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闻柳和宴宴跟着管家出了门。

  宴宴在王府里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显得格外亢奋。

  相比之下,闻柳就没什么兴致了。

  他昨晚有些没睡好,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顾洛辰那句“舍我, 自己跑”。

  顾洛辰这话不是在哄他玩儿, 他记得很清楚, 顾洛辰说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话也很严肃, 就连眼神都透着几分坚定。

  他刚听到“舍我”两个字的时候, 心里是惊诧中掺杂着几分感动的。

  感动是在顾洛辰心里,自己的命跟他一样重要,甚至在顾洛辰眼里, 自己的命似乎比他还重要。

  他就像在告诉自己,遇到危险不要管我,丢下我,只管走。

  惊诧在于, 他没想到顾洛辰堂堂一个摄政王, 在自己和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暗卫之间,选择了微不足道的暗卫。

  自己何德何能, 能让顾洛辰这般对待。

  “闻柳, 孟叔说城东头儿有卖泥人的,我们一会儿……”

  管家看着他高兴的话都能记错的模样,笑着纠正道:“不是泥人,是糖人儿。”

  严宴原本正挽着闻柳的胳膊, 这会儿听管家说话了, 又凑到管家旁边, 抱着管家的胳膊笑嘻嘻地问:“糖人儿?是孟叔你之前买给我吃那种么?”

  管家宠溺地看了他一眼道:“是。”

  严宴闻言,又跑回到闻柳身边,拉着闻柳的胳膊,兴奋道:“闻柳,一会儿我请你吃糖人儿,我带钱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小钱袋儿,闻柳被他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往他那钱袋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那小钱袋儿装的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装了不少碎银。

  闻柳笑道:“攒这么多钱啦。”

  严宴偷摸儿往旁边儿看了两眼,见没人注意他,才指了指胸前的位置,凑到闻柳耳边小声儿告诉闻柳:“都是我哥给哒,他让我出来好好玩儿,这还有银票呢,我哥攒下来的老婆本儿。”

  “哈哈哈,”闻柳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哥连老婆本儿都给你花啦?”

  严宴点点头道:“他说他以后不娶媳妇儿,不过我也就是一听,怎么可能不娶媳妇儿啊,他给我我就拿着,不花就是啦,那些碎银够我花啦。”

  闻柳听了,也学着严宴的模样,凑到严宴耳边道:“我有钱,你把你哥的老婆本儿好好攒着吧,我请你,你想买什么,想吃什么跟我说。”

  老管家走在前头儿,听着二人的谈话,忍了半天,转头道:“跟着我出来还用得着你们俩儿花钱?”

  他说完,转头看了严宴一眼,轻笑道:“宴宴,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哪次带你出来让你花钱啦。”

  宴宴一听,以为管家生气了,当了真,立马诚恳的解释道:“孟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请闻柳吃东西,闻柳好不容易跟我一起出来一回。”

  “你俩那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省着点儿吧,我这儿有,要多少都有,喜欢什么就直说。”

  孟管家这话不假,他出门之前,王爷特地嘱咐过,闻柳想要什么都只管给他买,还有严宴,想要什么也都满足他。

  宴宴听了管家的话,开玩笑道:“那我要是喜欢京城第一酒楼,您也给我买嘛。”

  谁知管家竟真说了句“买”。

  严宴见状,愣了一瞬,上前摸了摸管家的脑袋:“也没发热啊。”

  管家拂开他的手,故作轻斥道:“去一边儿去。”

  几人吵吵闹闹,时不时玩笑几句,热闹非凡。

  管家把原计划要采买的东西买好,让跟在后头儿的车夫装上了马车,之后就开始带着他们在马路上闲逛。

  严宴精力充沛,好奇心也强,看到什么都要凑过去看一眼,无论是摊位前挤满了大人还是小孩儿,严宴都要上去凑凑热闹。

  偶尔遇到喜欢的,自己要掏钱买的时候,闻柳和管家就会抢着付钱,但最终在管家的“威逼”下,每一次都是管家付账。

  几人逛着逛着,路过了一家书肆,闻柳看着正在摊位前看香囊的严宴,低声道:“宴宴,我去趟书肆,马上回来。”

  宴宴点了点头,对闻柳道:“好,我们在这儿等你。”

  闻柳刚一进书肆,就微微蹙起了眉头,书肆里的人太多了,又挤又吵闹。

  闻柳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在那文房四宝前挑选了半天,也没挑到称心的。

  闻柳刚要走,一个人就喊住了他:“公子想买什么?”

  是个姑娘的声音。

  闻柳回过头,看着那姑娘,不明白这姑娘是怎么从书肆里这一堆人里注意到自己的,但既然人家姑娘主动问了,闻柳便也问道:“能给我介绍下你们店里的笔么?”

  那姑娘一听,看着他笑了一声道:“公子稍等。”

  那姑娘动作也利索,没过多久,就从旁边拿过几只毛笔过来,给闻柳一一认真介绍起来。

  她原本是闲来无事,想来京城帮二伯看看店,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位戴着面|具的男子。

  她看人的眼光向来准,那公子虽然遮住了脸,可光是凭那清冷出尘的气质,和他那露在外面的漂亮的眼睛和完美的下颌线,便不难看出,这小公子摘下面具,必然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看来这京城,果然是美人多啊。

  “……这一支是湖笔,不知公子可听闻过,“笔颖之颖技甲天下”(1),说的正是此笔。”

  闻柳看着那支笔,突然开口问了句:“这笔杆容易断么?会不会不经意间一碰就断了?”

  那姑娘闻言,浅笑道:“又不是细木枝,自然不可能一碰就断,公子放心,我家的笔啊,就算想要掰断也不容易,结实得很。”

  闻柳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打听道:“多少钱?”

  那姑娘道:“二两银子。”

  那姑娘说完,旁边刚借着闻柳的光一起听她讲解的客人不满的嘟囔道:“一只毛笔卖三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

  那姑娘闻言也不恼,只笑了笑道:“也有便宜的,五文钱一支,您要看看么?”

  那人道:“看个屁,之前在你们这儿买笔,你们说坏了可以退,可今日拿来了,你们又不管了,这种地方不是骗子是什么。”

  那男子声音有些大,店里的人闻声纷纷侧目往这边看过来。

  闻柳十分讨厌这种被一群人的目光包围的感觉,他刚想离开,便看那男子拿起柜台上的一方砚台朝着那卖货的姑娘砸去。

  那姑娘只觉得这人难缠,却没想到他会动手,面对这种突然情况,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下意识用胳膊挡住脸。

  “你谁啊,松开老子。”

  那姑娘闻言,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那玉树临风的公子一手轻轻松松制住了那人的手腕,随后轻轻一用力,那被握着手腕的男人疼的被迫松开了手。

  砚台从他手中脱落,那气质出尘的公子随手一接,把那方原本要掉在地上的砚台轻轻接住,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怎么了?”

  管家和宴宴闻声也从外面赶了进来,见状跑到闻柳身边问。

  “无妨,”闻柳轻声回了句。

  旁边一个店小二见状,忙走过来看着那男子道:“你胡说,你那笔分明就不是在我们店里买的,连我们店的标识都没有,我们为什么要给你换?”

  店小二刚开始见这人来换笔,只以为他虽不讲理,但晾一晾不理他可能就走了,也就没揭穿他,可这会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店里这么多客户,要是再给他面子,店的名声岂不是没了。

  闻柳闻声,放开那男子的手,沉声道:“滚。”

  那男子灰头土脸的跑了,闻柳转头对那姑娘道:“把刚刚那支笔给我包起来吧,多谢。”

  那女子面色有些红,不好意思道:“我这就去给您包,是我该多谢您。”

  闻柳掏出银子,刚要递过去,管家便把他挡在身后,自己掏出了荷包。

  闻柳见状,先他一步把银两递给那女子,同时从她手里接过东西,才转头对管家道:“这个我自己付。”

  那姑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闻柳,直到他出了门,完全看不到了,还在往那个方向看。

  一行人出了书肆,宴宴围着闻柳问:“你买毛笔做什么,府里有啊。”

  闻柳闻言,略有些慌乱的背过手,把那毛笔往身后藏了藏,出声儿道:“没……没什么。”

  宴宴没再问,转头就瞧见了卖糖人儿的,几人去买了四个糖人儿,管家一个,闻柳一个,宴宴两个。

  宴宴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叹了句:“嗯,好好吃,闻柳,你也吃啊。”

  “好。”

  宴宴又补充了一句:“可甜啦。”

  闻柳听着那一句甜,尝了一口,确实是甜。

  又逛了会儿,几人分别又买了几样东西,才开始往回走。

  回府的时候正好又路过了那糖人儿摊子,闻柳停下了脚步,看着宴宴手里拿着的那个始终没舍得吃的,笑着问宴宴:“还想不想吃了,想吃再买。”

  宴宴闻言,摇了摇头:“我哥说啦,不能吃太多,我每次只吃一个。”

  “那你……”

  宴宴知道闻柳想问什么,下意识道:“这是给我哥带的呀,你今天出来了,你要是没出来,我也会给你带一份儿的。”

  闻柳看着宴宴,会心笑了笑,转头对那摊子老板道:“再给我拿一个。”

  管家抢先闻柳一步付了钱,闻柳这回没跟他客气,只伸手接过了刚做好的糖人儿。

  宴宴问他:“你要再吃一个么?”

  闻柳摇摇头。

  宴宴偏过头,好奇问:“给王爷的?”

  闻柳尴尬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宴宴笑了笑:“那你刚才怎么不买呀。”

  “天太热了,怕化。”

  宴宴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糖人儿,惊叹了一声:“还真化了。”

  他拿起那糖人儿自己咬了一口,对摊主笑着:“嘿嘿,再来一个。”

  闻柳不解问他:“你哥不是只让你吃一个么?”

  宴宴笑了笑道:“这个化啦,不好啦,这个我吃,再给他带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1)湖笔,引用自百度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也是三更

  祝宝贝们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