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蠹鸣就是过来卖个好, 简单与谢潇澜聊了几句之前刺杀的事便离开了。

  待他一走,谢潇澜脸色骤变阴沉,他是知晓逸南王的心思在那个位置上, 却不想对方竟是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当街欺负何意。

  可见他和夜霆渊的关系也并未多好,否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碰了何意就是逼他发疯?

  马车被碰损的严重, 可见逸南王当时就算没有动杀心, 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何意, 相对应的, 自己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房间内。

  何意褪去衣衫伸着胳膊在肩膀后背上涂抹药膏, 只是碍于姿势问题, 后背上迟迟够不到,他便准备拢起衣衫等谢潇澜过来。

  只是他刚拽了拽衣裳, 一只温热的手便落在了后背,何意浑身一颤:“之淮?”

  “是我。”

  谢潇澜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帮他涂抹药膏,宽厚的掌心很好将药膏全部推开,连不曾受伤的地方似乎都跟着热了起来。

  何意一时有些忐忑, 他轻咳一声:“好了吗?”

  “嗯。”谢潇澜帮他套好里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雪白的里衣穿着, 依旧能瞧出对方身上的青痕。

  他在生气。

  何意知道,也知道这股气不是冲着他来,但他依旧有些心虚, 出门前谢潇澜曾特意叮嘱他,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倒是没想到雪天路滑, 没让他摔跤,却差点儿折损在逸南王手上。

  “你别生气,我以后见了他会躲着些走,此人太过疯狂,谁知他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何意笑着向他保证,转念安抚着,“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时候?咱们若是想收拾他,动动手指便能办到。”

  谢潇澜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平白无故让何意遭受了这些,谢潇澜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捧着何意脸蛋捏了捏,刚欲笑着张口说些什么,目光便落在他额角无法挪开,何意下意识跟着摸了一下,竟觉得额头有些破皮的刺痛感。

  他心里一咯噔,心想,他就是再劝也劝不住了。

  谢潇澜转身拿起药箱继续给他擦药,恨不得用药膏将破皮的地方全都堵住才好,索性伤口不大,这一会早就不流血了。

  “马上过年,这阵子便在府上和娘一起置办年货。”谢潇澜盯着他,“夜逸一时不会离京,我会看着办,这些你不用操心。”

  他神色不虞,何意自然不会在此时说那些劝说的话给他添堵。

  他乖巧点头:“我明白。”

  谢潇澜对他受伤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更加埋怨夜辛,但心中那些愤慨不平都被他很好掩饰,若非何意知晓,怕也是看不出的。

  夜辛的寿辰大办一次,按照他往常的性子,年节亦是要大办的,只是他这次骤然伤身,觉得面上无光,短期内是不想见这些朝臣的,若非刻意压着,怕是流言蜚语都要把他给压死了。

  也由此,谢潇澜能勉强过个好年。

  谢母最是喜欢操劳家中大小事宜,主要还是眼看着谢潇潇一年年长大,需得教他操持,便是他日后无须亲力亲为,可该知晓之事也得知晓,总不能两眼抓瞎。

  谢潇潇对此亦是乐此不疲,先前他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儿,如今可算轮到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何意提过一嘴的话本和驭。。艳点心要买,大哥想要的锦缎长靴要买,娘亲的各式胭脂要买,小侄儿的吃喝玩乐穿更是要买!

  “小贵君确定要这些?”饶是掌柜做生意多年,都不曾见过一次性买这些乱七八糟的。

  谢潇潇刚挺起胸膛要说什么,旋即想到他老母亲好在身侧,下意识看了她一眼,见对方无甚反应,他瞬间理直气壮:“是,就要这些,稍后我家府上会来人取。”

  “得嘞!”掌柜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帮他归整去了。

  先是将京城内的粮油米面肉杂铺都转了个遍,不管谢潇潇买什么谢母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然后便是互市,这次他挑的十分警惕,生怕那些外来人骗他银子。

  午后,他们二人回到谢府。

  府中的前厅早就摆放了满满当当的东西,硬生生将前厅挤的无法站人。

  谢潇澜轻啧一声:“你买这老些做什么?留着后年吃?”

  “我觉得加上下人们,这些才将将过个年节呢,鸡鸭鱼肉哪是能缺的?我还听你的,去互市给嫂嫂挑了好多海产,那大虾钳子都把我夹疼了!”谢小少爷理直气壮的说着,丝毫没觉得自己买的多。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谢家本身人不多,但多的是朋友和下人,朋友还要带自家的下人来,人数便瞬间涨了上去。

  但,这绝不是他让屠夫宰杀五头猪的理由!

  简直说不过去!

  谢母扬声淡淡道:“将这些东西都放到地窖里,宋元,把今日的单子拿来。”

  谢潇潇一听就知道,这是要和他掰扯着算算账目了,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旁都不可不说,人吃五谷杂粮,米面粮油肉自然是不能缺,那我便与你说说这糕点,吃茶是要佐糕点,但你一家糕点买了五十斤不重样,还买了五家,你且说与我听听,这是等着吃不下往谁的肚子里塞?”

  光是这些糕点都够谢母笑话他一年,哪里还用得着说什么五头猪,三只羊,还有两车山味的……

  谢潇潇被训斥,谢潇澜捻着糕点在一旁逗儿子哈哈大笑,左右呈现出十分明显的状态,显得谢潇潇更悲催了。

  谢潇潇:“……”

  我好难过,我要像狼一样嗷嗷叫了。

  谢母仔细与他讲着吃穿用度,因着他还从未管理过这些,自然是不能把握准这个度,于是谢母决定来年的东西采办还要他来做。

  何意几乎可以预料到,谢家未来一年可能要把他喂胖几十斤了。

  越是临近过年,京城越是热闹,何意是极其喜欢这里过年的,年味十足,不是连鞭炮都不能放的前世,也不是阖家欢乐唯他一人瑟缩角落的孤寂。

  谢家年年对联都是由谢潇澜亲自写,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早在二十八的时候就已经写了对联,挂在了谢府的大门上,两颗红艳艳的灯笼也高高挂着,到处都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南灵微几人照旧二十九时到了谢府,互市收摊之后,回南天带着他的十八位兄弟姐妹也回府上休息,幸好已经换成了五进出的大宅院,今年是不用再挤着了。

  不仅不用挤着,都能玩抓瞎子了。

  满院子鸡飞狗跳,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笑声,住他们一墙之隔的官员都有些受不了了,隔壁安静这么多年,骤然热闹起来,谁受得了?

  谢潇澜一边看着他们玩乐,一边时不时盯着院墙,就在他准备转身回屋时,突然从房顶落下三道人影。

  原本还在院子内玩乐的众人瞬间警惕抽出腰间藏起的软刀,在看到是自己人后才默默收了回去。

  苏合急得直跺脚:“我都看到了!你们对自己人动刀!来切磋切磋切磋!”

  “好啊!来就来,谁怕你!”

  “谁怕你啊!看你这一脸衰样,注定无气运,我定赢你!”

  “我呸!张口就咒老子!看剑!”

  …

  两人就打了起来。

  苏合嘴贱,但凡他刻意惹对方,十个字里绝对有九个字是对方不爱听的,说白了就是唠那种挨打都不会有人拦的嗑。

  该他!

  “交代你们的事办的如何了?”谢潇澜说道。

  白洛邑这才将目光收回,严肃道:“已经听主子吩咐,将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

  “绝对够那老东西刺激。”覃子襄笑着接了一句。

  谢潇澜拍拍他们肩膀,很是欣慰:“做的好,我早说过逢年过节不用拘礼,只是辛苦你们回头还要看着时间送去,和他们一起闹会吧。”

  “属下——我就不去了。”白洛邑脸色难看,让他和那群人玩老鹰捉小鸡……?

  别太荒谬。

  谢潇澜挑眉:“苏合快被老鹰抓到了。”

  紧接着,白洛邑就快步窜了过去,覃子襄哈哈大笑也加入了游戏里。

  谢卿卿受不得冷风,何意把他交给乳母便出来了,他碰碰谢潇澜:“你交代他们做什么坏事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谢潇澜神秘感十足,坚决不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告诉他。

  “还学会卖关子了。”何意哼笑,目光落在叽叽喳喳的院子里,出乎意料的,他从没有一刻觉得厌烦,反而觉得心里踏实很多。

  他抬起手臂撑着栏杆,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渐渐老去,因为他的心还对生活充满热忱,但他也不觉得自己还年轻,因为他如今拥有的东西,别人可能要历经十数年。

  “谢潇澜。”他轻轻喊了一声。

  “何事?”那人应他。

  何意翘着唇角摇摇头,眼皮慵懒地半垂着,彼时恰逢多日阴天转晴,阳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还有些微弱的光溅进他眼睛里。

  不疼,就是刺刺的。

  何意又眨了眨眼,他道:“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和那些文弱书生不同,如今一路走来,果真如此。”

  谢潇澜便也跟着笑:“我从不是文弱书生。”

  “所以你到底要小白做什么了?”何意突然问道。

  差点被哄到的谢大人无奈摇头:“不是不在意?还煞有其事的没有继续问,这会子倒是学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了。”

  “少管我。”何少爷轻啧一声,觉得他有些麻烦。

  只是何意很快就知道了,谢潇澜做的事情有多损。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