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雨持续了几日。

  浸润在迷蒙雨雾里的天,似乎空气中都潮得能拧出水儿来。

  在刺寒料峭的春风里,朝术跪在冷冰冰的硬石板上,膝盖都疼得发木。

  肌肉又酸又胀,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跃入口鼻的空气捂得他快喘不过气。

  “娘娘的小乖都让他给粗手粗脚弄伤了,真是愚钝蠢笨。”

  “就让他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吧,狗洞都钻不好。”

  宫人惯会逢高踩低,朝术又是这一方小宫殿最底层的存在,命如草芥,人人都能踩一脚。

  无人会怜悯他,丁点善意都吝于施舍。

  身着松绿太监服的半大少年抬起头来,瘦骨伶仃的脸颊上两只眼睛突出,黑漆漆的格外瘆人。

  窃窃私语的宫人被他直勾勾盯着,背上悄然爬上一层白汗毛。

  吐了口唾沫在他前面的石板上:“真是晦气。”

  匆匆离开。

  饿,好饿。

  冷,好冷。

  疼痛混合在这两种交织的感官中,相比之下都显得不值一提了。

  胃就像是火烧火燎一样难受,几欲作呕。

  没跪够时辰,不能起身。

  宣春宫的婕妤是他的主子,随意找个理由要了他的命都可以。

  好险只是罚跪。

  说来可笑,这次罚跪竟是婕妤让他爬过狗洞去冷宫救她的爱宠,一只白毛小狗。

  伺候的嬷嬷嫌恶冷宫晦气不吉利,不允婕妤亲自踏入,就得让底下的宫人去干那些琐碎小事。

  朝术必须跪过砾石遍地的地面,膝盖一点一点地挪过去,蹭得手心全是被石头棱角刮出的伤痕。

  翻过洞口,他脏兮兮的双手和小狗纯白的毛发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小狗汪汪地叫着,朝术去抓,有点儿担忧自己的手会弄脏了对方的皮毛。

  还是脏了。

  会被戳着脑袋狠骂的吧。

  再次揽着小狗爬过冷宫红墙的狗洞,不出所料看到了婕妤和一众宫人嫌憎的目光,刺得他立马就低下了头。

  卑微。

  小狗在他身上待得不安分,朝术还没来得及把它放下,就被这畜生一口衔住。

  他吃痛,松了手。

  狗砸在地上,哀嚎两声。

  朝术的脸上几乎是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惊恐地抬头,心脏沉沉下坠。

  狗身上不算多严重的伤,婕妤却立刻变了脸,一巴掌给他用力地扇过来。

  “蠢货——!”

  脸刺刺地木痛,过长的镂空护指在他脸上滑下一道红色血痕,朝术眼冒金星。

  所有人都在指责朝术,似乎是这个小太监干了罪大恶极的事。

  他必须在阴冷的雨天跪下领罚。

  人命还不及一只畜生值钱。

  罚跪两个时辰,膝盖阴阴作痛,朝术踉跄着起身,脑子嗡地一下,又给摔回去。

  这一磕差点破相,双手却是伤得不轻。

  本就残缺的身体这一回更是磕得青青紫紫,看着更丑陋了,就像是缺了几块皮毛的灰老鼠。

  一个房内的其他小太监更是避着他走的。

  供应膳食的食舍早早地落了锁,决计不会为他候着。

  朝术忍饥挨饿惯了,也涨了记性,知道偷藏一两个馒头在枕下,吃不上饭的时候还能填填肚子。

  肚子都饿得干瘪,朝术大口大口咬着干馒头,就着杯子里的冷水喝就不会噎着了。

  “吱呀”一声,所有人抬起头。

  没敲门就走进来一个穿着墨绿太监服的人。

  “小朝子,你跟我来。”对方指名道姓,态度也是颐指气使。

  一个房内的小太监们都习惯了,谁让对方是婕妤的贴身太监,最得婕妤信任呢。

  入了宫,相当于就要失了本名。

  要不是朝术一直记着自己姓甚名谁,都要恍惚以为他就是这个名儿了。

  他一向不讨喜,大太监安公公为何会主动找过来?

  房里的人皆是幸灾乐祸地望过来,无人为他忧虑。

  朝术心中惴惴,按理说婕妤出了气,这事儿就该翻篇才对。

  会继续罚跪,还是不给他饭吃?亦或者其他腌臜折磨人的手段?

  进宫里几年,朝术就已见识不少阴暗事。

  第一次瞧见他会吐,会捂住眼睛不去看,而现下他已习惯。

  连馒头都顾不上往嘴里塞,他就一瘸一拐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让对方亲自来找自己,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吧。

  一路走回了对方的房间,像是安公公这样的大太监,住的都是单独的一个房间,如果深得主子宠幸的话,还能住上偏殿或是耳房。

  不大的空间里点着浓郁的熏香,为了遮掩身上的某些气味,也不似他们的大通铺那么潮湿阴冷。

  “安公公……”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子嗓音应当是粗声粗气的,却因朝术割了象征男性的那玩意儿,是以一向细声细气,不似寻常人家的男子。

  白面无须的太监稳坐靠背无纹理的黄竹交椅,受了朝术恭敬一拜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今日这事,你不会怨娘娘吧?”

  朝术诚惶诚恐地应着:“岂敢。”

  “娘娘她性格单纯天真,做事一向率性,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需得多担待。本就是无根的奴,哪里比得上娘娘尊贵呢。即便是被打被骂,理应受着就是了。让娘娘发泄完了,消了气就好。”

  “你也该知道,只有娘娘好,我们宫里的人才能水涨船高。你说是吗,小朝子?”

  朝术一直低着头,昏暗的宫殿里只有豆大的萤火在飘摇,照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是……是。”呐呐应着,唇角却讥诮地翘起。

  安公公压根没想过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他从来不会把最下等的太监放在眼里。

  而朝术的温顺更是让这个二十几岁的太监面色松缓了些,说话的语气都好了不少:“这是娘娘赐予你的药膏,回去上药吧。”

  典型的打一个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朝术猛地抬头,感激涕零:“多谢娘娘,多谢安公公。”

  大太监对着他微微一笑。

  朝术回时,差点就将那用草纸装得药膏给捏烂。

  在路上的后半截,他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回房后才打开,再慢慢给自己伤痕可怖的膝盖上药。

  没有油灯,是借着些微透进来的月色一点点地涂抹。

  眼尖的小太监瞅见:“莫不是安公公给你的?”

  朝术瞥了他一眼,稍加思索:“对。”

  这群人看似睡着了,实际都支了一只耳朵听着,闻言脸上变幻莫测,不知在忖量些什么。

  ……

  酉时起来,两条腿酸痛胀苦得厉害,像是有千万根细小的针扎在肉里头,直叫他百般痛苦。

  需得咬牙忍着,早早地就得翻身起来干粗活,伺候主子。

  一连几日都安分守己地过去,宣春宫也风平浪静。

  然而婕妤那条小狗又出事了,许是前几日被吓着了,这两天一直恹恹的,缩在娘娘怀中,连叫两声都不肯。

  这宫里的太医也是有品阶的,怎会降贵纡尊来看一只畜生。

  除非这只狗的主人身份尊贵。

  婕妤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一下一下摸着那只小狗的皮毛,那双秀气的眉轻轻蹙着,尽显忧愁。

  若是这时候能为主子解忧,赏赐是必然的。

  哪怕是能为主子逗趣儿,也能使得宫里的人高看一眼。

  “娘娘。”有人出声。

  是他们一个房的太监。

  朝术心里咯噔了一下,握着扫帚的手都紧了不少。

  他下意识就觉得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种近乎于妖异的直觉令他逃脱无数次危险。

  这一回毛骨悚然,却无法逃脱。

  “前几日不是小朝子让小乖伤到了么,那就让他学小乖叫,兴许小乖听了,也想叫几声呢。总归是让他逗逗趣儿,又不会少两块肉。”

  似这样作践人的事,时常有发生。

  婕妤听了谄媚太监的话,颔首同意,柔柔的嗓音吐出似乎不谙世事的话:“那就让他速速来吧。”

  朝术知道自己命贱,也谈不上任何尊严。

  他瘦弱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是看不见周围一遭吃吃偷笑的面庞。

  “快啊,难不成还要娘娘亲自请你?咱们都是奴才,你还想着拿乔?”那太监脸上满是踩着别人上位的得意,竟还一声声地催促着。

  朝术抬眸注意到婕妤脸上不虞的神情,将一腔的血和泪咽回去。

  委屈哽在喉头,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进了宫,就是个下贱的玩意儿。

  “汪、汪……”叫的第一声,他记下了婕妤的脸孔。

  第二声,记下了在场所有人扭曲的容颜。

  第三声,他喊得愈发顺口,骨节捏得发白又放下,甚至脸上还能浮现乖巧的笑容。

  所有人都在笑,他眼睛也弯得似月牙。

  这个娇媚天真的女人被他们逗笑,果真赏了他二人不少好东西。

  出卖他的太监笑得牙不见眼,一连串砸下来不少好听的说辞,将婕妤吹得天花乱坠世间仅有。

  余光一瞥,又鄙夷地看了眼跟个木头似的杵那的朝术。

  朝术低着头,眼中有讥笑,出卖他人就能往上爬,宫中少了背后捅刀子的存在么?

  他心想,希望婕妤最好是别让他活下来。

  希望这些人都要好好活着。

  今日之仇,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朝术跟吞刀子似的,将恨意咽下。

  刺破五脏六腑,狠狠扎在心上,那根刺取不出来,早晚都会发胧发疮。

  许是上一回的倒春寒跪久了,落下了伤。每到阴雨天,朝术的膝盖都会隐隐作痛。

  那是一种绵软至肉里的疼,一路钻进骨头缝里,阴阴地折磨着人,有时候朝术都疼得恨不得把膝盖给剜下来。

  第二天还是得面色如常地在宣春宫里干活、伺候主子,像只猫狗一样讨生,甚至绝大多数时候是连畜生都不如的。

  他只是不值一提的鼠雀之辈,面对所有人都能弯腰跪下,不可直视贵人的容颜,不可有任何怨憎,随时都把自己放在泥尘的位置里。

  假如朝术从小就是如此卑贱,他会麻木,会被同化,会彻底被奴性驯服。

  可他偏不是,所以他不甘心,泛着血腥味的恨意自喉头涌上去,逼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

  这天刚露出鱼肚白,他们这些低等的太监就得翻身穿好衣裳,赶紧起来到自己的岗位上做活,慢了一步就会被指着脑袋骂。

  严重的还会罚不准吃饭,不准睡觉,或者是被安排专门去干一些重活累活。

  比如说人人都不愿干的倒夜香。

  朝术从前犯过几次错,被罚了几回就涨了记性。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轻揉一下小腹。

  得先喝几口水,毕竟到了中午才能吃上饭,几个时辰都得忍饥挨饿。

  多数时候,去晚了宫人们的膳房里就只剩下些残羹冷饭。

  每日不过是和以前一样干活,没有出头之日时,就得耐心蛰伏。

  即便他没什么机会,没什么太大的本领,但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那一瞬间的强烈预感。

  树上的花叶轻轻打着旋儿落下来,朝术伸出手接下来一朵,白色的小桂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俏皮又可爱。

  他戳了戳小花,轻轻抿出一个乖甜的笑来。

  这让主管的安公公捉了个正着,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老老实实干活,偷个什么懒!”

  朝术就赶紧扔下了那朵花,他走得急,鞋底踩在上面,纯白的花立即被碾碎,脏污了。

  午休时,宣春宫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医院里的太医被急匆匆地请来,手上的药箱子还未放下,就被人轻轻接过,人也让拉进了内殿。

  整座宫殿乱成了一锅粥。

  乱糟糟的看着不像话,被嬷嬷呵斥了一通之后才稍微稳定下来。

  “今日的午膳是谁呈上去的?娘娘用完之后一直腹痛难忍。”

  “不可能是御膳房出的错,那些食物此前都让琉茜姐姐仔细瞧过了,用过剩下的分给其他宫人也不曾有问题。”

  琉茜,乃是婕妤身边的大宫女,做事仔细严谨,她那不可能有任何可挑剔的毛病。

  太医很快就诊断结束。

  “婕妤下痢不止乃是午食过于寒凉,应当在温热之时及时入口,否则便容易伤身。您身子金贵,应当多注意。开几服药就好,无甚大碍。”

  得了安心的结果,宫女们便欢欢喜喜送太医离开。

  一回宫殿那面色就立即沉下去。

  “是……是安公公。莫不是他那儿出了什么差错……?”说话的人小心翼翼,却已是相当笃定了。

  比寻常时候晚了那么一两刻钟,食物放凉了,让本就肠胃娇弱的婕妤深受其害。

  若是让娘娘知晓了,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安公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事儿很快传遍整个宣春宫。

  相熟的小太监为了讨好对方,赶忙将这事禀明安公公。

  白面的太监神色骤变:“这事儿知道的人多吗?”

  小太监唯唯诺诺,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是……是……”

  “你快说啊!”

  “是有不少。”

  安百山顿时跌坐下去,流了满头的冷汗。

  宫中规矩森严,他们这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皇后那儿可都是有记录的。

  何况这次他们还请了太医过来,对方那儿必定留了脉案。

  主子受难,下人不得不罚。

  这就是规矩。

  严苛到死,除非是这座皇宫的主人,否则规则就一直会被死守。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须臾。

  安百山想到了什么,眼睛迸发出精光,阴狠道:“那这次就不得不找个替死鬼了。”

  前来报消息的小太监一惊,呼吸声更弱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说白了,主子身体受损,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是没尽心没尽力,当罚。

  若是安公公也不能例外,所以必须找个人来替他。

  白面的太监笑了,安抚道:“你慌什么,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找上你。这次有的是人来替……”

  这个人就是朝术。

  无根无萍的小太监,又无什么至交。

  还是宫中最底层的存在,死了都没法伸冤。

  是以当上面的嬷嬷来问时,他自然而然就被推了出去。

  所有伪造的证据都指向他,纵使朝术有八百张嘴都辩解不了。

  半大少年也是首次遇上这种状况,六神无主,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

  宫中的人哪里不知道安公公使的这些小伎俩,不过一个是低等小太监,一个是娘娘身边最贴身的大太监,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不能得罪谁。

  嬷嬷冷下了脸:“小朝子,做错了事就得认罪!从实招来还能宽恕你几分,死犟着不认,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朝术自然得否认,本就不是他的错,为何要被拉下去当替死鬼。

  他急得满身是汗,语无伦次:“不是……真的不是我,那时我在做洒扫的活计,怎能接触到娘娘的膳食!”

  “小明子能做作证的,他当时……”

  朝术忽然止住了声音,就像被人狠狠扼住了脖子。

  安公公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看,同行一块洒扫的小太监默默挪开了视线,对方压根就不会为他作证。

  胳膊拧不过大腿,没人会开口为他说话,全都是冷眼看着他。

  朝术的血一寸寸地凉了下去,早就知道这宫中人人都是利己的,人人都是自私的,他为何还会有期待?

  “真的不是我……”一字一句就像杜鹃啼血,从喉咙里挤出来般。

  婕妤轻轻拧着眉,食指点着太阳穴,不耐地摆手:“好了,还狡辩什么,拉下去吧。”

  朝术黑漆漆的眸子抬眼一瞥,顿时如坠寒窖——

  她知道……婕妤分明就知道这事不是自己所为!!

  怨不得那忠于婕妤的嬷嬷会一心向着安百山,原来是主子指使啊。

  一切都有迹可循。

  被拖下去之前,他还听见婕妤揉着眉心警告安百山,似乎又说了什么。

  安百山脸色立马变得诚惶诚恐,谄媚地对着婕妤讨好地笑,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想来必定又是些讨喜的话。

  婕妤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浅浅拧着的眉松开了。

  真好啊,原来像他们这样底层的人物,要向上爬,就得舍下面皮,腆着脸去舔主子的鞋。

  得豁出去了,跪下来,永远弯着腰颔首低眉,温顺讨好。

  要用尽千方百计讨主子欢喜。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被拖入内务府中专管惩处的慎刑廷中,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杖责臀部十下。

  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那慎刑廷的行刑之人铁面无私,断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放过他。

  朝术被打得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一开始还觉得剧痛无比,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之后完全麻木——被打到失去感觉。

  十下。

  一下不少,一下不多。

  朝术疑心自己的腰部及以下都要彻底废了。

  以后回去也上不了好药,这伤定然是落下了。

  爬不起来,连活都不能干。

  无异于废人。

  谁会愿意养着一个废人?

  行完刑之后,也无人来把他带回去。

  慎刑廷里面每日进来的人不说有几十,也有七八个,哪能让他占了地儿。

  来了两个臂力不凡的太监,把他一抬,扔在了宫口,等着宣春宫的人来带走。

  这地儿偏远,平日里宫人躲着走都来不及,谁能见到他。

  他什么都不是,他连活下去都像是在奢望。

  阴冷冷的天,他趴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人人嫌恶。

  太苦了,太累了。

  在吃人的宫殿里,他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怕活得再小心也有人对你满是恶意,恨不能将你推入深渊,好让你万劫不复。

  这就是深宫,一旦进来了,就得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细瘦苍白的手指逐渐收紧,指腹蹭过粗粝的石板面,道道血痕蜿蜒在上面。几日后经那风吹雨淋,一切痕迹又都消失。

  朝术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一切又归于黯淡。

  正待朝术心如死灰之时,他的视野中突然闯入一双纯白的翘头靴,鞋面祥云锦纹隐隐浮动。

  朝术的第一想法是净,比他那日日擦拭的婕妤桌上摆放的白玉瓷瓶还要净,不染尘埃,就是那枝头的梨花、初春的新雪。

  这样的洁净不用多瞧,一眼便知是贵人。

  一黑一白,一脏一净。

  他在苟延残喘,对方却高不可攀。

  朝术低着头,眼神不敢乱瞟,连抬眸都显得吃力。

  “抬起头来。”是贵人身边的内侍在问话。

  朝术怯怯扬起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

  发现不写文就会内耗,还是开一下调剂备考的心情吧TvT

  推推基友随己的《我死后渣攻们追悔莫及[快穿]》,是酸爽狗血味儿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