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陈府。
江空畔半躺在竹帘后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书,眼睛却往竹帘子那边一直瞟。
“这吴大人到底什么事, 半夜三更还找阿循?”
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几天前听到那些关于礼部侍郎吴影的一些传闻。
什么道貌岸然却喜欢在家里养花子。
花子就是男扮女装的小倌儿, 一般十六七的年纪。
如花般的韶华却被送进了狼窝虎穴。
江空畔把书扔到桌案上,“啪”的一声动静有些大,就听到竹帘那边似乎传来两声咳嗽,随后就是脚步走远, 估摸着人大约是走了,他才从榻上站了起来。
一抬眼就看见陈循走了进来, 坐到椅子上, 对江空畔道:“都听见了吧?”
江空畔伸手去够他的手背,“没听清, 光想着吴影看着你就觉得恶心。”
陈循一把推开他的手,又道:“他可是要上奏报参你,你不怕?”
“我会怕他?”江空畔反手顺势搂着他的细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那个老流氓以为你是梁思明的人,在讨好你呢,他若知道你每日都在跟我求饶, 怕的人就是他了。”
陈循冷白的脸上瞬时一红,别过脸去,“整日没个正形。”
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东西, 在江空畔的眼前晃了晃, 道:“他给了我这个……”
江空畔刚想把那本东西扔到一边, 却被陈循轻轻推了下, “别闹, 你好好看看这个东西。”
垂眼一看,竟然是本账册。
江空畔立刻收了嬉笑的表情,环着陈循双手托住那账册,陈循则是帮他翻开了册页。
“吴影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陈循歪了歪头,轻轻笑道:“就像你说的,他觉得我是梁思明的人,想来讨好我投靠梁思明。”
说完,他又侧过头捧着江空畔的脸,很轻的啄了一下,“可是他却没想到,我男人是摄政王的人。”
江空畔知道事情严重,他也回亲了下陈循,就把人放在了榻上,扯过架子上的外衫,望望外面的夜色,道:“我现在就得去趟王爷那里,你先睡下,别等我了。”
陈循足尖挑着江空畔的系带,仰头笑:“真的?”
江空畔怔了一下,喉间滚了滚,最后才努力转过身,道:“我尽量早些回来。”
-
夜深人静,斗转星移。
宋行舟只敢浅浅尝了一口酒。
他总觉得萧辞今夜有些不太正常。
“怎么,不合口味?”
萧辞身子前倾看了看他杯子里的剩下的酒,眉头微微皱皱,“要不要换一种?”
宋行舟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黑透的眸子瞧出点什么东西,“很合口味。”
“那你为何不喝?”
“我在喝呀。”
“可你没喝完。”
宋行舟心下一横,将杯子推到萧辞的面前,道:“王爷是不是往里面加了料?为何一直劝酒?”
不动声色间,萧辞就把他的杯子拿了起来,放在自己唇边饮了下去,又给他倒了一杯,递到嘴边,“这样可以了吗?”
宋行舟感觉有点心虚,莫不是平白冤枉了萧辞,便张嘴随他喂自己,酒液顺着喉咙滚了下去,一开始是泛着茉莉的香气,随后便有些烫烫的,不知是不是喝的口太大了,酒嗝涌了上来呛得他想流眼泪。
室内寂静,唯有月光洒下来的时候流淌的声音。
萧辞身子前倾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静静欣赏着这位侍妾的容貌。
目光掠过他微微颤着的长睫,萧辞眼一低,直接弯腰俯身亲了上去。
睫毛上沾着泪珠,有点湿。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宋行舟一瞬清醒,猛地睁开眼睛,却正看见萧辞半眯着眼眸看着他。
心中如敲鼓一般。
“没……”
他的声音被堵了回来。
只短暂的挣扎了一下,他便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唇瓣在发麻。
忽然那只手掌下滑,扣紧他的腰手指只向上一挑,裙裾松了。
宋行舟心里一惊,他慌乱的捂住腰间系带,不让它继续滑落,睁大了眼睛要把堵住自己的那东西推出去。
流云破月,繁华弄影。
窗外起了风,哗啦啦作响。
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呼:“王爷!”
萧辞手掌顿住,眼睛里冒出要杀人的光。
宋行舟趁机向旁边一滑,直接坐在了地上,顺势收拾起来自己的衣襟裙摆。
萧辞盯着宋行舟,仿佛是猎物从口中逃脱了一般,本就寡情的脸更多了几分杀气。
他冷冷的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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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空畔走进来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明明已经入夏,却觉得这屋里冷得很。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冷得是王爷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的那种。
再向后面看,王妃的面色白中透着绯红,是不是头发还有些凌乱?
江空畔忽然就明白了自己打扰了什么。
“什么事?”
幸好他有急事,否则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江空畔赶紧从怀里摸出那份账本,道:“王爷,您看这个。”
宋行舟此刻也看了过来,望着那账本怔愣了起来。
萧辞接过账本,略略翻了几下,双眉却是越蹙越紧。
这里面的名字他并不是都认识,但是有几个却格外让他刺眼。
“刘玉峰,壬申年进士,殿试第十二名,王春阳,乙亥年殿试第三十七名……”江空畔又翻了几页,往上面一指,“王爷您在看这个,汪皆桡,戊寅年殿试第五名!”
萧辞越往下看脸色越沉,“这东西怎么来的?”
“今日吴影送到陈府,想要给陈循送一份投名状,没想到一打开竟然是如此的惊人,臣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拿来给王爷过目。”
“这账本应该极为私密之物,吴影又从何而得?”
江空畔又道:“臣来的路上越翻越心惊,然后想到了之前王妃查的科举舞弊案,这会不会就是龙兴寺舞弊的账本?至于为何会在吴影手里,臣一时还未想清楚。”
宋行舟唇瓣有些发白,他想了半天,才道:“王爷,江大人,这账本其实我也有一本。”
“你也有一本?何时所得?”萧辞转过身看着宋行舟。
宋行舟咬着唇瓣没说话,他垂着手向门外走,“二位请随我来。”
秋林苑还点着灯,灵雁坐在廊下正在托着腮打瞌睡,应该是在等宋行舟回来,听见有脚步声,她睁开眼睛道:“小姐你可算回来……”
话音未落才看清来的人不止是她家小姐,还有摄政王和另一位大人,看着摄政王竟然是自己走过来的,惊得下巴都合不上,又使劲揉了揉眼睛。
几人跟着宋行舟走了进去,只见他在床头摸了半天,又从一个上锁的盒子里拿出另一本账册。
“这是我从翁府的后院找到的。”
萧辞接过那账本,目光在账本和宋行舟之间扫了几个来回,仿佛忽然想清楚了什么似的,他并不着急去翻看那东西,而是走近宋行舟将人堵在桌子旁边。
“你从翁府找到了这个账本,于是你怀疑翁黎跟科举案有关联,又觉得翁黎是江空畔的人,所以你怀疑整个事情是我做的,对吗?”
宋行舟被他摄人的气势压得一直向后仰,眼前的人好像一只凶兽,恨不得把他当成猎物吃掉。
“小姐!”
灵雁着急往前凑就要伸手,却被江空畔抬手打断了,他使了个眼色带着灵雁出了门。
江空畔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才擦擦额间的汗水,对灵雁道:“你想去送死吗?”
灵雁却急得直跺脚,刚才摄政王的眼神可太恐怖了,她家小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可我家小姐……”
江空畔将手指比在唇边,“这是他们小夫妻两个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行,咱们只需要在门外等着。”
灵雁焦急万分,却也知道这位大人说的是对的,只能搓着手在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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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起风了,“噗”的一声吹灭了盏油灯。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床头还燃着灯,光线昏暗。
宋行舟被萧辞的气势害得开始发抖,可他却退无可退,只能整个人僵在那里,男人宽厚的大掌牢牢地按着他的手背举过了头顶,按在桌子上。
那掌心灼烫的温度仿佛要将他瞬间融化。
这样的姿势让宋行舟羞愧无比,他急急忙忙的想要抽回手,挣扎间撞进了萧辞热意融融的坚实胸膛。
二人的呼吸掺杂着酒意的茉莉花香。
“你怎么敢怀疑我?”
垂头说话间吐露出热意轻拂过宋行舟的颈侧肌肤,叫他忍不住轻颤,他只能后背紧紧贴着桌子上,“难道不该怀疑王爷吗?”
“王爷?”压着尾音,他的另一只手贴上了宋行舟的细颈,粗粝的掌心顺着他滑腻的肌肤来回摩挲,感受着他的微微颤抖,最后握住了整个脖颈,“我是你的夫君,你该对我毫无保留。”
说话间,那只手又顺着他松散的衣襟缓缓向下游移。
宋行舟紧张到说不出话,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束缚,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滑进他的衣襟,他的束胸……
然后下一刻,那只手好像抓住了什么,狠狠往外一抽。
瞬间,他左边就平坦了下去。
“这是什么?”
宋行舟面色更白了几分,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发了疯的心跳,也知道秘密再也藏不住了,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日了。
只是好可惜,距离真相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了。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了,呼啦啦的吹着窗棂作响。
喉间仿佛有什么声音想要溢出,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所以,宋行舟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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