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特征的人找起来非常方便, 何况谢潇澜前几日刚见过,自然是有印象。

  虽说早预料到县镇会有城里人的眼线,倒是没想到全都是些点心铺子, 若非他那日为何意买点心刚好遇到,怕也是一头雾水, 找不到人。

  谢潇澜不准备打草惊蛇, 毕竟他们如今还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且如今上山的人多, 他们怕也是看不过来, 否则不至于找两个混混盯着。

  想必也是知道不会有人能轻易发现那地方。

  如谢潇澜所料, 随着上山找灵芝的人越多, 反而没人盯着了,他这才着手准备亲自去探查。

  “那层并不宽敞, 但下面定然是主墓,你们去时小心些,跟着的人可都信得过?”何意看了眼外面暗沉的天,总觉得要下雨。

  谢潇澜点头:“放心,廉伯父走时没将他们带走, 可见都不是亲信,自然也无人可依,我已然全都掌控。”

  而且, 廉胜此人虽在文治方面差些,但武将出身之人,所吸引的亦都是些忠肝义胆之辈, 先前跟着他的人, 虽没有太大建树, 但品格方面还是可以拿出手的。

  何意稍稍放心, 将自己之前配制的药粉塞到他腰间:“我等你回来,那扇石门,要找人看着,按照过往经验,那门后一定是某个宅邸的书房或是院子。”

  “密道我比你懂得多,瞧着快下雨,你若睡不着就把潇潇喊来陪你说话。”谢潇澜捏捏他脸蛋,“等我回来。”

  “他明日还要去书院,我自己等你就是。”

  何意将他送到屋外,院子里已经站着几个身穿黑衣的人,站的挺立,一看便知晓是曾是将士。

  他把防蛇虫的药粉洒在他们身上,看着他们离开才进了屋。

  其实这样的事无需谢潇澜亲自前往,只是他在临洋县根基不稳,而且镇上也只有衙役可用,那几人平日里交代些无伤大雅的事还行,若这样严肃要紧的事不用想也是办不好的。

  何况最稳妥的李虎和王震还受了伤,至今都在床上趴着,人手是如何也不够的。

  “嫂嫂?”

  谢潇潇探头探脑的凑到他面前:“夜里凉,咱们进屋吧?”

  何意牵住他往屋里去:“这都快夜深了,你明日要起不来了。”

  “我能起,从前在村子里都是早早起了帮娘做事,还要照顾哥哥读书。”谢潇潇掰着手指算着,“嫂嫂没来之前娘都有做刺绣拖人去卖,但后来哥哥受伤再加上要照顾家中,就不曾再做过了。”

  何意略有深意的点头,怪不得那时谢家时常都能吃到肉,谢母那样的大家闺秀,想必从前也从未做过拿刺绣去卖的事,但为了孩子,还是不得不做出妥协。

  后来再动刺绣,也是为他们做衣裳,一针一线无一不是寄托和挂牵。

  他问道:“那娘喜欢刺绣吗?”

  “喜欢,娘说她从前总爱给爹爹缝衣裳,每件衣衫里都有几瓣柳叶,是咱们谢家的‘竹节’。”谢潇潇说着把自己的外衫解开给他看,里面胸口处果然有几瓣竹叶刺绣。

  何意的也都有,因着和衣衫本身的布料颜色相近,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但也忍不住牵起唇角,他也是谢家的一份子。

  另一边。

  谢潇澜带着三人小心进了山,为掩人耳目不曾带火把,山中白日若无阳光都十分黑暗,遑论是如今深夜,更是漆黑一片,只能借着些许微弱月光。

  他带的三人都是总督署里不起眼却有些小本事的,覃子襄沉稳,五官发达,进山之后便是他在他前探路,丝毫不受黑暗影响。

  苏合性子急,但对奇巧机关得心应手,平时就爱研究些古墓机关,此次得知总督要带他,恨不得直接钻墓里,白洛邑则是按着他脖子不准他在林子里乱窜,否则绝对要摔个狗啃泥。

  “白洛邑去踩机关,你就在上面等着接应,我们下去。”谢潇澜安排着。

  “是。”

  覃子襄先下去,见地面没有陷阱便招呼他们下来。

  三人往里面走,只见空荡的地面,还有些杂乱无章的碎石,谢潇澜打开火折子,看着地面被刻意清理过的脚印,就知道何意在某块石头后面躲藏过。

  也幸好那些人查探时只顾着看下面的东西,否则定会察觉有人来过这里。

  覃子襄蹙眉:“这怎能发现机关在何处?”

  苏合贱贱一笑:“术业有专攻,我若是能找到入口,你管我七日酒钱。”

  “大人——”

  “哎哎我找我找!”苏合愤愤在他后背捶了一拳,转身跑到空地中央开始踩踏。

  按照谢大人所说,主墓在正中央,那机关就一定在可趁手的地方,也许是脚能踩到,或许是手能摸到,但此墓不小且那日下墓之人是有武功在身的。

  他从自己带着的布包里拿出罗盘,伸手掐了几下指节。

  谢潇澜和覃子襄站在一处,只见他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还手拿把掐的算来算去,最后停在一处石壁上,然后轻轻一拍——

  空地之间像是有一扇圆形的大门,从中间分割打开,露出下方的暗道台阶,幽深暗长。

  三人对视一眼,覃子襄一马当先在前带路,谢潇澜走在中间,后面是神神叨叨的苏合。

  许是年岁久远,主墓并没有谢潇澜想象中的狰狞危险,虽说也摆放着一张棺材,但那棺材和一旁的木箱混在一起,反倒不起眼了。

  苏合冲上前撬开一只箱子瞬间瞪大眼睛,嘴里开着合时宜的玩笑:“……大人,见者有份怎么样?”

  谢潇澜轻笑:“先问问上面那个答不答应。”

  苏合撇撇嘴,白洛邑那个小古板若是听到他说这么狂妄的话,一定又要拿剑柄敲他脑袋。

  他们将木箱逐个打开查看,里面皆是放着古玩真迹,金银珠宝,都是些年岁越久越值钱的。

  但如果只是这些,远不止于让暗中的人屡次查看。

  “仔细找找,定然不止这些。”

  一定是比这些还要之前的东西或玩意儿。

  谢潇澜将前世的记忆翻个遍,也没能找出和临洋县有关的一丝线索。

  三人像是瞎子一般对着墙壁石块摸来摸去,按照何意所说,那个黑衣人进密道连一炷香的时辰都没有,可见需要查看的东西并未藏的很深。

  谢潇澜拿着火折子仔细照着,突然脚下一重,踢到的小石块踢踢踏踏的撞到墙角,他出于本能下意识过去查看,就见角落里挤着一块黄色的小石子。

  他捡起仔细观看,旋即愣住:“我大概知道这里有什么了。”

  “什么什么?”苏合立刻窜到他面前,盯着那小块东西看来看去,最后瞪大双眼,“是属下想的那个吗?”

  谢潇澜点头:“如果你和我想的一样,那就一定是你想的那个。”

  覃子襄听他们绕来绕去的,便抬脚也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刚动,便听到了从远传传来的微弱脚步声。

  “大人,有人来了!”

  三人也顾不得有“那个”,立刻从暗道上来准备离开,但姗姗来迟的人像是也听到了他们的动静,立刻加快脚步朝这边赶来。

  两相着急下,竟是直接打了照面。

  幸好谢潇澜他们今夜穿的都是黑衣,方才又快速割了一角布料遮住了脸,见身后的人追着,立刻喊上面的白洛邑接应。

  覃子襄和苏合都有武功在身,两人带着谢潇澜飞出坑洞,白洛邑立刻关闭机关,可那人还是凭借缝隙利索的钻了出来,几个瞬息就追了上来。

  “你们先离开!”白洛邑抽出缠了布的刀和穷追不舍的黑衣人纠缠,这才是谢潇澜带他来的目的。

  他们不知晓对方实力,苏合怕他一个人应对不来,频频后看:“老覃,我去——”

  “我去,你轻功不如我,你先带大人回去,我和老白随后赶上,护着大人安然下山!”覃子襄说着便抽刀往回走。

  谢潇澜摸到腰间的东西扔给他:“这个拿着。”

  “是。”

  苏合不敢再耽搁,立刻带着谢潇澜往下山的路跑,幸好如今夜深,无人会发现他们平日里端庄的谢大人跑的半点形象都无。

  直到跑到熟悉的街道上,谢潇澜这才扯下面罩,他看向苏合:“可有受伤?”

  苏合一愣,立刻回复吊儿郎当:“禀大人,没有受伤!”

  “那就好,我们先回去,等他们把人带回来再问几句。”谢潇澜说着便示意他跟着往谢府去。

  苏合突然急得抓耳挠腮,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仿佛身上爬了蚂蚁,哼哼哧哧的。

  谢潇澜听的难受:“有话直说,别撒娇。”

  “……大人怎么确定他们能将人带回来?”苏合快速问道,“而且对我们的每个人所擅长的事都了如指掌。”

  “你们是我的下属。”谢潇澜淡淡回应。

  只一句就已然足够。

  苏合觉得很神奇,什么样的人才能将自己手底下人的名字和专长全都记住,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上百人。

  他们是在上百人中被谢潇澜挑选出来的。

  到谢府时,院子里的蜡烛已经被吹灭,因此那间亮着微弱光的屋子就显得格外明亮。

  那是他们的寝屋。

  苏合乖觉停下脚步,谢潇澜侧头看他:“跟我来书房。”

  是谢潇澜的声音。

  何意看了一眼睡着的谢潇潇,帮他盖好被子起身去了书房。

  “怎么过来了?”看见何意,谢潇澜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温和,说话时语调都轻柔万分,“潇潇睡了?”

  何意点头:“一会你把他抱回去,可有遇到危险?”

  “撞到了你先前同我说的黑衣人,覃子襄和白洛邑在处理,无需担心。”谢潇澜看向苏合,“被金子冲昏头了?还不喊人?”

  苏合立刻回神行礼:“正君好,属下苏合多有叨扰。”

  何意微微点头示意他坐下,便没多言语。

  看着谢潇澜轻轻柔柔的样子,苏合眼睛都要惊掉出来了,但他只轻轻咳了一声,躲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生怕打扰到他们。

  先前就有听说过这谢正君模样俊美,如今一瞧当真是名不虚传,那清浅的月牙白穿在身上,好似活神仙似的。

  笑起来的模样也好看……

  正走着神,骤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苏合瞬间警惕起来:“属下去看看。”

  “想必是他们办完差事了。”

  果不其然。

  覃子襄和白洛邑把黑衣人扔在地上,对方像是死猪似的动都不动。

  苏合诧异:“大人都说要活的!”

  “是药粉。”何意淡声,“我研制的药粉里面迷药的剂量极重,嗅到必定会昏迷。”

  其他四人包括谢潇澜都默然了片刻,这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人。

  何意动了动鼻尖:“有些潮意,怕是要下雨,再给他多闻点睡上一日也无妨,回头再好好审问。”

  “那就按你说的办。”谢大人没脸没皮的听夫郎的。

  三位下属自然也不敢置喙,办好事就在谢府客房睡下了,他们糙的厉害,也不在意打扫与否,三人挤着就应付了。

  不多时,外面开始掉雨点儿,密集的雨声将地面砸的脆响。

  谢潇澜将蜡烛吹灭,就怕不下雨。

  作者有话要说:

  苏合:“哼哼哧哧……”

  谢大人:“别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