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是一两个月的孩子了, 不能与咱们同睡!”

  “你清醒一点,他才一岁……”

  “他在自己房内睡的好好的,为何非要把他带到咱们屋里, 晨起粘着你睡会就算了,怎的晚上也要粘着!”

  就听着他越说越激动, 声音都快压不住, 连坐在屏风后面玩小老虎的谢卿卿都时不时要探头过来看他们。

  何意当即蹙眉轻斥:“你别吓着卿卿,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明确告知你, 不想睡自己睡偏屋!”

  谢潇澜瞬间噤声, 只是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 谢大人气的不轻, 委屈的不得了。

  本来和夫郎单独相处的时辰就不多,连夜里的和谐时间都要被霸占, 他真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何意知道他如今气性大,忙照着他胸口拍了一巴掌,他放软声线:“你之前拽着我在耳房胡闹的时候也没嫌弃那不是主屋,做什么非要和孩子置气,我多配合你可好?”

  “尚可……”谢潇澜轻咳一声, 唇边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了,他快步走到屏风后面抱起谢卿卿,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觉得儿子今日比以往更可爱了。

  何意哼笑一声,懒得理他那些小心思。

  日子一晃就到了四九,虽说以出使国目前的病灶短期是不能出胪馆的, 但到底是其他国来朝拜的, 年节非同小可, 如果不给他们照顾好, 怕是来日真会被记恨上。

  因此这日夜楚渊特命自己的肱股之臣谢潇澜带着东西去胪馆看他们,当然是不许他进去的,他只需将东西给胪馆门口的侍卫便可,但不管如何都是心意,还是要露脸的。

  何意特意让他戴着挡风的面巾,生怕他会病气再过给府里。

  谢潇澜坐在屋内,用屏风隔着的是雁北戎,他轻笑一声,嗓子嘶哑:“倒是难为谢大人要在此时看本王了。”

  “您是北域的王,马上到年节,自然得为您送上祝福,太医们说此病灶反复无常,雁王要保重身子,否则大渊实在无法向北域交代。”谢潇澜这话说的挑不出错,但从他口中说出,就总觉得像是在嘲讽人。

  雁北戎自然也听了一肚子火,他面露狰狞,狠笑道:“谢大人若真的担心无法交代,就让你夫郎少给本王下药!本王知道你夫郎的本事,能这样不动声色的将药下到胪馆,除了他没有别人!”

  谢潇澜闻言挑起眉,他低叹一声:“雁王为何不信是自己病了,非要将错处都怪到我夫郎身上?病灶本就会藏于身体骨血,只等着爆发。”

  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夫郎,就这样背了黑锅。

  雁北戎对他的话是半个字都不信,在他看来,谢潇澜就是“狡诈”的代名词,但他此时身体虚弱,身后还有大渊的官兵看着,他并不敢真和谢潇澜对着干,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他。

  因此他只能将怒意和委屈咽回腹中,且等他回到北域,决计不会放过大渊。

  “本王与谢大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雁北戎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谢潇澜唇边的笑意更深,却始终未达眼底,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怕是不日就要和大渊交战了。

  说他自私也要,枉顾人命也罢。

  只要能让雁北戎的视线从谢潇潇身上离开,哪怕是让他亲自带兵去攻打北域都可,只要能护对方安然无恙。

  他从胪馆离开回宫复命,夜楚渊见他情绪外露明显,便问道:“可是北域又提了人性要求?”

  “圣上可做好准备了?”谢潇澜并未直面回答他的问题。

  夜楚渊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微微坐直身子,一手搭在椅子上,神情颇有些倨傲:“北域不过边边小角,大渊能容忍至今已是宽宏大量,你是知晓我心性,大渊该开疆扩土了。”

  身为君王,怎会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早在当初选择他时,谢潇澜就已然明白对方的志向,只是君臣有别,他自然不敢借着昔日情分去逼迫对方。

  可现在是北域先不敬,大渊自然该做出应对。

  “圣上准备用谁?”谢潇澜问道。

  “此事还需商议,待回头再商议,你先回去过年吧。”夜楚渊说道,倒不是他不愿和谢潇澜多说,只是过节就该有过节的心态,这些说多,怕是连年都不能好好过了。

  而且,眼下他确实没有中意的人选。

  谢潇澜便不再多说,与他告辞后直接回府了。

  如果真的要打北域,此时就是最佳时机,北域新王雁北戎被困大渊,北域自是无人看管,此时若动手,绝对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还有几日就要过年节,且不说武将愿不愿意离京,光是兴师动众的准备,就得过不了个好年,大渊将年节看的重,若动兵,定然要扰了百姓安逸。

  但谢潇澜心中窝火,如果不能将大渊一击毙命,来日雁北戎定然会反扑,他必得做两手准备。

  “宋元!”

  “学生在。”宋元立刻推门进来,“您吩咐。”

  谢潇澜敲敲桌面:“想办法将这封信送至靳蛇手上,他会知道怎么做。”

  如今谢潇澜不得不承认将靳蛇放到军营是最明智的决定,此刻也只有他能掌握军营的动向。

  何意得知谢潇澜回府就一直窝在书房,便端着厨房熬的参汤来找他,刚走进书房就见他捏着山根,浑身都透着疲态。

  “胪馆那边不安分?”他轻声问道。

  “年后怕是要对北域动兵,但以我看,若等年后各出使国打道回府,介时才真的难办,而且他们眼下被困胪馆,定是要早就达成某些共识了。”谢潇澜曲着手指敲着桌面,杂乱无章的敲击声和他的心一般无二。

  何意将汤放到他面前:“你的意思是此时动兵?”

  “只是想法,我已经给靳蛇送去书信,只是不管如何都必须拿下北域,否则倒霉的只会是咱们。”

  雁北戎早就对谢家怀恨在心,这会不盯着谢潇潇了,自然全是恨意。

  何意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谢府要比所有人都敏感,更是要打起精神,最好的法子依旧是在此时攻打,但做不到,太突然了。

  眼下说这些都是无用,只能等年后。

  谢潇澜将参汤一饮而尽,身体顿时更暖和了,他长叹一声:“不提也罢,免得你跟我一同着急,潇潇这几日在做什么?”

  “安生了许多,前几日时常出去和书蓝吃茶,这几日倒是跟着娘在学看账本了,齐随这两年还算不错,日后也定能有番作为。”何意轻笑着。

  “到底是长大了……”

  谢潇澜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也意味着他在慢慢变老了。

  何意垂眸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摸不住,抓不着,说不出为什么。

  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按照正常年岁来算,他现在大概继续在教授的研究团队,也可能进了医院当首席医师……

  谢潇澜走到他面前,有些担忧道:“夫郎,可是身体不适?叫你几声都不应。”

  “……没有,怎么了?”何意牵着嘴角笑。

  “从前不管是在杏桃村还是临洋县,都有时间陪你逛,到了京城官越做越高,权利越大,反而没时间了。”谢潇澜自嘲一笑,“今儿陪你逛逛可好?”

  何意对此自然无不可,他展颜一笑:“好呀。”

  两人就这样丢下谢府出门了,因着马上要过年,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摊贩货郎们大概也是想趁着这时日多赚些银子,因此依旧费力叫卖着。

  何意不饿也不累,和谢潇澜并肩走在街道上,感受着这种年节气氛,两人只是静静走着,都能感觉到无边的舒适。

  出使国前来并没有影响互市,当逛到互市时,有些商贩已经退位回家过年了,但人依旧很多,十八他们的套圈摊位好玩,总能吸引许多孩童,大人也跟着,人带人就多了。

  但尽管有些摊位已经不开,依旧觉得互市这条街的位置有些窄。

  “老板,给我们来几只圈。”走到套圈前,何意对十八说道。

  十八年岁小,但眼神格外灵敏,亲自将圈递给他们,低声道:“主子来的正好,我和六哥有发现。”

  “何事?”谢潇澜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想。

  “北域来人不对。”十八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像个不善言辞的商贩在努力让顾客多买几只圈。

  谢潇澜挑眉:“晚上回府说,再多来几只圈。”

  世家公子可不是只有纨绔,当然,就算只有纨绔,那也是会投壶会吟诗作对的,谢潇澜年少成名,与他自身的学问本事可脱不了关系。

  二十只圈,圈圈都套中何意想要的东西,他脸上不免露出笑意,尽管都是些逗孩子的玩意,他拿着也十分开心。

  十八将他们送走,回身还特意瞧了一眼周围的摊位,那些北域来的除了几个摊位在好好卖东西,其他都四处张望着。

  有个北域人扭头就和十八对上了视线,肉眼可见的愣了,十八神情淡淡点头,全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当晚,小六和十八就关了摊子和其他的兄弟们都回谢府了,这几日他们一直都有察觉到互市人数的不对。

  但因为互市就是打着友好的名义来做,所以不会对其他国家的百姓过于严苛,才导致人数有些泛滥,偏偏那些官兵还没有发现。

  “北域野心勃勃,绝不能等到他们病愈。”谢潇澜一手握着茶杯,烛光摇曳,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