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意放阿魏出来的事, 谢潇澜并未多说什么,一来阿魏和预知平时能帮何意处理药草,这俩人本质上不归他管, 二来,若他真因为那事把人给打发走, 怕何意真要与他闹脾气了。

  得不偿失之事, 谢潇澜向来不会做。

  但祥巳对何意不敬, 这样的人却是不能不收拾, 谢潇澜将伢人新送来的一批全都喊到前院跪着, 何意不说话, 他便不许他们起。

  直到将手上的话本看完, 何意才开始打量跪着的人,镇上略有些姿色的哥儿或是姐儿都不会来给人当婢女小厮, 因此并没有太出众的人物跪在地上。

  但不出众不代表安分。

  何意淡淡一笑:“据说你们都是和祥巳一同来的,想必也都知道他的下场,凡是被谢府发卖出去,绝不会全须全尾的,祥巳就是前车之鉴, 你们也都警醒着些。”

  跪着的下人们颤颤巍巍的应声,若非受过训,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藏着。

  这种场面很乏味, 但何意很喜欢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也许不能代表永久忠诚,但在短时间内绝对不会闹出幺蛾子。

  何意将目光移开, 谢潇澜立刻会意:“都下去吧。”

  下人们立刻像是活过来一般, 整整齐齐的迈着步子快速离开, 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微笑。

  何意摸了摸脸, 他也没那么可怕吧?

  待人都离开,谢潇澜立刻扬起笑脸:“夫郎可还满意,若是不喜欢,我便让人把他们都赶走。”

  “你如今,脾性倒是愈发严苛了。”何意猛的捏住他下巴凑近,有些狐疑的掰着他眼皮查看,“让本大夫瞧瞧是不是病了……”

  两人挨的极近,何意目光在他眼睛或是唇边游离,谢潇澜侧头微笑,抬手使巧劲儿掐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原本还守在旁边的下人们立刻噤若寒蝉,将脑袋埋在胸前,恨不得把地面瞪穿。

  何意稍微错开些距离呼吸,盯着近在咫尺的美男眉眼俱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禁不住蛊惑的男人?

  谢潇澜目光死死黏在何意唇角,像是蓄势待发的雄狮,只待对方有任何动作,便会立刻扑出去捕食。

  何意抿唇,他便下意识跟着放缓呼吸。

  这对何意来说很有趣,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密切关注着,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

  嘴角的弧度不断拉大,何意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经过何大夫望诊,你确实得病了,饿病,得治。”

  “如何治?”谢潇澜虚心求教。

  “晚食多用些凉茶,降火。”何意抵住他的脸,正经了神色,“山头那边有发现吗?”

  谢潇澜收敛表情,眉心轻皱:“我已经让城中的部下暗中调查,若那二人并临洋县人,想必是城中来的,在镇上有眼线。”

  “也不知是哪家这般倒霉,先人墓被刨了都不知晓。”何意抬头轻笑,“若我离世,定要吩咐后人把骨灰撒出去,游遍山川,我们还没做到。”

  谢潇澜挑眉:“吩咐后人?那我呢?”

  何意颇为认真:“你不是已经与我一同死了吗?”

  这话是不假思索的产物,谢潇澜听后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

  何意从未想过彼此会独活。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极致的浪漫了。

  四月中旬,天气愈发炎热,何意的伤口痊愈之后便费了些心思,央求谢潇澜放他去安保堂了,也是赶巧对方最近忙着探查墓的事,没时间多理会他。

  何意得了自由,便定了义诊的时间,若是每月都有义诊是忙不过来的,便每两月一次,一次两日,一日四个时辰。

  义诊之事是屡见不鲜的,哪家医馆为着名声都会做这种事,但何意比他们在意的还要多些,他并不想临洋县在谢潇澜的管辖下,再发生当初疫病的事。

  金四江见着他便打趣:“十几日不见,你倒是清减不少,可见之淮盛情难却。”

  “王锦然闭嘴。”何意淡淡睨他一眼。

  为了能出府,他付出的可是常人想象不到的艰辛,若非自己是中医还能喝药调理,他都怕自己兜不住。

  金四江不愿惹恼他,微微挑眉去前面给人诊脉了。

  何意撑着腰坐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瞿麦立刻给他倒了杯热茶:“何大夫喝水。”

  而后拿起扇子给他扇风。

  “今儿没弄药草?”何意看向小哥儿,“别跟着我了,去前院看他们有何处需要帮忙的,去烦金四江。”

  “啊?”瞿麦愣愣看着他,反应过后立刻飞快摆手,“我不敢,金大夫会骂人。”

  何意轻啧一声,这倒是。

  虽说金四江云游多年,可自小堆积在骨子里的傲气仍在,若是惹恼了,骂人亦是狠辣无情的。

  他接过扇子示意瞿麦离开,自顾自的扇了起来。

  原本谢潇澜并未将墓地之事放在心上,毕竟陪葬多为金银珠宝金银器具,他前世见过诸多,今生也并不缺这些。

  但没想到,自从何意失踪被找回后,就总能在山头发现有人在暗悄悄地查探,且那些人进镇上后就钻入街头巷尾的不见了,他这才意识到其下或许真有不得了的东西。

  “有灵芝?”

  何意得知这消息,眼睛都亮了。

  他万万没想到就那破山头,还能有灵芝?

  灵芝在前世时因为有养殖基地栽种,并不是贵到离谱的品种,但在这里的灵芝不同,没有人工养殖,长出来的品相也许并非多好,但效果和价值却绝对不是人工养殖能相提并论的。

  而且,若是挖到一株灵芝拿去卖,可供普通百姓吃喝数年,越有年份便越有价值,怪不得那些人像藏宝贝似的。

  谢潇澜本还想解释几句,但见他这般高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大不了到时候就想办法给他弄一株回来。

  山上有灵芝的事仅半日的功夫便传的人尽皆知,眼看着上山挖找的人越来越多,何意也跟着咂摸出点不对劲来,若是真有灵芝,这人早就摘来给自己了。

  “我不信。”何意蹙眉,“你们那日在山上那般久都不曾发现,今日怎会突然有灵芝?”

  谢潇澜摸了摸鼻子:“若非如此,怎能遮掩咱们的行踪?上山的人越多,越是能为我们挡住一部分视线。”

  “……厉害。”何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但那片山头有些地方常年不见光照,且土壤湿润,空气都潮湿不已,也许真的有灵芝也未可知。

  何意招呼瞿麦和他一起背上背篓:“既然有灵芝,那咱们也去找找,若是能入药,必定是极好的药方。”

  “你都知道是假的……”谢潇澜轻啧,夫郎愈发不听话,该怎么办?

  “我觉得有真的,跟着百姓上山要比我独自去安全,而且那些人我也能认出来,下面到底有什么,得看了才知晓。”

  谢潇澜没拦住,且他觉得何意说的也有道理,便干脆放他去看看,若是换做别人,他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瞿麦便一脸茫然的被何意拽着走了,走出去好远才想起问要去什么地方。

  因着谢潇澜放出去的消息,这几日山上人很多,百姓们也多是抱着“有灵芝吃穿不愁”这样的想法来找,无非都是想让家里好过些,何意和瞿麦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百姓们不知道哪里有灵芝,也不知道何意先前曾在这里坠落,他们找的地方都五花八门,何意却知道灵芝的喜好,悄悄领着瞿麦往荫蔽处走。

  瞿麦知道灵芝的贵重,他小声问道:“何大夫,咱们若是先找到,会被抢吗?”

  “谁敢抢我的东西?”何意挑眉,言语间带着些娇纵,都是跟着谢潇澜学的。

  这倒也是。

  瞿麦便跟着他一路往里走,泥土潮湿不堪,踩上去的感觉很难受,见着品相好的药草,便分出精神去小心采摘。

  两人有些疲惫,何意见林中有棵枯树,他眼睛一亮:“来这边休息,他们都没找到,咱们也不着急,都采了什么药草?”

  瞿麦立刻脸红红的将背篓放下给他看。

  豨莶草、雷公藤、千里光……都是些品相极好的。

  何意拍拍他肩膀:“不错,继续保持。”

  “是的!”瞿麦激动的搓了搓自己的掌心,耳根处的红痣颜色仿佛都深了些。

  何意垂眸笑笑,这时候要是潇潇也在,肯定已经乐的撒花了。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灵芝,若是有的话——

  何意死死盯着自己脚边那几小株扇形的小东西,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如今也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灵芝体型变化很大,大些的能比成年男子的脸大,小的,都不及何意的掌心。

  但就是这么一株小小的东西,能卖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瞿麦,我们要发了。”何意笑弯眼睛,“这些如果能灵活入药,一定能药到病除。”

  瞿麦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盯着何意的脸,尽管他也是小哥儿,可他每每看到这张清冷又艳丽的脸,总是不自觉的被吸引,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把这归结为“京城特有”,京城来的人,定然都是这般好看。

  尤其是那双笑意满满的眼睛,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何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们找到灵芝了。”

  “是是,对不起,我走神了!”瞿麦脸烧起来,“何大夫您真是个好人,竟想着入药,我若是您,肯定会把这些悄悄卖掉。”

  “孔老头要是知道会骂人的,不过这里有好几株,你拿一株去卖吧。”何意随意说着。

  灵芝属真菌,生长时也会如其他菌类一般,一小簇的生长,光是眼前这一簇,就有最少五株。

  瞿麦不是谢家下人,跟着他上山已经辛苦,若是他将这些都入药,岂非是让他白走这一趟?

  瞿麦瞬间瞪大眼睛:“给我?”

  何意啧啧几声:“小点声,那你挑株小的吧,你也别觉得我抠门,实在是这东西找起来不容易,这片山头估计就这一簇了,是我们运气好。”

  “是,多谢您。”话都说到这里了,瞿麦便没再跟他客气,若是卖了,还能给自己攒了嫁妆。

  何意满意拍拍他肩膀,两人把这小簇灵芝小心摘下放到背篓里,摘了些药草和野菜遮盖着,也无人会翻他们的背篓。

  两人小心翼翼按照原路往回走,何意想到来的主要目的,眼睛不自觉的打量着人群,起初还没发现古怪,直到他看见两个汉子,时不时拿棍子敲打草丛,看似在找东西,实际上眼睛一直在观察人群。

  双方目光陡然撞上,何意将他们的模样记在心里,十分自然的同他们点了点头,面带失落的下了山。

  一回到医馆,他便立刻让人去请谢潇澜,等人来后,他迫不及待道:“那两个人,一个脖子处有疤,另一个长着满脸麻子,一看就是街头混混!”

  “……你倒是知道的多,我大概知道是何人了,先别打草惊蛇,回头扣下他们仔细盘问。”

  谢潇澜说这话时神情淡淡,但何意却突然打了个激灵,起了鸡皮疙瘩,他早就察觉谢潇澜的气势时强时弱,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虐暴戾。

  他疑惑这种气势是何时养成,却打心里发现,自己并不畏惧这种气势,反而让他觉得有种招架不住的魅力。

  何意舔了舔唇角,将自己沾满泥的脚伸到他面前:“脱掉。”

  谢潇澜要笑不笑的看他一眼,十分乖觉的帮他脱掉鞋袜,随后便用力攥紧他脚腕,将人拽到面前,紧紧贴着。

  何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到了,双腿紧紧盘在他身上。

  换来对方的浅笑:“好紧。”

  何意脸颊爆红,流氓对吧?一定是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谢某(眼睛一眯):“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