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内阁就收到摄政王的奏折,身上有伤,告假数日。

  众臣都是面面相觑,数日,就是不一定多少日,最主要的是内阁承上的奏折本就都传报给摄政王批示,这下好了,一桌子的奏折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天禄阁外窗外有个摇着扇子的年轻官员经过,内阁辅臣陈循眼前一晃,心中生了计谋。

  陈循捡了几份极为重要的奏折,抱在自己的怀里,向门口跑了出去,唤道:“杨大人!留步!”

  前面的年轻官员还在继续向前走,他当然不会停。

  因为他不姓杨。

  陈循想是打定主意似的,直接扑上去径直撞到那人的身上,只见奏折飞了满地,就连陈循本人也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杨大人,你这人也是,怎么越叫你你却跑的越快呢!?”

  “陈大人,麻烦你抬头看看,我到底是谁?”

  陈循应声抬头,一双眼睛充满了疑惑,“杨士奇,杨大人!”

  江空畔被他气得升烟,“杨士奇年逾四十,我今年才二十五,你眼睛这么大是两个炮仗吗?”

  半条腿几乎被这个冒失家伙压麻了,江空畔刚想将人推下去,却不小心瞥到了对方的手心,雪白间几道鲜红,莫名让人心里发胀。

  “陈大人,你还不起来?”

  陈循没动,却忽然红了眼眶,一副刚被人欺负过的样子。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陈循是翰林院编修,内阁辅臣,跟他一起坐在天禄阁外的廊子下,满脸委屈,这像什么样子?

  “陈大人,你可别哭啊!这要人看到可是要误会江某的。”

  出门没看黄历,找谁说理去?

  陈循盯着地上的奏折呢喃:“反正早晚也是一死,误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空畔奇怪的看着地上散落的奏折,忽然心里生出个不好的念头——

  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想讹江某吧!?

  “你先起来。”

  “江大人,你帮我个忙,我就起来。”陈循探头。

  探头间伸长了一截纤白脖颈,看得江空畔头疼,“好好好,大人先起来吧。”

  果然是憋得太久,心都不静了。

  陈循闻言才将自己的那两天长腿放下来,弯腰将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放在江空畔的怀里,道:“江大人,天禄阁内奏折堆积如山,请您帮帮忙——”

  “这是直隶春旱的,这是兖州山匪的,这是七皇子的军报……”

  江空畔瞪眼,感情搁这等着他呢!?

  等他回味过来,便看着陈循一双杏眼弯着,翘着嘴角对他笑得灿烂。

  好像被设计了。

  -

  宋行舟到王府就回了秋林苑,后来也听说寒居那边又请了御医来,到了晚上,他觉得作为侍妾怎么说也该去问候一下自己的“夫君”,于是就让灵雁炖了参汤,拿来给摄政王。

  他先去了寒居,扑了空,于是又转个弯去了夕照堂,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殿里的莹莹烛火。

  萧辞倚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书。

  宋行舟从自己随身的香囊里取出一颗水果糖,剥开外皮塞进了口中。

  不错,是喜欢的葡萄口味。

  他端着汤走到萧辞的身边,轻轻蹲下身子,道:“王爷的伤还痛吗?”

  萧辞声线清冷,垂着眼:“痛与不痛,王妃也试试便知了。”

  “王爷怎么舍得?”宋行舟打开汤盅的瓷盖,舀到旁边的小碗中,放在唇边吹了吹,递给萧辞,“妾身命人炖了参汤,听说是对王爷的伤有益,王爷趁热尝尝。”

  萧辞晃晃手里的书,宋行舟看懂了对方要自己喂。

  不是腿残疾了吗?怎么手也不好使了呢?

  宋行舟用汤勺盛了,喂到萧辞的口中。

  萧辞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喝了下去,几汤勺之后,他突然牵了下唇角道:“王妃喂的汤有种淡淡的甜香,果然与众不同。”

  宋行舟故意凑近几分,呵气如兰,道:“王爷喜欢这味道吗?”

  空气静了好久,萧辞突然叹口气,“你有何事?”

  又是送汤,又是喂汤,非奸即盗。

  宋行舟舌尖一动,将已经融化的糖咬碎,整个口腔被甜蜜布满,他才笑着说:“妾身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来探望王爷而已,毕竟王爷这伤也是为了救妾身。”

  萧辞将手中的书合上,抬眸,“那你探过了,可以走了。”

  周围似乎都被某种甜滋滋的味道所填满。

  宋行舟莞尔,“王爷,妾身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讲。”

  “妾身天生性子活泼,又极不守规矩,有时候闯了祸也不自知,真怕有一天,妾身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王爷能不能给妾身一个信物,就是那种特别管用,拿到哪里都能让人一眼认出来,哗啦啦跪一地的那种信物。”

  萧辞目光锐如霜刀,望向宋行舟,冷笑:“王妃既然知道自己会闯祸,不如就在王府里,必然不会有人敢动你半分。”

  宋行舟搓搓手探头探脑的就往萧辞身上打量,那表情似乎是就差直接上手自己找了。

  萧辞向后退了,道:“本王说了,没有这种东西,你若没事就回去。”

  四目相对,眼神交流,宋行舟牵了下唇,“妾身不信。”

  说完手指张着就冲他伸了过来,修剪的齐整的指甲上干干净净,却是少了女孩子都爱的蔻丹。

  手指越来越靠近,萧辞浮出些许戒备,“拿走,难看死了。”

  宋行舟顿了顿,又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眼前晃了晃,也不丑啊,什么审美!?

  趁着他走神,萧辞摇了下轮椅,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垂下眼睛,“你先回去,信物本王会让人送过去。”

  宋行舟闻言马上喜笑颜开,再看萧辞都更顺眼了几分,他又端起汤盅倒进小碗里,道:“那妾身就不打扰王爷了,王爷记得趁热喝参汤。”

  说完,他顺势从自己的香囊里掏出一小把圆滚滚的东西,塞进了萧辞的手掌心里。

  “不高兴的时候,吃颗糖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宋行舟从门口取了夜灯,提起就要走出门,听到身后的清冷声音突然开口:“宋明远的案子,你别再查了。”

  轻快的步子顿时又变得沉重起来。

  宋行舟转头,夜灯的烛火将他的面容映的更加艳丽,“没有一个子女会看着父亲蒙冤而无动于衷,对吗?王爷。”

  夜凉微风,海棠花瓣扑簌簌的落下来,却也略逊几分颜色。

  萧辞低头看着那一手的水果糖,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桌案上的檀木盒子里,这些东西是民间的吃食,萧辞从没有吃过,他捏住其中一颗,认真的塞进了自己口中。

  瞬间就被甜蜜所包围。

  心情就像这颗糖一样甜。

  -

  第二日摄政王就派人送了个檀木盒子来,宋行舟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块灿闪闪的金牌。

  他惊异的仔细端详,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

  这么沉,能卖好多钱呢吧!

  有了这个金牌,宋行舟觉得自己腰杆子又硬了些,他对灵雁道:“将我的男装拿来。”

  灵雁吓得脸色发白,一下就跪在地上,哀求:“小姐,不可啊!”

  “我最烦你动不动就跪了。”宋行舟不耐烦抬抬手,解释道:“你得把我打扮的像个女子穿男装的样子,知道吗?”

  “啊?”

  灵雁挠挠头,这真的有点绕。

  “我一会要去采环阁见个姑娘,女装肯定是不方便,就让别人以为是宋清芷穿了男装就行,懂了吗?”

  灵雁知道自己劝不住,也只好按照宋行舟的要求来做,不一会就给他做好了造型。

  若隐若现的胸口,淡淡的口脂,故意画得细长的眉。

  宋行舟十分满意,他转了个圈问,“灵雁,好看吗?”

  灵雁仔细想了想,“奴婢可不敢说。”

  宋行舟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道:“说吧,我又不恼你。”

  “又好看又难看。”

  宋行舟:“……”

  走出大门,上了马车,宋行舟才发现车里已经早就坐了其他的人。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宋行舟不解的问。

  萧辞闭了闭眼,“等你。”

  宋行舟眉心拢了拢,“可妾身要出去……”遖峯篜里

  “那正好,本王陪你一起去。”

  宋行舟不死心,“王爷不用去内阁吗?或者批阅奏折呢?”

  毕竟握着这大奉朝的权力中心,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闲暇时间?

  “不必,告假了。”

  宋行舟:“……”

  摄政王也能告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