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褚素素总是不想,或者说不敢说谎。
大概因为她不是普通人,褚素素总有种感觉,那就是——就算自己撒谎撒得再逼真,也总会被看穿。
她望着对方半晌没有说话,而韩璇也大概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我并不是在打探你的隐私。”她略带担忧地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我能帮得上你的话,就告诉我吧。”
她目光中的真切不似作伪。
而褚素素凝眸想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不能将这件事瞒着韩璇。
毕竟听乔倩的言辞,她像是听说了什么事情,知道韩璇身上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而这一点无疑是值得深思的。
既然褚素素从来没有对乔倩或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那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况且她们离开时,乔倩的那个眼神总让她不寒而栗,每一回想起来,心里便毛毛的。
离乔倩叫她们去酒吧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在此期间,褚素素和李乐儿都主动给乔倩发了消息,但她从来没有回复过,也没有再更新朋友圈或者其她动态。
李乐儿实在有些担心,便又去那个酒吧看了一眼,却并没有遇到乔倩。
她十分着急,甚至还病急乱投医,问了那里的销售知不知道乔倩身上发生的事儿。但不论怎么问,她们都只是摇头,说不清楚客人的隐私。
褚素素和周晓莹也联系不上她,便给她的工作单位打了电话,可却被告知乔倩已经在不久之前辞职了。
总的来说,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十分令人担心。
褚素素将经过对韩璇慢慢说了,末了,又解释道:
“那天我拒绝了她的要求,自那之后就再没能联络上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韩璇静静地听完了,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只是时不时地微微点头,而后问:“你希望我帮她吗?”
“……当然不。”
就算是褚素素自己遇到这种事儿,她也不会求助于韩璇的。
首先,成年人应该有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既然没有无力偿还,一开始又为什么借这么多钱呢?
其次,韩璇能力的副作用,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让韩璇为乔倩的错误买单,未免太过分了。
但韩璇本人却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只“嗯”了一声:“如果没人帮她,她可能会陷入很困难的境地。”
褚素素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也不是不想帮乔倩,只是对方的态度实在是……
其实以前的乔倩并不是这样的,在褚素素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总会义无反顾地主动伸出援手。
还记得某一次皮皮突发食物中毒,而褚素素的车刚好送去店里保养了。
当时半夜两点,公共交通早就停运了,又打不到出租车,情况十分紧急——
食物中毒对宠物来说是致命的,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很有可能就撑不过去了。
当时是乔倩帮了她。甚至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非常讲义气地从床上爬起来,带她和皮皮去了宠物医院,全程没有一句怨言。
乔倩对她的好,褚素素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一听说她有困难,连犹豫都没犹豫,便直接把钱转给了她。
如果这回乔倩没有瞒着她和李乐儿,而是将一切缘由都解释清楚的话,那褚素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甚至已经做好了借钱给她的准备。
可乔倩的目的不纯,威胁和隐瞒又实在是令人寒心。
说到这里,褚素素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乔倩应该没有沾上赌或毒,欠这么多钱,大概是不合法的利滚利。我问了几个律师朋友,都说以前曾经经手过这样的案子。打官司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她工作之余,抽空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清楚了这些事,并留言给乔倩,表示如果她需要的话,可以马上就带她去见那几个律师。
但对方一条都没有回复,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韩璇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怀疑那个酒吧有问题,是吗?”
“嗯,不过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后来乐儿去了那里,也没再碰见过乔倩,所以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韩璇道:“可能不是。”
“嗯?”
“知道我的秘密的人不多,除了你、家人、就是猎人。”
“你的意思是……”
“也许乔倩在冥冥之中,阴差阳错地认识了某个猎人。如果你觉得那个酒吧不对劲,那很有可能,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褚素素的心中陡然一惊:“乔倩和猎人有关系?”
“嗯,可能吧。”
韩璇见她目露担忧,随即便不甚在意地莞尔一笑:
“别担心,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那怎么行。”褚素素摇头。
这本来就不关韩璇的事儿,怎么能把她牵扯进来。
只是就在她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便被韩璇截住了话头。
“我还没说完呢。”
她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眼中忽而绽放出狡黠的光芒。
这种表情是不常在韩璇脸上见到的,比平时多了几分灵动,少了几分拘谨。
韩璇倏忽伸出了手,落在了桌上,褚素素的手腕上。
“我来处理,但是你陪我一块儿,好不好?”
指腹冰冰凉凉,贴着她的腕骨,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莫名的发痒。
韩璇很少这样肆无忌惮地触碰她。
这个动作一下子便让褚素素回想起了某个魔都酒店的夜晚,韩璇也是这样将手贴在了她的身上,然后问了她无数遍。
“碰这里好不好?”
“那这里呢?喜不喜欢?”
无数断断续续的声音和画面呈现在眼前,交织成令人脸红心跳的片段。
褚素素一下子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随即扭开了头,不愿让韩璇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而后像是被烫到一样,飞一般抽回了手。
这些下意识的表情和身体反应令她有些懊恼,不禁暗自问自己,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是没办法忘记那晚,甚至时不时想起来。
像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孩似的。
褚素素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问:“怎么陪你?”
韩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支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
褚素素莫名心虚:“……你看我干什么?”
“你好像脸有点红。”韩璇轻声说,“是室内暖气太足了么?”
零下十度的冬天,就算办公室内暖气开得足一些,又怎会嫌热,更何况她还开了窗户透气。
到底因为什么,谁都心知肚明。
褚素素的脸颊上划过一丝被看穿的窘迫,旋即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再回忆那些有的没的。
“你看错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并且转过头去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噢……”
韩璇拖长了尾音:“我还以为是你害羞了。”
褚素素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当即抿着嘴唇,美目圆睁,瞪了她一眼:“我干嘛害羞。”
虽然这句话的底气并不太足。
不过韩璇是在调侃自己吗?
而对方眨了眨眼,顷刻之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就仿佛方才的揶揄与戏谑只是一场错觉一样,这种快速的情绪转变令褚素素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韩璇非常小声地回答,生怕褚素素生气般,声若蚊呐:
“我以为,当一个人追求别人的时候,都会很容易害羞的……”
音量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尽管如此,褚素素还是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小小的埋怨。
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是她主动提出打算追求对方,可后来发生的事儿却总是在这其中横插一脚,以至于难以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
第一次约会以被猎人找上门而告终,那晚韩璇虚弱的模样一直久久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无法遗忘。
后面又是工作出差,去江城开会。
而且美术组也经常外出学习,等褚素素闲下来的时候,韩璇又不在帝都。
所以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接触也仅仅是时不时一起吃个午饭而已。
褚素素没有说话,想了一会儿,忽然从桌子下面拿了一个袋子出来。
“给你的。”
她声音有些闷闷地说。
“很早就买了,本来打算等到第二次约会的时候给你。可是……”
那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的LOGO属于一个小众饰品牌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未尝可知,但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礼物。
“可是上一次实在是太吓人了。我总是会忍不住担心,如果和你做些什么,又会给猎人可乘之际。”
事实上她清楚那一天猎人找上门,只是因为那一天刚好是韩璇虚弱的日子,和她们当天做了什么没有丝毫关系。
可褚素素还是禁不住地不安。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韩璇的安危仿佛尽数系在了自己的身上。只要自己倒戈开门,那些猎人就可以顺畅无阻地进来,伤害韩璇。
而这并不是褚素素想要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她确实是有些害怕,甚至痛恨。
不是害怕韩璇身上所背负的东西,而是害怕自己会成为别人伤害韩璇的途径和突破口。
甚至,一柄利刃。
“……原来我们只约会了一次吗。”
她的思绪被清脆却又带有一丝惆怅的声音所打断,韩璇的眼睛水盈盈的,波光荡漾。
然后极轻地开口:
“在我心里,见你的每一次,都是约会。”
【作话】
素素:总感觉有人在调戏我……
韩璇:(眨眼)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