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澜本就不在意曲家的招揽, 若是日后真要庇护这般人家,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

  前世他为了能改变现状急功近利,只可惜他依旧没见到母亲再嫁, 连潇潇的婚姻大事都不曾解决,如今还有白头偕老之人陪伴, 定要稳扎稳打, 再不会步前世后尘。

  曲家的午食虽好却不足以填饱肚子, 两人出了曲府便上街觅食了。

  自考完试, 街道上的书生明显多了许多, 先前估摸着是窝在客栈里温书, 如今左右都已经考过, 结果是更改不了的,倒不如敞开了玩。

  府城的酒楼不管是从色相还是味道都要甩镇上几条街, 何意每次出来吃都一定要吃到红烧鱼,肉质鲜嫩,汤汁被收进肉中,咬一口鲜香弹牙。

  “你从前是不是总在酒楼用食?”

  虽然知晓他从前出身不凡,但点菜的架势熟练, 连给小二赏钱都给的极其自然,何意想着这人八成总下馆子,便随口问问。

  都是前世的毛病, 谢潇澜不知如何跟他解释,反正何意说的也没错,便应了:“是, 日后我会改的。”

  “我没这个意思, 只是随口一问, 小二做事利索对咱们也殷切给就给了, 出来吃饭,舒心便好。”何意不在意那几文钱的事,只是想到便问了。

  如今正是等放榜的时间,何意从未问过谢潇澜考的如何,但今日见他那般痛快应下和曲子俊的赌约,想必是稳操胜券,吃饭时心情都雀跃起来。

  谢潇澜却想着何意的话陷入沉思,夫郎对金钱没有概念,整个杏桃村都没有这样见着相公给赏钱还无动于衷的。

  可见如今的何意从前过的也自在潇洒,不缺金银,没道理跟了他之后要过的拮据,口头上的话说了就只是听着好听,唯有中举,日后才能给足他们更好的生活。

  若是之前,这些稍微有些名气的书生都会受到各个商户的宴请,谢潇澜定也会在其中。

  但曲府发生的事不胫而走,看热闹的人更多些,也是给了其他商户一个警醒,名气高并不代表着一定能中,因此各个都在观望着。

  两人刚一回到宅子里,翟子桥便急匆匆迎过来,愤慨不已:“这曲家实在欺人太甚!那日曲二少来还以为他是好意,处处礼待,不曾想竟这般恶心你!如今府城人人都等着看热闹,恨不得日日都让人蹲在榜下,好知道排名先后!”

  “凭他们也配?那什么钱秀才我连听都不曾听过,也就咬文嚼字几句便哄的曲家团团转罢了!”南灵微跟着怒声附和。

  唯有理智尚存的李鹤缓声笑:“曲家自然要押错宝,别忘了考试时那些题,潇澜可是同咱们讲过相似的,他自然胜券在握,届时便等着那曲家上门求!”

  “对啊!”

  南灵微瞬间转笑,华庭书院不要求学生在考前必须留在书院,每人的温书进度不同,他们几人私下也会探讨学识,南方有灾情后,还是谢潇澜先想到今年考题可能会与灾情有关,那他自然不用忧心。

  翟子桥却有些不高兴:“谢兄!先前你与我最好了,怎的告知他们却不同我说?”

  “你和陈文之流都是梧桐书院的,若是被他们听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潇澜不说又如何,以你的学识怎会不知这些简单题目?”何意淡淡说着。

  若是旁人对翟子桥说这样的话,他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由面色清冷的何意来说,他瞬间就有信心了!

  他又不是不会做那些题!

  友人间的亲疏关系也是一难题,谢潇澜见自家夫郎一两句话就给这傻小子唬住,笑着摇了摇头。

  成绩还有半月才会揭晓,倒也真如他们所说,如今府城人人都等着瞧榜呢。

  曲老爷也不曾想到此事会闹得沸沸扬扬,只是眼下他也不得不派人盯着榜,好及时知晓成绩。

  他不止一次怪自己那日太急迫,就算谢潇澜一次未中又如何,他年轻,便是再等三年也来得及,自己却是早早就把人给得罪了。

  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将曲鸩羽给找来了。

  “鸩羽,爹让管家备了些礼,你稍后给谢秀才送去罢。”

  曲鸩羽听到他这番话都觉得可笑,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您倒是真不觉得丢人?如今打眼望去,府城家家户户都瞧着咱们曲府,这节骨眼上您让我去示好?我倒是能去,人谢潇澜能接受?”

  曲老爷被他这番话臊的面红耳赤,他那日是急躁了些,可不也是为着曲府好?

  若是能找个靠谱些的,日后对方飞黄腾达也能带着曲家,谁曾想曲子俊也会带来个秀才,还打了赌!

  “那日是子俊冒失了,他是你弟弟,何必同他计较,此事交由你办,将礼送去便是!”曲老爷不耐烦的挥挥手,打发他离开。

  曲鸩羽却是真恼了,他冷笑:“知道的说您爱护侄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您亲生的,既然是他冒失闯的祸端,便由他解决,我才不要去丢人现眼!”

  痛痛快快的说罢才扬长而去。

  虽说那日只是让谢潇澜帮忙,却也不曾想会让他受那般侮辱,若真要去道歉,他自会以自己的名义去,拎着曲家准备的礼,他都觉得面上无光。

  他们几个都不愿去外面当猴给人看,眼看着放榜日将近,便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鲜少有人知晓他们暂住的宅子,得了些清净,自在了很多。

  反倒是曲鸩羽在放榜日悄悄来了宅子里,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凭直觉谢潇澜定然是要比那什么钱秀才会好太多。

  他带着礼上门,神情恳切:“先前对不住,这几日总被家中事物缠绊,今日还是偷溜出来的。”

  “多谢。”谢潇澜虽可以对他暂时放下成见,却也不会有什么过于热络的情愫,他可忘不了这人时刻觊觎自己的夫郎。

  果然。

  被请进门后,曲鸩羽立刻去寻找何意的身影,见他似乎真的不在宅子里,才有些失望的收敛情绪。

  谢潇澜哼笑:“我夫郎不在,让曲二少失望了。”

  曲鸩羽心中尴尬,面上却不显山水,妖娆一笑:“既然如此,那提前祝谢秀才得偿所愿,我今日身子不爽,去济世堂瞧瞧。”

  说完就得意洋洋的离开了。

  今日放榜,何意本不想去济世堂,但架不住自己医者本分和大夫们的三请四请,满心不悦的跟着去了。

  大夫们如今配制药方都想同他商量着来,分明是治疗同一种病的药方,何意和其他大夫开出来的总有几味药不同,每每问起总能有独特的见解,这可把他们给稀罕坏了!

  因此,当曲鸩羽去时他们这边都吵起来了。

  “竹叶与淡竹叶药效相同,用作同一处有何不可?你个老东西故意与我争吵不休,该不会是惦记我先前埋的一坛酒吧?”

  “我呸!竹叶苦甘淡寒,归小肠、肺、胃经,淡竹叶却甘淡寒无苦,归心、胃、小肠无肺!便是一丁点儿区别也要斟酌再三使用!你个老庸医!”

  “我才呸!你才老!”

  “你老!”

  何意在一旁听他们由药草的“性味归经”吵到“谁先死”的问题,听的实在满脸烦躁。

  他嗓音微冷:“只顾性味归经有何用?这患者口舌都生了痈疮,小便时灼热烧痛,自然是淡竹叶用着合适,对症下药才是真。”

  他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原本今日的首要计划便是陪谢潇澜等放榜,却被他们捉来当苦力,还要听他们争论不休,被打乱计划的不悦瞬间在此刻放大。

  曲鸩羽有些微愣,他还以为何意是个没脾气的,倒是有些意外。

  他扬起笑脸上前:“意——”

  “我不是济世堂的大夫。”何意掷地有声,“有病去找里面那两位。”

  自从被济世堂接待,虽然也能时常出入,可他每日都帮着整理药草,配制药方,看病问诊,但济世堂能给予他的东西却很少,且不说分文未给,便是药室都没给整理一间供他使用。

  齐老头待他好,提前帮他搭了线,却不知这些人不曾真正平等对他。

  他也不在意月钱,他只是喜欢医学,喜欢分明是药效相同的药草,放在不同的药方或是和不同的药草搭配时产生的不同的药效……罢了。

  即便是之前,陶又清让他去镇上看李鹤,就算他不出面,南灵微也会让李家来寻他,而他也刚好需要通过李家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才不是什么善心使然。

  争吵的两位大夫见他真的要走,忙上前去拦人,布满沟壑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分明知晓是他们亏待了何意,心虚的不像话。

  “你是师兄所推荐,我们怎会亏待你?这不是见你陪谢秀才忙着,所以不曾给你药室让你坐堂,不如这样,从今日起你便留下,我们会给你安排妥当,如何?”

  何意面色冷淡,撩起眼皮,不屑一顾:“不如何,简直糟糕透了。”

  说罢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宅子走去,刚走过拐角便瞧见迎面走来的人。

  何意立刻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等对方走进他。

  没让他失望,谢潇澜走近瞬间发现了他微红的眼尾,温热的掌心捧住他脸蛋,常年握着毛笔的指腹带着层薄茧,拇指指腹轻擦着他眼尾,深吸一口气:“受委屈了?”

  “我不在意他们。”何意揪着他腰间衣裳倔强着。

  谢潇澜不忍拆穿他,笑道:“旁人都不值得你在意,咱们去瞧瞧放没放榜,我可还等着那赌注应验呢!”

  榜下人好捉婿,两人没敢上前,酒楼里南灵微几人已经包下厢房只等他们。

  “钱秀才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各位宝子看的时候认真一些,某句不起眼的话,都可能很重要。

  昨天夹子上麻了,今天评论掉落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