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如今身子不适, 不能长时间集中精神,研制解药的事还得再往后推推,何况那毒药中的成分复杂, 解药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光是寻找解药药材,怕是就有得找了。

  谢潇澜半揽着他出了药室, 回到主屋, 何意便捧起热茶, 原主之前大概总在冬日里用冷水洗刷或浆洗衣服, 以至于天气稍微冷些, 手上的冻疮就会发作。

  他难忍痒意蹭了蹭手指, 谢潇澜立刻攥住他手腕, 眉心皱的厉害:“今年好不容易好些,若是抓破了怎么好?早知道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先前只是让南灵微他们小小教训杏桃村那些人, 可如今想来却觉得教训的不够,早知道就套麻袋扔山里去,随便哪的野兽把他们撕碎才好。

  何意见他眉宇间染上戾气,抬手轻轻拂过他眉心,语气轻缓:“只是有些痒而已, 别总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谢潇澜的情绪都被自己牵动着,这种认知也让何意有些莫名的兴奋,一想到能掌控他的悲喜, 隐秘的欢喜从心脏涌出充斥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再给你擦点冻疮膏。”谢潇澜顺手从暗格中拿出一只白瓷小圆瓶。

  刚打开就闻到了清香,他抠出一些擦到何意手指,再慢慢揉搓, 直到药膏完全热化被皮肤吸收。

  手指开始泛出热意, 何意垂眸看去, 指头已经变的红红的, 这药膏的药效实在有些差,奈何他如今的身体不方便随便用药,否则早就该好了。

  难得享受静谧气氛,两人轻声细语的说了好一会的话。

  室内温暖如春,何意没一会就打起了瞌睡,眼睛迷迷瞪瞪的,时不时就要栽一下,然后被吓醒,然后再迷瞪。

  谢潇澜看着好笑,瞧了他一会才伸手将他带进怀里,见何意晕乎乎的看着他,便轻声哄:“我陪你睡会。”

  何意低低应了一声,闭眼就安心睡了。

  谢潇澜待他睡熟才敢将人抱起放在床榻上,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起身离开。

  这个时辰想见到太子,需得去他宫外的宅子等着,谢潇澜先派人去宫中递信,自己则是去宅子中等着。

  他刚到宅门就被从天而降的侍卫们拦住,谢潇澜立刻掀起帘子,神色自若:“是本官。”

  “原来是谢大人,快请进。”侍卫见是他立刻收起长刀,恭敬将他迎进去,可以想见谢潇澜之前没少来。

  夜辞渊是太子,因此一直住在东宫里,这里的宅子便只是普通的三进院,平日里也很少住,只有暗卫和侍卫在这里。

  将他恭恭敬敬带到夜辞渊的书房,能表露在外的机密可不配被称为机密,因此侍卫们很放心谢潇澜自己在里面,毕竟书房中除了书架桌椅就再无其他了。

  谢潇澜看着屋内的陈设思绪飞远,莫说是做太子,就是做皇子,夜辞渊都是极为“不合格”的。

  他深知其中的猫腻,所以才不曾拒绝夜辞渊的交好,只是前世他过于疏忽才被曹勉有机可乘。

  这次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侍卫们临时抱来的炭盆堪堪够谢潇澜暖个手的,他虎着脸漫步边际的想,知道的说这是太子是宅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废弃的旧院子。

  “之淮,怎的这般着急找我?”夜辞渊私底下在他面前从未用过自称,和气的像是平起平坐多年的知己好友。

  “是有急事。”谢潇澜看向他,眉心微微皱起,“殿下怎么这般慌张,失了仪态可不好。”

  夜辞渊微微摆手,胸口还有些起伏,笑道:“你这会正宝贝你夫郎呢,突然来我这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否则怎么会丢下夫郎过来?”

  谢潇澜在心中叹息,当真可惜。

  他便没再多说其他,将手里的小纸包递给夜辞渊,开门见山道:“这是曹勉准备用来戕害我的毒药,他之前从一个神秘女人那里得到过同样的,不知道用在何处了。”

  “……这个老东西!竟这样害你,此事我会告知父皇,你别害怕。”夜辞渊向来温润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殿下,有事的是之前的药,不知道曹勉会用到谁身上。”谢潇澜蹙眉,“这药很毒,须得调查到底是谁中了此毒,我夫郎说中毒之人单看脉搏是瞧不出的,但在饮食上会有些偏好。”

  但具体是什么偏好,何意也没说。

  夜辞渊脸色有些难看,他全然没想到这些事,深宫的龃龉总是让他厌烦疲倦,这日子还不知要过到几时。

  他攥了攥拳头,语气带着丝苦意:“之淮,我从来想不到这些。”

  “殿下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想。”谢潇澜不留情面的拆穿他。

  夜辞渊低低叹息:“此事我会想办法去查,但饮食偏好哪些,还需你夫郎告知。”

  谢潇澜很想说些安慰他的话,但那些翻来覆去的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对方又怎会不知?

  他略坐坐便离开了,只剩夜辞渊坐在只烧了一只炭盆的屋里,如坠冰窖。

  回到谢府,谢潇澜便急匆匆回到主屋,见何意还安稳睡着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拨弄对方垂在脸上的发丝,神情温柔的不像话。

  “痒……”

  谢潇澜忙收回手,垂眸看着迷糊的他笑了:“扰你清梦了。”

  “没睡踏实。”何意有些眷恋地蹭了蹭他掌心,颇有些娇气的指责他,“方才也不知谁说陪我睡,见着我闭眼却立刻急匆匆的走了。”

  “我去找太子殿下了。”

  听到他提起夜辞渊,何意眉心瞬间皱起,颇有些不解:“当今选储君,究竟是怎么个选法?”

  谢潇澜挑眉:“说来听听。”

  “若是立嫡自然是如今的太子身份最为贵重,可若是以贤能来说,他并非是最适宜的人选,甚至是最不适合的。”

  何意能看出夜辞渊志不在此,夜辛就算再荒唐无度也是对方的亲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却依旧要逼他做太子,到底是因为太子嫡出的身份不能动摇,还是其中藏着什么秘密?

  谢潇澜没有一刻是不佩服何意的聪慧,虽说他知道如今的何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但仅凭几次的见面都能窥知这些,已是不易。

  但许多话他如今还不能和何意说,无关秘密与否,只是时机未到。

  “圣上自有自己的决断,他做的任何事都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也只能瞧着不是?”谢潇澜这般说着。

  何意微微眯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却不能和我说?话说回来,你可是有前世记忆的金手指,怎么还能被曹勉那种人逼到这般田地?记忆出了差错?”

  不得不说,当人无师自通的开启“第六感”后,所有细枝末节的线索都会自然而然的串通到一起。

  比如,谢潇澜曾经对待杨辛的态度。

  比如,他对自己,也就是原主前世的事只字未提。

  分明就是有见不得的人的!

  “你娶了杨辛!”他一锤定音,却是谢潇澜说破天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谢潇澜叹息:“是,但他听了曹勉的话。”

  若不是杨辛日夜都将他在府上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曹勉,对方又怎会精准无误的对他下套?

  何意轻挑眉梢,他就知道给曹勉的药下轻了。

  “不说这些,你先前说中毒之人饮食方面会有些极端的偏好,那是什么?”

  “苦。”何意说道,“里面毒药的成分会让他们极端恋苦,此毒为慢性顽疾,若是查出需我亲自施针才可,若是孔大夫也在就好了。”

  若说何意来到这里最佩服谁的医术,无一例外自然是孔作,那老家伙虽然行事太疯魔了些,但技术却是没得挑。

  可因为王锦然,对方自然也不愿来京城这种束缚人吃人的地方。

  谢潇澜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此事若你做得好,想必能进太医院了。”

  “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揣着你家金疙瘩,你舍得我去为别人做事?”何意故作骄矜,非要没事找事逗弄他。

  “但你开心。”

  谢潇澜盯着他眼睛缓缓说着,他看的分明,何意是十分喜欢做大夫的,给他一间药室,他能不吃不喝一整天。

  何意顿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他微微侧开头,低声嘟囔:“你这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

  “当然,若我不说,你如何知晓我是懂你的?”谢大人十分自豪,说这话时挺胸抬头,仿佛能懂自己的夫郎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何意被他这副不要脸的神态逗笑,方才还潜存的一些倦意瞬间消失,谢潇澜便顺势将他抱起来,柔声哄着:“白日睡太多会难受,我扶你在屋里走走。”

  “好,我有点想吃栗子,你去买吧?”

  谢潇澜便点头:“还想吃什么?”

  “还想吃茄鲞,其他想不到,你自己瞧着买吧。”何意随意说道。

  这才是最难办的,若真随便买了,回来怕是还有得闹。

  所幸谢潇澜对他这时候爱吃的东西都有大致了解,上街一股脑的都买回来就是了,互市热闹至极,吃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穿戴整齐就欲出门,还特意吩咐唐管家将马牵来,冷是冷了些,但骑马到底要比马车快。

  谢潇澜刚走到门口,远远就瞧见两道人影朝他谢府走来,之所以确定是来谢府,是因为先前让小白去查追求他娘的那个男人时,曾见过对方的画像。

  “谢大人!谢大人留步,可否允许我说几句话?”男人喘着粗气快步走来。

  谢潇澜神情比这冰冷的天还要淡漠:“这天气冻人,张商户也该乘坐马车来,平白冻坏你的儿子。”

  被他这么一说,站在张祥身边的小哥儿瞬间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