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他突然陷入沉思还有些不解,不就是写了点东西,怎么兴致还低落了?

  里面有机密?!

  “父母官, 我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潇澜听到这个称呼就牙酸,在听到对方后面的话后更是一头雾水, 他问:“计议什么?”

  “他密谋那么多, 一定是想合理安排好除掉咱家, 不能让他得逞, 我去杀了他!”靳蛇说着还沾沾自喜起来, “我已经冒充他的暗卫顶上去了!”

  谢潇澜嘴唇紧抿, 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实话说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居然能混到圣上身侧的暗卫中,可见他身手不错, 当初能被小白他们捉到,怕是也有他自己真的不想再逃的缘故,否则根本不愁脱身。

  但这人脑子也是真的不太好。

  “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他三言两语谋划一番就能赐死的,此事便到此为止, 你若是还想在他身侧窥视就盯着些,不想就回去找苏合他们。”谢潇澜有些无奈。

  “小覃都去做侍卫了,我也想去。”

  挺老大一个子, 说起这话时还跟撒娇似的,就差拽着谢潇澜的衣袖晃悠了。

  谢潇澜按了按眉心:“你想怎么去?你如今可是暗卫,被你顶替的暗卫如何了?把人杀了?”

  “不然留着……?”靳蛇小心发问。

  他若是把人留着, 万一那人寻得机会跑了, 再到圣上面前告状, 那他岂不是要被通缉, 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

  所以把人掳走时就直接把对方给解决了,万不能留任何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谢潇澜挑眉:“做得好,你如果去做侍卫,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若非情势所迫,我也不愿子襄暴露。”

  “那还是不做侍卫了,你放我去玩吧!”蛇蛇再次提出无理要求。

  谢潇澜想兜脸给他一拳。

  但以靳蛇的性子确实不能在朝堂做事,只是这深夜里突然说起这些,谢潇澜一时确实想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对方。

  如果要放他去疯,还需从长计议。

  谢潇澜道:“你先回去,明日此时再来寻我,容我想想。”

  “那行,那我先走了。”蛇蛇提完诉求,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在他看来,只要说给谢潇澜听,此事就是妥妥的了。

  谢潇澜失笑,拿他当圣上吗?

  还真以为说什么就能应什么?

  话是这么说,谢潇澜却已经想到要放他去哪疯了,靳蛇无拘无束,让他去军队疯最好,还能磨炼他的性子,省的日后说什么都不听,自顾自就做主张了。

  好歹也叫自己一声爹,不能不为他多想想。

  “他走了?”

  谢潇澜回到床榻上,何意翻身闭眼抱住他腰腹,迷迷糊糊地问着。

  “走了,他胆子倒是不小,回头就把他调出京,这番动作也太吓人了。”谢潇澜低声和他说着,靳蛇这般,他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何意低低应了一声,薄被他下的脚踢了他一下:“你拍拍我,你家娃娃想被拍着睡觉。”

  “好,拍拍。”

  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何意的肩背,直到他在自己怀中呼吸沉稳缓和,才做贼似的在他额头轻飘飘亲了一下,生怕把他吵醒。

  翌日。

  何意醒时谢潇澜正指挥宫人往室内放冰鉴和风轮,虽说不是求来的,但在本就凉爽的避暑山庄内还能得到这些,也得是亲自去跟上面要的。

  红叶伺候他起床,谢潇澜听到动静便将那些宫人遣退了,他朝屋内走了几步:“小厨房已经准备好早食了,你用些。”

  “这里倒是真的凉快。”

  何意难得起床没有热的大汗淋漓,呼吸也觉得顺畅很多,心情自然也很好。

  “那风轮就暂且先别让他们动,待晌午觉得受不住再用,仔细病着。”谢潇澜给他夹着爽口的小咸菜,“稍后我出去一趟,你若是无聊就让红叶去请那几个丫头陪你说话。”

  何意失笑:“那可都是未来的王妃,到你嘴里就是小丫头了,你不用理会我,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他本就疲累,平时总是因为天气燥热睡不好,这会好不容易能静下心,自然是要好生休息的。

  这里没了那些爱闹事的,谢潇澜自然也放心很多了,陪他用过早食就出门了。

  何意刚吃过饭,眼下也没有很想休息,便带着红叶和小七出门了,总得瞧瞧这避暑山庄的庐山真面目,闷在院内可不行。

  这里的绿植都生长的很茂密,那些柳枝可以看出都是修剪过的,庭院里倒是还有一池的荷花,正准备悄悄开了。

  “主子,这块石头平稳,您坐这。”红叶拿帕子把她说的那块石头轻轻拂了拂。

  身为下人最要紧的便是要会看人脸色,她见何意站在这里四下张望,就知道他想在这坐会。

  果不其然。

  听到她的话,何意眼睛瞬间亮了,兴冲冲地朝那块石头走去,慢悠悠坐下便开始欣赏了。

  小七捡了几块石头递给他,自己也留了几块,嗖就扔进了池塘里,就见几尾红锦鲤悄悄躲开晕开的涟漪,在荷叶下躲躲藏藏的。

  何意也跟着扔了一块小石子,听着“咕咚”一声还觉得挺有意思:“可别伤着这里面的鱼,可都是能带给人好运的锦鲤。”

  “先前从未听说过还能给人好运。”红叶很识相接话,“回头咱们府上也养一缸,您就可以每日都有好运了。”

  何意笑笑没说话,他怕自己每天都对着那些鱼会馋。

  三人玩心大起,不停捡周围的石子往池子里扔,小七有武功,捡了块扁扁的石头打水漂,一口气漂了三个!

  瞬间激起了何意的好胜心,他当即也跟着站起来,将红叶找来的扁扁石块捏在手里,还不等他丢出去,就听得一声娇娇的呵斥声。

  “放肆!天家池塘,谁敢胡作非为!”

  何意立刻将手里的石头扔掉,向前走了两步,就见池塘另一侧的台阶下站着一位娇俏的姑娘,看穿着打扮和发髻倒不是什么宫女,但也不是宫中娘娘。

  他眨眨眼,该不会是圣上的新宠吧?

  “你是何人,竟然敢这般作践那些鱼儿,瞧它们吓的都不冒头了。”姑娘手里还端着碟碗,走到池塘边,直接从里面抓了一把撒进池塘里。

  然后那些鱼就冒头……去抢鱼食了。

  何意表示歉意道:“抱歉,不知这些鱼是姑娘在喂养,我和婢女只是在这里坐着透透气,一时玩心大起,才做了这事,着实抱歉。”

  “本郡主才不是什么喂养鱼的,我啊,可是来此地等我如意郎君的!”姑娘哼笑一声,将那好些鱼食全都撒了进去,边说着还抬起了下巴。

  何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已经有鱼快要翻肚皮了。

  只是让他更惊讶的是,这姑娘倒是真性情,居然能这样将自己的如意郎君挂在唇畔,全然不似那些扭捏女子。

  只是他没想到,稍后他就夸不出来了。

  小七狐疑道:“你如意郎君是谁?这避暑山庄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各个都有夫人正君,莫不是哪位王爷?”

  “是佥都御史谢潇澜!”郡主说起这个,神情更加骄傲了。

  不知情的怕是真要以为这人是谢潇澜养的外室了。

  红叶脸色骤变,当即就要和她理论几句,却被何意给拦住了,何意笑问:“你与谢大人是何时认识的?”

  郡主脸色一红,羞涩万分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我们还未曾见过,但我已然听说他就是住这附近的院落,特意来此等他的,传言他最喜欢娇滴滴的女子,走路都要搀扶着自己的妻子,本郡主喜欢的紧。”

  何意抿唇,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搀扶着是因为大着肚子?

  面都没见过就开始“如意郎君”了?

  “你堂堂郡主又不愁无人嫁娶,为何要爱慕一位已经有正君的?”何意问话时一直打量着郡主的神态和举止,如果有猜的没错,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了。

  “那又如何?”郡主理直气壮道,“男子总是要三妻四妾,不是我还会有别人,那为何不能是我呢?”

  何意快速回道:“他已经向圣上求过恩典,此生不会纳妾,他不会要你的。”

  “你胡说!”郡主突然崩溃大喊,“你胡说!他会娶我的!他一定会娶我的!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我听说过他,他满腹经纶,风姿迢迢,他已经和我定下亲事了!他会娶我的!”

  何意眉心紧皱,他有种直觉,这番话或许曾经发生过,但对象绝对不是谢潇澜。

  思及此,他快步上前抓对方手腕,跳动的脉搏告诉他,事情果然如他想的一般。

  这位郡主有心病。

  “在哪!”

  随着几道声音传来,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匆匆跑了过来,见着何意并未先对他行礼,而是先把那位君主给死死按住了。

  何意蹙眉:“她身子不好,你们动作轻些。”

  “见过谢正君,郡主身子不适,奴婢们就先把她带回去了。”那婆子说着就示意其他人要走。

  何意有些不放心:“我随你们去看看,红叶回院子里拿我的医箱。”

  “是。”

  几位婆子不敢再说什么,表情讪讪地请何意跟她们一同去了。

  “要去哪儿?”谢潇澜刚好从池塘另一侧过来,就见何意跟着不认识的人走,立刻走上前询问。

  那些婆子忙对着他见礼,谢潇澜瞥了一眼并未理会,他扭头看向何意,对方立刻回道:“爱慕你的女子病了,我好人做到底去瞧瞧。”

  谢潇澜心尖一跳:“我不配拥有别人的爱慕,夫郎咱们回去吧,无须理这些不相干的人。”

  哪知原本被按着的郡主见到谢潇澜后,那双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清醒了很多,她冲开束缚跑到谢潇澜面前,死死揪着他的衣衫:“谢潇澜?你是谢潇澜?!他呢?那他呢?”

  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脸,谢潇澜思考了半天才把她和七年前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对上。

  听到她问话,谢潇澜更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一般迟迟无法做出回答。

  “你告诉我啊!他呢?我被关在这里,谁也不让我去见他,他明明说好了夏日荷花开时就娶我的!我们说好了的!”郡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哭诉着,像是说给谢潇澜,又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谢潇澜嗓子干涩,头一次当着何意的面伸手揽住其他女子,他轻声安抚道:“你放心,他等着你呢,等你病好了,他就回来了……”

  何意眨眨眼,他大概明白那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