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大将军的读书郎【完结】>第260章 码头的闹剧

  温润对温氏族人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自打迁坟之后,他连族谱都除了,还有什么眷恋的?

  他们这一支就是没有了的,现在么,他是想到温家庄那里肥沃的土地,以及连绵的屋舍。

  “那里现在是我的了!”结果王珺告诉了他一个意外的消息。

  “你的了?”温润愣了一下:“怎么说?”

  “朝廷赏赐的,赏赐给我的地方,我就选了那里。”王珺道:“已经叫人去打点了,派人迁徙过去。”

  “派人迁徙?咱们哪儿有人啊?”温润都觉得头大:“那么大一块地方。”

  “兵营里三五千人,他们的家里全都是人。”温润的担心,王珺一点都不为难:“那里有山有水有田地,房舍都是现成的,我又留下了温家庄的大牲口们,迁徙过去之后,他们就能直接入住,以后每年种植的粮食,也能提供给军中,有了这么个地方,起码能解决一半粮草的问题。”

  王珺看待问题,从来都是从实际角度出发,而且很实在的那种,不玩什么花活。

  “迁了军户过去……也好,那里有了军户们在的话,会好很多。”温润点了点头。

  温家庄那里要都是军户的话,安全上来说,的确会好很多。

  因为军户们不仅种田,还练武,他们是被允许有武器的人。

  比起温氏一族那些人,他们肯定更厉害,也更朴实。

  且有了王珺在上头顶着,什么劳役赋税的找不上他们。

  “你还好吧?”王珺有点担心的看着温润。

  “怎么这么问?”温润重新拿起筷子,他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才发现,饭都没吃好呢,赶紧拿起筷子继续吃啊。

  “那里毕竟是你的根。”王珺是板板正正、标标准准的土著,在他看来,这事儿大着呢。

  “可是我已经离开那里快十年了。”温润笑着道:“何况,我跟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这么说都是好听的,不好听的那就更多了。

  当年的事情闹腾的多大,温润可是知道的。

  说伤心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他没幸灾乐祸,已经是念及他们还是有一点点血缘关系了。

  “大哥别说了,那些人,不值得哥夫伤心的。”王珏也跟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王瑾已经用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肉入了嘴巴。

  王珺看温润真的没有伤心什么的,这才真的信了,这人没多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反正那里都是在我的名下,我让人保留了你家老宅,其他的都分了。”

  “无所谓了,那老宅也是别人家的啦!”温润对那里一点留恋都没有。

  “那好吧。”王珺放心了,也开始认真吃饭。

  晚上在被窝里,王珺才告诉温润:“听去的人说,是按照族谱抓人,连在外面的,以及什么入赘的,亲家的,都抓了,连根拔起。”

  “那不少人啊!”温家庄那可是大地方。

  “是不少人。”王珺叹了口气:“何必呢?就那么憎恨咱们家?都往咱们家指道儿,这回好了,上头发了话,他们一辈子,甚至是祖祖辈辈,都只能在苦寒的北地过了。”

  从江南水乡,鱼米之地,到了北边的苦寒关隘,就像是从天上掉到了沼泽地里头。

  “希望他们能吸取教训。”温润打了个哈欠,抱着王珺就睡着了,王珺身上热乎,他就当抱着一个人形发热器啦。

  王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夫夫俩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得香甜。

  千里之外,温氏一族的人,正在爬冰卧雪的赶路,在一个简陋但是很大的驿站那里落了脚,因为是阖族发配边关,男女老幼都有。

  一家子一家子的愁眉苦脸,孩子哭,女人喊,男人喝骂的,老年人一个个都半死不活的样子。

  “族长,今天的晚饭,就是一人一碗热粥,一块咸菜疙瘩。”来人面有菜色:“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哪怕给一碗肉汤也行啊?”

  “上哪儿弄肉汤去?这每一户手里头的钱,都不多了,到了地方还得安顿。”温氏族长脸色也不好看:“托人给温润带口信,怎么还没回音呢?”

  “不会有回音了。”一个族老道:“他都多久没跟咱们联系了。”

  “当初是谁出的这个破主意?全族都流放了。”

  “亲戚朋友都没放过!”

  “老子当初真是脑袋进水了,竟然跟着造谣。”

  那边还有男人对自家婆娘拳打脚踢的:“长舌妇,全家都让你给害惨了。”

  闹腾的不像样子,里头吃饱喝足了的官差,出来喊了一嗓子:“瞎嚷嚷什么?赶紧吃完了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马上就要到地头了,想要死的赶紧自己了断,不想死的赶紧消停的,要不然,我点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儿,陪着我们哥几个?”

  这下子,温氏一族的人消停了。

  其实这些官差也就是嘴上花花,还真不敢怎么样。

  毕竟这是阖族流放,都是族人,要真的敢对女眷动手动脚,一旦引起动乱,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嘴上占个便宜还是能办到的,加上给他们的东西,只要保证人不饿死就行了。

  这地方能有什么好的居住环境啊?

  勉强冻不死就行了,后半夜还得有人烧火,不然大通铺也会冷的。

  塞北飘雪,比南方冷的多了。

  温润第二天起来,洗漱过后穿戴整齐,打开门就惊呆了:“下雪了啊?”

  “是啊,下了雪,过去吃早饭吧,我让人做了羊肉馅儿的柳叶蒸饺。”王珺走了过来:“今天我休沐,一会儿去码头看看啊?”

  “码头?这段时间都是张三哥去的。”温润小声的跟他说了:“他看上了一个女人。”

  “我知道,他说了。”王珺同样小声跟他道:“估计是水到渠成啦。”

  “这么快?”温润瞪大了眼睛:“这才几天啊?”

  “他俩年纪都不小了,这事儿趁早不趁晚。”王珺道:“吃过了饭,我们去码头,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行。”温润点头。

  早饭没看到张三哥。

  梁二一口一个柳叶蒸饺,一问他张三哥呢?

  “他好像是出去了,一大早的谁知道忙什么呢。”梁二觉得冬天就该吃这个羊肉蒸饺。

  温润吃过了早饭,跟王珺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就去了码头。

  王珺带了三十多个人,温润坐着小马车,一路到了码头,发现码头那里很热闹。

  还听到了张三哥的叫骂声!

  “这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叫嚣?”张三哥的声音很大,而且很严厉:“做媒的乃是军中记室参军、温润温雅士!提亲的会是镇守将军。我看你们谁敢放肆?”

  温润听了,顿时急了:“这是怎么了?”

  他扒拉了一下前头看热闹的人一下,那人头都没回:“听说是有个老姚家的鳏夫,打月姑的主意呢,月姑不同意,这老鳏夫纠结了几个地痞无赖,跑来捣乱,好像是要生米煮成熟饭,坏了月姑的名声,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老姚家的鳏夫?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个老王八蛋,他的原配就是喝多了酒,活活打死的,人娘家不服气,把他给揍了一顿,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早就闹上衙门了,就这,两家人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两个孩子也被舅舅接回去养大,跟了舅舅的姓氏!后一个媳妇儿,是个厉害的寡妇,俩人成亲不到半年,就闹的鸡飞狗跳,两口子一人一把菜刀,互砍呢!”

  “我的天呐!”温润都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最后那女的跟人跑了,他也就成了孤家寡人。”那个人小声的道:“这次他看上人家月姑,是因为月姑能干,还有个侄子,听说他们家这几天生意不错,赚了不少呢!而且月姑要给家里修房子,给侄子说亲事,一旦这个侄子娶妻了,再想打月姑的主意,就晚啦!”

  旁边一个大娘也道:“可不是么,到时候,钱都是那侄子的了,月姑也是侄子奉养,就不把着钱袋子了。”

  那倒是,月姑这些年攒的钱,就是为了个侄子娶个媳妇儿,听说已经看好了一个同样是船上讨生活的人家的闺女,是个小船娘,跟侄子同岁。

  人很贤惠,会做针线,主要是,跟他们在一个地方住着,也知根知底。

  一旦进了门,以月姑的为人,肯定主动将家里的事情都交出去,然后安享晚年……那老鳏夫还有什么指望?

  他是人想要,钱也想要。

  这会儿来找麻烦了。

  正好被张三儿遇到了。

  这种事情没办法掰扯明白,张三儿干脆就说了,月姑是他的未婚妻。

  并且他是以官职致士,好歹是个官身,保媒提亲的都是官员,这一点,可比普通百姓们强多了。

  尤其是,他是头婚!

  那老鳏夫都三婚了。

  对方七八个人,各个膀大腰圆,这样一看,还真是人多势众。

  可张三儿一个人,却愣是站出来千军万马的气势,跟他错了一个肩头的是赵良子,俩人身后是被隐藏的严严实实的月姑。

  这些人来闹腾,没想到斜刺里杀出来个“程咬金”,这家伙哪儿来的啊?

  “你谁呀你?牛皮都让你吹破了吧?”老鳏夫不服气。

  他惦记月姑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着就要下手,突然让人横插一杠子,这谁受得了?

  哪怕对方说的再严厉,他也不想放手啊。

  “他是七品致士武官,张三儿,如今我镇守将军府的大管家。”王珺让人排开众人,自己带着温润进了里圈儿。

  这里圈儿十几个人,相互对峙着。

  王珺一进来,一下子就将双方隔开了,亲兵们毫不客气的刀出鞘,对着老鳏夫那边的人,虎视眈眈,好像下一刻就要挥刀杀过去一般。

  “尔等何人?在此作甚?”温润上来就摆了个官威出来,他看到那个老鳏夫,就皱眉了。

  老鳏夫实在是太不招人待见了。

  油腻腻的头发,带着一油渍麻花的破皮帽子。

  身上的棉衣是黑色的,应该是棉布的料子,可是那料子都反光了!

  一股子淡淡的酸馊味道,脸上沟壑纵横,还有那么一点黑色的汗泥,那一双手,跟脸上的肌肤都有些黑黢黢的,尤其是手,老鸡爪子似的,尤其是指甲那么长,还那么藏污纳垢。

  眼睛里都有眼屎在,一说话,一嘴的大黄牙,看着就那么让人反感呢?

  “我、小的……是来提亲的!”老鳏夫真敢说。

  “提亲?”温润皱眉了:“我们已经提亲了,你来晚了,麻烦去别家提吧。”

  “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群无赖子开始起哄,一个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怀好意。

  “就在昨天。”温润淡定的掏出来一对羊脂玉的鸳鸯玉佩,这本来是他带在身上,想去银楼问一问价格,这东西价值多少钱?

  他知道是好东西,但是不知道价格,毕竟“黄金有价玉无价”。

  结果现在掏出来,他就直接简单的挂在了张三哥的腰上,推开赵良子,亲手将这个东西,塞给了月姑:“这是俩人的定情信物。”

  这对鸳鸯玉佩下头坠了两颗拇指肚大的珍珠。

  玉这个东西,一般人都看不好的,但是这珍珠价格可不低啊。

  一个米粒大小的珍珠,他们这些普通人家都买不起,何况是这么大的,还这么圆润有光泽。

  “好了,都散了吧。”王珺淡漠的道:“要不然,就衙门见,对了。”他一转头换了个笑脸儿:“张三哥,那个,三嫂子,咱们是不是去家里头,说说亲事?我连媒人都请去家里头了,就差你们俩了,那个大侄子,还不赶紧带路?”

  他说的“大侄子”,就是赵良子。

  赵良子都有些傻眼了好么。

  什么镇守将军府,什么记室参军,什么退休致士的武官,对他来说,犹如在听天书。

  月姑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手里头握着的杀鱼刀,都有点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