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杀人不需要理由。”

  宋行舟目瞪口呆,眼光在面前的人身上巡了好几遍,才凉着汗回过神来,眼前之人手握生杀大权,杀了人就如眨眨眼睛一般简单。

  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是替嫁还是个男子,就也活不久矣,不如先想办法提升好感,总要先保住小命。

  宋行舟手指向下滑了一下,指腹贴在了萧辞的手腕上。

  挂上笑意刻意讨好:“王爷自然是想作甚就作甚的,这天下现在也是王爷说的算,杀个人而已,又算什么呢?”

  刚才还矜贵清高一副睥睨天下的摄政王,此刻目光凶狠的盯着宋行舟那只白玉纤手,仿佛是被什么脏东西沾着了似的,忙着抽撤了回来。

  宋行舟虾着身子又凑近了几分,道:“王爷忙了整日,想来也累了,清芷替王爷沐浴更衣可好?”

  话没说完,一只雪白瓷儿的手就探了过去,刚碰到交领处,便听到个冷沉的声音:“拿开。”

  也没多大声儿,却像锤子用力敲在他的脑袋上,宋行舟指尖不受控制的抖了下,本就触到了那交领的衣襟处,这一抖直接抖了进去,贴着对方的肌肤上。

  上一秒他还在感叹摄政王的肌肤好滑腻,下一秒手腕就被人狠狠钳住。

  “滚开。”

  宋行舟被人这样一扯,顿感脚下重心不稳,直接向前扑。

  不偏不倚刚好扑坐在萧辞腿上。

  宋行舟晃了晃身子,并不急着起来,而是转过身子面朝着摄政王,呵气如兰:“王爷,清芷忽然有点头晕,就借王爷的肩膀靠一靠,王爷不会生气的吧?”

  他不肯动,萧辞面色又沉了几分,“滚。”

  “那不如我们一起滚到床上去?”

  萧辞一直毫无表情的脸变得阴冷苍白,很久没人敢这样挑战他的底线了,果不其然,他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雪白细嫩,就连属于男性特征的喉结,也并不明显。

  这样的脖颈就像一支芦苇,折不折断都握在摄政王的掌心里。

  他明明是在笑着,可做的事却杀意凛然,叫宋行舟骨头缝里都嘶嘶冒着寒意,他抬起一只手扒拉着萧辞的手掌,嘴里却不肯求饶:“王爷……原来是想玩点……特别的吗?您只要说……清芷都愿意……”

  萧辞目光更加阴寒,手掌又加了几分气力,眼见着宋家女如白瓷的玉肌上染上了层海棠红,凤冠上灿灿映着烛火,一支累丝镶红宝石步摇随着她的挣扎摇曳生辉,青莲般的眼眸染上潮红,凝着些许水光,打眼看过去,竟一时让萧辞迷了眼睛,还以为是银河星辰落入了凡间。

  良久,他松开掐住他脖颈的手,语气冷然:“不堪入耳。”

  感觉到脖颈间重压被放开,宋行舟双手捂着胸口瘫卧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脑袋里仿佛刚才有一团迷雾,根本让他无法思考。

  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至少今夜算是过去了。

  —

  春风剪剪,烟柳空濛。

  屋内的喜气尚未散去,喜字贴在黄铜镜上,映着床榻上大红的纱帐。

  帐子里的人还在睡中,雪白的脸上不时冒出豆汗,柳眉紧紧蹙着,也不知梦中是何种可怕的光景。

  “公子。”

  看着宋行舟双手绞着大红色叠丝锦被,侍女灵雁满脸心疼的推了推他的手臂。

  她本是宋清芷的陪嫁侍女,但是这王府的规矩多,管事的郭公公说新婚夜她不能入府侍候,只能等第二日才能进来,灵雁自然知道自家公子替嫁的事情,这一夜痴坐在王府的后门前候着,甫一开门便赶紧跑了进来。

  若是公子的秘密被摄政王发现了,怕整个宋家也都要因此而陪葬。

  想着自家公子也曾是风度翩翩、相貌出众的少年郎,如今却完全换了模样,穿着女子的嫁衣,化上红妆,以身饲虎,灵雁没忍住眼泪珠子滚落下来。

  “别走……你别走!”宋行舟猛然睁眼,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口中还迷迷糊糊的嘟囔:“我不愿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原身。

  早在穿书过来的第一日夜里,原身就曾入了他的梦。

  “烦你替我宋家洗清冤屈,替我冤死的父母报仇雪恨,虽不知恩公从何而来,且言先谢过恩公。”梦里这个宋行舟虽与他样貌一样,眉间却多了种阴郁的哀愁。

  宋行舟在梦中问他:“若我不答应呢?”

  答曰:“你身已死,若不能完成我的遗愿,自然是落得与我相同的结局。”

  宋行舟还想再问,却见人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之中,他急得大喊:“别走!”

  “公子醒了?”灵雁按着帕子在他的脸上为他擦汗,声音里还在哭腔:“公子可是又梦魇着了?”

  这“公子”二字,吓得宋行舟一个激灵,他赶紧阻止,道:“王府里没有什么公子,只有小姐,你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

  灵雁从一旁端来铜盆,捧着让宋行舟洗脸,他刚伸了手在水中,边听着门外有人唤道:“侧王妃,王爷要您一同出门,若您梳洗好了就请移步到昭颐殿。”

  —

  萧辞已经换下昨日的喜服,穿了件寻常的松墨色锦袍,他坐在那里就如巍峨高山般气质冷冽,手中搓捻串佛珠。

  金丝藤红漆竹帘子被掀开,宋行舟探身走进来。

  萧辞抬头一瞥,只见他着了条粉红色纱绣梅兰竹花纹长袄,配了件宝蓝色襦裙,喜庆又增了几分俏丽。

  宋家女比寻常女子似乎略高些,如此穿着只觉得长腿长身,称得上国色。

  “你确定要穿这身随本王出门?”萧辞一处不落的将他扫了个遍,唇角深了几许。

  宋行舟稍怔,点头:“当然,王爷难道觉得清芷这身不好看吗?”

  萧辞转过头,手掌扶在车轮上,清冷着道:“你觉得好就好。”

  殿外候着的太监段灼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自背后推着往大门口走。

  昨日慌慌着也没看清这府中的景致,白日里再看便觉得果然十分怡人,十步一景,既没有过分奢华,也不失雅致,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大了。

  没错,他都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大门口,上了马车仍觉得小腿发酸,便自顾自捶打了几下。

  萧辞手中托着奏折,看得全神贯注。

  不得不承认,这人虽然名声不好,但样貌却很绝。

  只是不知道这新婚的第二日到底摄政王要带他去往何处?

  马车走得并不快,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可见这地方距离王府并不远,宋行舟探出半个身子好奇的瞅着。

  大理寺。

  他怨怼的甩了个白眼,果然是个疯子,哪有人新婚第二日就来大理寺的?

  一刻钟后,宋行舟面前是一整面暗影斑驳的刑具架,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闻了就恶心血腥味,看着架子上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剪子刀具鞭子甚至是锯子,以及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宋行舟脸一白小腿开始打着转子。

  旁边跟着的大理寺少卿陈穑凑了上去,笑得像化了形的狐狸,“微臣正要请王爷示下呢!这人王爷是要亲自审,还是微臣审完再请王爷过目?”

  “本王和侧王妃就在这看着大理寺的手段。”萧辞唇角微挑,扫了眼他的“小娇妻”,似乎是对她受惊的模样很有兴趣,“大理寺都是些文人儒生,夫人不必害怕。”

  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血腥场景某电总局都无法过审,他又何曾见过?

  说话间,黑色的幕布“哗啦”一声拉了下来,刑架上的人衣衫破烂、浸满了鲜血,腥腐味夹裹着恶臭猛地扑面而来,差点将宋行舟熏个跟头。

  强忍着涌到嗓子眼的恶心,他看了眼刑架上耷拉着脑袋的人犯,心底却泛起一阵惊异。

  这血肉模糊的人,他见过,准确地说是昨晚他们还过了手,正是那个企图冒犯他的侍女桃染。

  她竟然没死?

  没给他时间多想,刑架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宋行舟,好像要咬他一块肉下来似的。

  “啪”一记鞭子下去,惊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鞭条抽回来的时候,带下来黏连的血肉碎末在发霉的墙壁上绽放成一朵妖艳的红花。

  桃染的目光从宋行舟移到了摄政王身上。

  “你招还是不招?!到底是何人派你去的王爷府里?派你去有何目的?接头的何人!”陈穑凑近桃染,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问道。

  宋行舟心里开始感慨文人儒生狠起来也很可怕,但眼神扫在桃染的脸上时,却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昨夜在秋林苑里虽然灯火昏暗,但他却也看得出此女年纪很轻,不会超过十五六岁,但是只一夜间,似乎脸上多了些老态。

  桃染啐了口血水,有气无力道:“我不认识接头之人,也不知道他的上面主子是谁,至于派我去的目的……”她扯了扯唇角,鲜血就顺着流了下来,可她似乎毫不在意,看向萧辞幽幽道:“当然是爬上王爷的床,做王爷的女人了……”

  “啪”蘸了盐水的鞭条又狠狠抽向了她的胸/脯上,陈穑掀了掀眼皮看着她:“胡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说!”

  桃染的视线终于从萧辞身上移到陈穑的脸上,目光多了些宋行舟看不懂的情绪。

  “是平阳王。”

  血水从桃染的牙缝唇角渗出来,她说完这句话便垂下了头。

  宋行舟看见萧辞抚在轮椅上的手指有些泛白,他自然知道平阳王萧昼,萧辞最疼爱的胞弟,也是陪伴萧辞打下无数战役的亲密战友。

  若是摄政王还有半分人性亲情,那便是对他这个极为溺爱的皇弟了。

  宋行舟的视线望向桃染,她的青丝松松散散的垂着,因为染上了血而凝成一团一团的,可就在发丝间,宋行舟看见了几根花白若隐若现。

  陈穑满意的扔掉手中的鞭条,拱肩塌腰的走到萧辞面前,奉承道:“果然再忠诚的死士都会拜倒在王爷的脚下。”

  宋行舟闻言一笑,“哦?怕她拜得不过是陈大人的毒药吧!”

  摄政王侧目仰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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