死死扣着,所有事情仿佛在脑海中搅成了一团乱麻。
她平时自认自我调节能力还不错,可此刻却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找韩璇问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韩璇她真的是高中时代的“星星”吗?
又真的……消除了自己的记忆,伪装成从没见过的样子,重新认识吗?
一切的谜团就像缠绕在一起的树根,堵在门前,褚素素直觉答案就在其中,可却又偏偏难以拨开,即便用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只有韩璇有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
身旁的楚远熙全程没说话,开得又稳又快,只过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我在这等你。”
褚素素默然地垂下头:“……算了,我不知道要多久,你把我扔在这里就好。你车还在火锅店楼下,我给你叫车过去吧。”
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太过情急,开的是她的车。
楚远熙却没听,只说:“你进去就行。”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刻,褚素素抿着唇点了下头,便下车来到小区门口。
她没有门禁卡,于是保安照例询问她的来意。
“我来找朋友。
“请报一下您朋友的门牌号。”
褚素素说了,保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两眼,方道:“您前两天是不是来过一次,报的也是这个门牌号?”
“是的,怎么了?”
“上次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后来查了一下,您说的那一户,业主不叫韩璇。”
“有没有可能是租房?”
“租房的话,我们这边也会登记信息的,小姐。”保安说,“但是我们小区没有任何关于叫‘韩璇’的人的记录。而且,您说的那一户主人在外地,这边常年空置,没有转租。”
褚素素骤然失神,轻声道:“……可我上次,还在楼下见到了我要找的人。”
保安有些犯难,按理说为了安全起见,他是不该放人的,可他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是坏人:
“要不这样吧,保安室还有别人值班,我陪您进去看一眼,我们快去快回。”
“好,谢谢你。”
保安在前面带路,往她说的那一栋走去。天上似乎又落起了丝丝缕缕的雪,无声地坠在大衣上,没有融化。
就在不久之前,褚素素来接皮皮的时候也下了雪,两人还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
当时韩璇没有表现出对这个小区陌生的样子,对于哪里有什么都了若指掌,轻车熟路。
可保安却说,小区业主之中,没有这样的人。
“就是这里。”
到了楼下,保安停下步伐,按响了楼下对讲机的门铃。
“嘟”的声响传来,过了十数秒,都没有任何人接听。
保安耸耸肩,表示自己说的是真的:“小姐,您看到了吧,这里应该是无人居住的。您是不是搞错门牌号了,或者您朋友身份证上的名字不叫‘韩璇’?”
他说完便等待着褚素素的回答,却只见眼前的女人站在原地,安静得无一丝声息。
鼻尖被冬日的风刮得泛酸,眉梢眼角俱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平添了几分艳丽与脆弱。
“小姐……?”
褚素素回过神来,笑着道了句:“我知道了,谢谢你带我过来。”
她顿了顿:“是我没搞清楚,给你添麻烦了。但我觉得这里环境不错,想在小区里转转,可以吗?”
“这……”保安犹豫了一下,心中挣扎,毕竟这于理不合,“您只是转转吗?”
“嗯,就顺着人工湖走走。”
“那好吧。”保安最终还是答应了,“那我给您十五分钟,好吗?再多了,如果被别人看见投诉保安,我会扣钱的。”
“嗯,谢谢你。”
今天天气预报没雪,小雪花飘了一会儿就没飘了,短暂得像是从未来过。
褚素素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望着结了冰的湖面,眼前浮现出上次和韩璇抱着皮皮坐在一起时的情景。当时两人在聊些什么呢?
真的都是假的吗?
从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记忆开始,到夏季快要结束时的初遇,甚至就连住址也是谎话。
那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为什么……”褚素素低下头,自言自语,“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又在许久之后突然出现。
是有什么苦衷吗,那又为什么缄口不言,不愿透露一个字呢。
现在又为什么不接电话?
褚素素捏着手机,看着通话记录内自己已拨出了十几通,还想再尝试一次,却不了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让她险些没拿稳。
低头把手机捡起来的时候,发现上面显示的名字是“乔倩”。
是了,就在同学聚会之前,乔倩终于久违地联系了她,说想今天见面聊一聊。
褚素素接通了:“喂。”
“素素。”
褚素素的头发被风拂得有些乱了,她下意识伸手整理:“你要我现在过来找你吗?你在哪里?”
虽然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情是见到韩璇问清楚,可她找不到人。
与其空耗着,还不如过去找乔倩,毕竟之前她答应了对方,也十分在意乔倩如今的情况。
况且,关心别人的事也多少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得知多年前的记忆可能出现了一块儿空白之后,褚素素的太阳穴便开始突突地疼,此时她迫切地需要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说话的同时,她起身往小区外面走。
可乔倩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素素,你愿意听我说吗。”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褚素素的心跳骤然一停,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就是了。”她低声回答,“但在说之前,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乔倩依旧没答话。
等等!
褚素素突然想起来,在上一通电话里乔倩是报了地址的。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思绪混乱,一下子没想起来。
她一拍脑袋,几乎是小跑上车,对楚远熙道:“能不能送我去宁海路?”
褚素素十分感激楚远熙还在小区门口等她,否则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别说开车去找乔倩,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OK。”楚远熙没有多问缘由,一脚踩下油门,狂飙出去。
褚素素重新拿起手机,电话还没有挂断:“喂,乔倩,你还在听吗?”
“我在。”
“你刚才要讲什么?你说吧。”
“我想说虞紫泽。”
虞紫泽就是那个哄骗乔倩欠下高利贷的女人,褚素素不知道乔倩怎么又和她搅合上了,闻言当即皱起眉头,担忧地问:“她又怎么了?”
不会是想继续给那人砸钱吧?那可不行。
“我总算看清她了。”
乔倩的声音很轻,缓缓从手机另一头传来:“我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
“什么?”
“原来她不是酒吧的台T。”
“哈?”那这人为什么要骗乔倩在酒吧里消费?对她有什么好处?
虽然看不见乔倩的脸,可褚素素却能感觉到,她说话时仿佛是带着笑容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不缺钱,骗我只因为那天见我一个人喝闷酒,就和朋友立下一个赌约。”
“赌约?”
“是的,赌约的内容就是,虞紫泽故意扮台T来骗我,说自己没钱,需要业绩支持,看我最终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褚素素瞳孔一震:“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这个虞紫泽,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可恶的事……
乔倩轻松地说,仿佛事不关己:“她朋友都说哪有人这么傻,最多花个几千、几万就到头了。可虞紫泽不信,说她肯定有办法让我花更多钱。”
“而现在的局面你也知道了。”
“我欠了几千万,她的赌局赢了,可是我输了。”
“素素,之前真的对不起。我走投无路,还想过利用你跟乐儿。”
“除了这件事,我对你们一直是真心的。活到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好好珍惜自己,也没有好好珍惜你们。”
“希望你能原谅我。好吗?”
她絮絮叨叨的,说话的状态与平时大相庭径,明显不对。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褚素素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乔倩你听我说,这都是小事,你现在到底在哪呢?”
乔倩之前给她说的地方是一栋购物大楼,离得不远,已经就在前方。只是那栋大厦一共有七八层高,她不清楚乔倩具体在楼里的哪个位置。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褚素素心头一酸,轻声说:“我早就不怪你了。”
一开始也怨过她,可在知道虞紫泽对她做过的事之后,剩下的只有对朋友的心疼。
“这样吗。”
乔倩松了口气,好像哭了,但隐隐约约的,听不太真切:“谢谢你,素素,你的原谅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不亲耳听到,我恐怕无法心安地离开。”
褚素素忽然浑身一凉,脊背发麻,没控制住音量:“离开?!”
“对呀,素素,我要走了。”
驾驶座的楚远熙皱着眉摇下车窗,因为她听见前方一阵骚动。
原本人来人往的购物大厦底下不见任何人影,反倒是罕见地都围在了另一侧。
那侧只有一个正待施工的平房,鲜红的告示特意警告路人不要靠近,上去的路全都被封死了,还圈出来了一大块地。
可在楼顶之上却站着一个女人,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
围观群众中早就有人报了警,消防队也在路上了,但这段路况最为拥堵,他们来得没有那么快。
褚素素呆呆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还会不明白乔倩给她打这通电话是做什么。
眼泪蓦然抑制不住地从眼眶坠落下来。
“乔倩。”她只觉浑身血液都在逆流,费力地哽咽着说,“你能不能下来。我和乐儿原谅你了,钱也可以慢慢还,你能不能下来。”
很近了,再往前开一分钟,她们就能到楼下了。
却仿若天堑之隔。
“不行呢。”乔倩说,低下头看了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她就认出了褚素素的车,主动朝这边摆了摆手,摇曳的衣摆犹如小鸟挥翅。
手机里似乎有风声传来:“其实不想给你打电话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高兴的场合,但还是想跟你告个别。”
“我没联系到乐儿和晓莹,劳烦你替我转达一下吧,算是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谢谢你,素素。”
“那么再见啦。”
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那只鸟儿高高飞起的身姿,最终落入围着平房的屏障之后。
再也不见。
褚素素迟钝地转过头去,却瞥到人群之中一抹熟悉的黑色长裙。
寒冷的冬天,韩璇却没有穿外套。
她定定地靠在街角,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作话】
本章依旧有红包,大家别着急,能在晋江当女主都是好人,肯定都是有苦衷的啦,还有几章到文案了啾咪
ps在本文里别太把生死当回事,万物皆可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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