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仙侠武侠>武侠之神级捕快【完结】>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喜怒无常的魔刀

  魔门称雄十九州地下势力已经不知多少年,曾与皇者争霸天下,逐鹿中原,也曾与佛宗道门争教义高低,门徒遍布天下。

  其在苍茫大地上已经不知屹立多少年,纵然有衰落之时,以魔门雄厚的实力与底蕴,终会雨过天晴。

  这当中,与魔门各脉宗主的武学修为绝逃不开关系,因为三十六脉,哪怕只有十分之一能修成顶尖武道,也足以庇护一时。

  当代的刀魔宗主籍籍无名,罕有人知,哪怕一些消息灵通的武者恐怕也不曾听过其名号。

  但天下间武功高强名声全无的高手多了去了,其武道修为的确是当代魔门有数,除了魔帝,天地人三魔,恐怕只有剑魔能与之相比,同为刀剑最强。

  苏保保虽未见过刀魔宗主,但因为相州形势,以及刀魔一脉的行动,曾经特地调阅一线天总部的宗卷查过,深知此人的恐怖,乃是已经证道的强者。

  这个消息乃是神捕门策反一个刀魔一脉强者后方才得知。

  刀魔宗主姓名不详,生年不详,只知道在三十年前应该已经修成先天武道,性格颇为阴狠凶戾,往往一眼不合就会拔刀砍人,倒也直来直去,不会背后算计。

  他真正崛起之处,是从悟透刀魔至高心法魔刀十二恨开始,自此武功一日千里,将同年乃至先辈武者远远甩出,最终得以证道,武功强悍绝伦。

  苏保保自问近年来不曾得罪人,更别说惹到什么证道级别的强者了,除了前些日子听从项央命令剿灭刀魔埋伏的暗子一事,得罪了刀魔一脉。

  且看这人的刀法魔气凛然,霸道无比,修为远远超出天人的界限,联系起来,除了刀魔宗主,再不做第二人之想。

  他恐惧的,是刀魔宗主的武功,只怕刀气催发,元神一动,足以将屋子内的四大天人尽数斩绝,一个不留,这就是证道级别的实力。

  至于后悔,倒不是后悔听从项央之言对付魔门,而是后悔没能时时刻刻待在项央闭关的密室之外,不然此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而现在求救的想法,根本一丝一毫都没用过,真当这魔刀是吃干饭的?

  “喂喂喂,聋了吗?我问你们话呢?要是杀了你们,那个天刀会不会心疼啊?

  唉,想想我不过死了些可有可无的手下,就心疼的要命,你们可是四个天人总捕,要是死了的话,天刀肯定会心疼的对吧。

  真想看看那混蛋懊恼,气愤,又无奈的表情啊!”

  魔刀面色不耐,对于这几个小角色无视自己的话颇为不满,随即哈哈一笑,自言自语,似乎更希望项央不痛快,而不是杀了他。

  这样的脑回路是宁珂几个所不能理解的,报仇就报仇,让项央心痛是个什么鬼?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再不敢分心,只因一个疏忽,可能就被这魔刀秒杀,项央有这个实力,魔刀当然也有。

  “走。”

  宁珂,南凤兰,以及黄少雄三人深知证道武者的可怕,完全没有与他交手的打算,只是想着能暂时逃离,等到了项央身边,应该就安全了。

  只是三人刚刚有动作,魔刀便化作一道黑电从房梁圆木上闪烁而下,轰的一声落到三人面前,堵死了唯一的逃生之路。

  “魔刀,你来我神捕门总部撒野,就不怕给魔门招惹大祸吗?”

  苏保保强压下苍白的脸色与心中的惊惧,脑筋急转,大声喊道,到了这时候,不敢打,也就只能动动嘴炮,希望魔刀能投鼠忌器。

  这也不是什么废话,要是魔刀血洗神捕门总部,肯定会让一线天的霸枪等人恼怒非常,两家直接开战都不是不可能。

  面对苏保保的不成样子的威胁,魔刀又是哈哈大笑,指着苏保保一副服了你的样子。

  证道的武者,已经悟通本心,随心所欲,天地之大也难以束缚,怎么会因为如此可笑的原因而委屈自己呢?况且就算真的开战,魔门难道会怕区区神捕门吗?

  由始至终,真正能与魔门对立平等的,不是神捕门,而是其背后的大周,以及自古以来就代表天下正道的佛道两门。

  魔刀心中杀意已生,再也不想废话,脸上的笑容宛如京剧变脸一般化作狰狞可怖,青筋暴起之余有浓重的黑气弥漫。

  腰间之刀不动,垂在右侧的手掌渐渐反转,猛地拔起斜斩而出,四道漆黑如墨,弯弯如月的刀芒激发,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朝着宁珂四人劈去。

  这一刀四斩之术极为强悍,内中熔炼的刀芒犀利又凝实,无坚不摧,驾驭的刀意正是十二恨之恨无常,以魔刀的实力与修为发挥,斩杀四个天人绰绰有余。

  苏保保四人摄于魔刀刀法当中催发的森然刀意,元神被固定在泥丸当中,犹如被无形的锁链捆住,肉身关节僵硬,筋肉硬邦,身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精神,肉身,双双被禁锢,只能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宁珂一双妙眸神光爆射,在一股强大力量的加持下突破禁锢。

  轻呼一声同时,踏步迈前,娇小的身躯拦在四道刀芒之前。

  看起来像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保护其余三人,但宁珂面上毫无绝望,也无惧色,只是从宁珂的眉心处爆发一团无形物质,极为惊人的意志与力量。

  这股意志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灵,护在宁珂之前,一声令下,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风之灵气仿佛远方的游子接到家书,迫不及待的融入其中,最后化作精纯无比的刀气。

  这股刀气似乎暴风凝形,成漩涡扫射而出,密集的风刃如刀旋转搅动,把魔刀信手一斩的四道刀芒绞成粉碎,一丝一毫也未曾伤到四人,且声势更加骇人的朝着魔刀冲去。

  “是项央!”

  没有人认为宁珂有这样的实力抵挡乃至反攻魔刀,唯一的解释就是项央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后手。

  想想也是,项央功参造化,绝顶盖世,作为项央唯一且深爱之人,又怎么会让宁珂陷入危机当中?

  南凤兰劫后余生,却是没有多少欣喜之色,眼神反而黯淡不少,等想到自己身上同样留有项央的一记杀招,又轻松不少。

  虽然项央与她并非男女之情,但至少还是在乎她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天刀与魔刀(一)

  虽是白昼,但一道更强过烈阳光辉的刀芒闪过,如暴风漩涡一般的刀气能催山成粉,却被更加强大的刀芒斩成两半,等滑过魔刀身体时,只如一阵轻风,带起垂落的长发如柳条飘摆。

  吞天灭地七大限之风暴一式,刀速迅捷如电,牵扯气流化作龙卷刀势浩浩而出,足以将任何对手撕裂成碎片。

  这一招发动之快,便如念头转动,足以应对任何的对手与招数,也是宁珂在魔刀出招后挺身抵挡的倚仗。

  “好刀法,化天地风灵之气于刀中,再经过瞬间的压缩,催化,如暴风一般释放而出,威力视乎吸纳灵气多寡而提升,无有穷尽,这便是天刀的刀法吗?”

  魔刀左手大拇指按着腰间刀鞘的鞘口,右手反握刀柄,双眼中露出惊喜之色,缓缓将后背大刀的刀尖对准鞘口,滋啦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收刀回鞘。

  这一击风暴威力不俗,威力更超过自然的风暴不知多少倍,魔刀于电光一闪之间,拔刀斩击,方才将项央这隔空一击化为无形,与此同时心中暗暗惊叹项央刀法之玄妙。

  魔刀为人阴狠,性格凶戾,但所学总归脱不出刀道,乍然见到七大限这等夺天地之造化的神魔之刀,当然见猎心喜,心中瘙痒难耐,恨不得宁珂再斩出千百式让他过一过瘾。

  他自练成魔刀十二恨之后,刀道大进,几乎是一天一变,天下能与其争锋者或许不少,但能论道者,就寥寥无几了。

  曾经听闻项央天刀之名,魔刀隐于幕后十分不屑,自以为不过是仗着神捕门资源侥幸证道的小儿,只怕连忘刀之境都未曾修成,何谈天刀这样古今至高的修为?

  这也不是他自傲自大。

  须知刀道与剑道占了兵刃武者的八成,自古以来两道的高手层出不穷,代代不绝,也积累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境界划分。

  项央年纪太轻,虽然本身的武功修为达到巅峰,但在刀道上,绝无取巧的可能。

  他也是花费了数十年才有成就,这还是天才一般的表现,魔刀就不相信项央能比他更厉害。

  但方才宁珂眉心泥丸现出的意志,瞬息之间号令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倒是让魔刀改变了原本的偏见,对于天刀之名有了些许认同,但不是消减杀意,而是更加迫切的想要与之争斗。

  而如何能逼迫天刀出手,且万无一失,绝不会有危险呢?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是突破口。

  须知证道修为虽然厉害,但要将一身修为封存在他人身上,也要耗损真元与元神,项央如此看重这女人,必定有原因。

  魔刀心中念头一动,一股浓浓的恶意不经意散发,直接对准宁珂,经脉当中的雄浑魔元透体而出,显化成一只乌黑大手朝着宁珂抓去,旨在擒拿,无意杀人。

  宁珂原本就防范魔刀,灵台内忽然乌云密布,天塌地陷一般,知道是魔刀带来的威胁太大,且目标在她,所以元神警示。

  可惜方才一刀已经耗尽项央留在她身上的手段,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要死了吗?死亡就是这样的滋味吗?倒不是很讨厌啊。只是还很遗憾,没能亲手给项央做一碗最擅长的绿豆汤,没能和他有一场完美的婚礼,没能为他延续子嗣……”

  宁珂不知魔刀无心杀他,只以为在劫难逃,心中感慨万千,滋味莫名,最后只留下浓浓的遗憾,只能闭目就戮。

  魔元化作的大手就要抓住宁珂时,一声尖锐的啸声自不知名地域陡然发出。

  一圈圈波纹状的元气跌宕而来,堪堪撞击在魔元大手上,一番气劲碰撞,大手被碾作细碎,使得魔刀再次无功而返。

  “项央终于出关了,还算及时。”

  见到这一幕,南凤兰原本踏出的步子重新收回,心中喜悦,几乎要溢了出来,原本因为惊恐而绝望的脸蛋也恢复笑容。

  虽然她对宁珂十分嫉妒,但方才是真的存了牺牲自己为宁珂创造逃生机会的心思。

  有人不理解,她自己也不理解,但大抵还是因为爱吧。

  因为爱项央,所以爱项央深爱的一切,也甘心情愿的为项央守护这一切,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那么项央最爱的宁珂,她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好在项央终究是一个靠谱的男人,总会在危急关头出现,不会让人失望。

  “天刀?!”

  魔刀以魔元化作的大手被震碎,不经意间后撤一步,脸色莫名,完全没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随即转头看向一个方位,距离此地不远处,正有如大日一般绽放无穷光热的气势扩散,甚至令得他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就像是诸侯王遇到天子,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刀,绝不会有错。

  魔刀平凡的脸上兴奋不已,不经压制,满含真元修为大吼一声,传遍了大半个仁怀城,体内的热血完全沸腾了下来。

  也不刻意压制体内的魔刀真意,无穷的气势直冲霄汉,要与不远处的天刀一比高低。

  这一声天刀半是怀疑,半是肯定,回音阵阵,隆隆声让城内数十万计的百姓如遭雷击,膝盖一软瘫了下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惹出了不小的骚乱,甚至有不少胆小之人被生生吓死,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除了普通百姓,另有数不清的武者惊骇不已,望向声波的中心,同时有不少让人放下手中的一切,运转轻功朝着相州神捕门狂奔而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神捕门天刀之名,早已经广传天下,十九州的武者很少有不知道的。

  这次项央来到相州神捕门动作频频,外界也不是毫无所知,因此这许多武者也是想要凑个热闹,另外就是好奇是何等人物敢向天刀挑衅?

  “魔刀,跟我来吧。”

  纵然魔刀挑衅式的吼叫传遍了大半个仁怀城,项央仍旧没有露面,只是以高深无比的武学修为锁定魔刀,让他分毫不敢乱动,同时对着魔刀传音道。

  魔刀冷哼一声,瞥了眼房间内惊魂未定的四人,踏步而出,朝着那散发着无穷刀光与刀意之处赶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天刀与魔刀(二)

  自神捕门而出,魔刀精神如锁,一路追寻那股带给他无穷压力的刀意而行,跨过林立的住宅,纷扰的商坊,熙攘的人群,最后来到城中一片人烟荒芜的废宅前。

  这里荒草丛生,全无生命活动的气息。

  浓重的烟尘熏黑了破败的残垣,一片片朱红的瓦砾,沾染上雨天泥泞的湿土,布满了时光的痕迹。

  在残垣断壁的尽头,一座熏黑房屋的屋顶,魔刀见到了那股强烈刀意的真身。

  一个身穿宽松白袍,头发扎成一团的高大青年正直立在屋顶之上,见到他到来后纵身跃下,两人虽面对面,却相距甚远。

  而由于身上浓烈的刀意与空气当中的灵机纠缠融合,化作一团难以窥见的气浪飘在身体四周,使得天刀面容被掩藏,看不清真面目,所以是英俊潇洒,还是丑陋不堪,都不得而知。

  然而不要紧,皮囊不过是表象,类似此等武道绝顶的武者,真正看重的只是内核,也就是精神为重。

  魔刀真正看重的就是青年体外凝若实质的刀意,那道即使他魔刀修为也倍觉压力的刀意,当世之中,除了天刀,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威势。

  毕竟魔刀已经是当世的刀道绝顶,神圣皆不能胜过魔刀,真正能压其一头的,也只有天刀了。

  “古剑经有云,天道有常,形而上剑,旷古绝今,万剑敬仰,乃是以剑道合天道,御万物为剑以成天剑的至高剑道。

  天剑至高,与天剑并列的天刀同样如此,所以以我如今证道魔刀的修为,依然感受到天刀身上传来的浓重压力,这是先天与后天的差距。

  不过正遂了我的心意,天刀虽至高,却非最强,只要今日我以魔刀斩杀天刀,便能携无双大势更上一层楼,从今以后,魔刀至高,凌驾于天下刀道之上。”

  魔刀左手轻轻抚住腰间的厚背大刀,皮革的粗糙感传入手中,心中无限思量,且一身战血沸腾,难以遏制。

  原本普通的眼睛瞬间开裂,魔光骤射,如同斩出的刀芒,爆裂无匹的战意直冲向项央。

  古老相传,天剑,天刀,乃是天下间后天努力所无法成就的至高神武,换言之,这不是练成的,而是天生的,也就是天生高人一等。

  纵然百年武林神话剑神钟大先生,也只能证道神剑,却不能证得天剑,原因就在于此。

  若不是项央曾经在生死之间和却邪刀以天蚕变心灵相通,再有吸纳神锋之气入体这一出,纵然天刀真解在手,也难以逆后天为先天,最后证道天刀,这是完全不可复制的奇迹。

  也所以,魔刀如此热切渴求的想要将天刀斩于刀下,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一种心态,大概就是,努力的天才,想要超越真正的天才的想法。

  项央与魔刀相隔不远,彼此间虽然一言不发,但心意却是共通,唯战而已。

  魔刀深吸一口气,右手光洁如玉石,缓缓握住腰间大刀的刀柄,随着呼吸的消失,骤然拔刀而出,凄艳的刀芒闪烁而出,比疾风更快,比雷电更快,在快的同时,带着无比的凶悍与凌厉。

  在魔刀出手的一瞬间,项央同样出手了,只是手中无刀,以一片椭圆形的树叶为兵刃。

  像是发射暗器一般,右手食指中指夹着树叶,抬手于眉心之间,双目闭合,轻轻一甩。

  这片树叶悄无声息的射出,不激起一丝一毫的风流,却如同日出时天地间照射的第一缕光辉,充满了希望与力量。

  拔刀斩这一招,平平无奇,任何一个用刀的武者都会使,然而使得如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魔刀这一式拔刀斩,堪称千锤百炼,无论是出手的时机,还是拔刀的速度,又或者是刀中蕴含的力道,都可谓达到了完美的程度,项央也不得不称赞。

  咻,一声尖锐的气啸声响起,翠色的树叶化作碧海惊涛与冷厉凄艳的刀芒碰撞,在相持不到一瞬的间隙,翠光斩破刀芒,带起一滴殷红的血液。

  魔刀维持着方才拔刀的姿势,弓步前踏,沉腰坠肩,只是原本饱满光滑的右侧脸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有细细的血液渗出,将魔刀的脸孔变得凶恶如鬼。

  若不是刚刚他以手中大刀搅动风流,带着那翠色树叶偏离不少,现在脑袋只怕都被削成两截,死的透透的,天刀的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尤其是这股子举重若轻,御天地万物为刀的修为,更让魔刀在恼怒的同时多了一丝渴求,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刀境界,但凡练刀之人,谁能不渴望?

  不过他不是不切实际之人,先前试探性的拔刀斩被项央如此轻易的击破,已经让他认识到天刀之名并非名不副实之辈,那么此战就决不能大意,必须要抱着非生即死的信念与天刀对战。

  “一恨求不得,阴风魔刀。”

  手提厚背大刀,魔刀另一只手轻轻抹去脸颊上的鲜血,伤口在真气的滋润下很快恢复如初,而后提气运刀,爆发真元,一瞬之间朝着项央所在斩出百刀刀式。

  刀出时,一片暗黄色的轻风骤然刮起,呼呼之间朝着项央吹去,看起来云淡风轻,威势平平,却让项央脸色微变,郑重以待。

  十二恨为魔刀一脉至高心法,在魔门当中也是一等一的盖世绝学,一旦领悟,武功便能突飞猛进,从而恨天恨地,恨神恨佛,恨苍生,恨六亲……十二恨大成,则聚集天下至凶至邪的魔刀刀意,但凡凶邪一类的刀法,无不为其驱使,且威力更胜过原本的心法。

  阴风魔刀,则是刀魔一脉的上乘刀法之一,刀势如阴风,累累而出,能削人骨血,腐人肉躯,吹灭元神,对比七大限之暴风纯粹的暴力与杀伐刀气,更加阴损毒辣。

  魔刀以十二恨的心法为根基,运使阴风魔刀,威力更胜过纯粹修行阴风魔刀的武者,纯以刀法而论,已经是近乎完美的一刀,不愧为当世刀道的绝巅。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天刀与魔刀(三)

  面对这一刀,项央不退反进,体表之外凝聚出一缕纯白色的气芒,若隐若现之间,有刀鸣传出,发出极致的切割之力,嗤嗤的将空间都要割裂一般。

  魔刀刀气化作的阴风在落到项央身体上的刹那,风势由原本的轻柔顿时化作狂暴,呼啸之间如厉鬼哀嚎一般,真如黄泉吹来的阴风,却只传来余韵不绝的金器敲打之声。

  “怎么可能?”

  魔刀眼睛瞪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却又不得不相信。

  由自身充沛魔元积蓄磨砺催动,以魔刀十二恨的至高心法运使,打出的阴风魔刀连金刚都能削成粉末,却被项央以纯粹的肉身锋芒之气抵挡,这人的横练修为,只怕已经是当代第一人了吧。

  甚至于,有这样的横练修为,纵然站着让魔刀去打,能否攻破其肉身伤害到项央都是一个悬念。

  在项央的认知当中,达摩祖师自遥远的天竺来到中原弘扬佛法,遭到中原本地武林势力的打压,由于不想彻底激化双方的关系,便以自身的横练神功创下一番壮举。

  那就是任由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拳打脚踢,刀劈剑砍,火烧水淹都毫发无损,甚至后来不眠不食五日,吃下穿肠剧毒仍旧精神奕奕,由此名震天下,再无一人敢与其相争。

  这其实就是横练武者修成登峰造极境界的一个表现,项央今日不敢自比达摩金钟罩十二关,但无极刀体在肉身神藏的无限加持下,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魔刀纵横天下数十载,经历过的实在太多太多,人生经历阅历无比的丰富,纵然知道项央的肉身修为坚不可摧,也没有动摇分毫。

  呼,吸,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在魔刀的口鼻处缓缓渗出淡墨色的浓雾,浸染在附近荒芜的空间,将整个废墟渲染的如同魔域一般,阴风鬼祟,足以让不少心志不坚的武者动摇心神,不战而溃。

  然而项央只是袖袍一挥,丝毫不为动容,脸上的表情也是毫无变化。

  要想无敌天下,除了必不可少的力量,还要有与力量匹配的心境,这一点他从少年时代孱弱之时已经了然,这魔雾看起来渗人,在他眼中却是花里胡哨,凭白耗损真元,没有实际用途罢了。

  不过下一刻项央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暗道果然是有几把刷子,能修成魔刀,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只见魔刀骤然一声厉啸,刺破了四周环境的魔雾,搅动雾潮起伏不定,同时手中厚背大刀原本昏暗的刀身绽放出吸人眼球的黑光,散发着比之前阴风魔刀还要更加犀利,霸道,浓重的魔意。

  项央瞬间了悟,武者所学固定,但发挥如何,仍要视乎天时地利人和三者。

  魔刀先前营造魔雾,融煞气,杀意于其中,便是要将这片环境塑造成自己的主场,利用主场优势来提升自己的战力,从而与修为深不可测的天刀一战。

  顷刻,魔刀再斩,气机交感之间,四方浓重黑雾化作一个人形魔神的虚影加持。

  这道人形魔神三首八臂,雄武的上半身缠绕着数不清的玄蛇,丝丝之间狂舞飞动,八只手臂随着刀光闪过,握拳齐齐伸出,朝着项央所在位置轰然击出。

  比起阴风魔刀重气,这一招更重于意,带给人心中的压迫与危机是阴风魔刀远远不能企及的。

  而且魔刀这一招应该是催发了魔刀十二很的最高深心法,凶煞难当,单单其气势,就足以将天人绝顶的高手生生震死,在配合那魔神虚影,只怕证道高手的元神也要大受创伤。

  不错,这就是魔刀的战斗智慧,扬长避短,攻其不备,如此才能以弱胜强,这其实也是应对纯实力胜过自己的最保险也是最有用的战法。

  项央的肉身修为既然已经是当世绝顶,甚至说是数一数二也不为过,那么魔刀催发的刀气与刀芒,威力再大也难以伤到项央分毫。

  倒不是说项央真的已经达到了天难灭,地难葬的程度,真要是有那等修为,恐怕单纯的以肉身之力破碎都不是不可能。

  之所以说魔刀伤不到项央,仅仅是魔刀的修为有其极限,刀气与刀芒的威力无法无限制的攀升从而给予项央重创。

  那么肉身无法摧毁,便从精神着手,也就是转移目标。

  肉身被毁是死亡,元神要是被灭,也同样是死亡,魔刀打的便是在精神上消灭项央,战败天刀。

  而且魔道自古以来就是操弄人心,摆布精神的好手,刀魔秉承魔道,刀道也是自魔道当中衍生,绝不缺乏相应的手段。

  当下施展的这一门唤魔刀法,就是极度偏向精神刀道的一种。

  唤魔,唤的是内外二魔,内魔,就是敌对武者潜藏于内心的魔性,扰乱其元神,封锁其气窍,一刀斩出,万神陨灭。

  外魔,就是出刀者自身凝聚的魔性所化的魔影,无限的拔升刀法当中的真意,如此内外夹击,就是不二的精神刀法。

  而且这一斩,魔刀还耗费巨大的魔元提升刀芒本身的威力极限,务求给项央最大的压力。

  这一刀,的确是对闭关前项央最为有威胁性的一刀。

  毕竟这一刀的威力放在证道当中也是数一数二,且魔刀乃是以十二恨心法破开精神神藏的无上高手。

  而闭关前的项央肉身修为强大,精神境界到底差了一筹,纵然揉捏佛道魔三家所长,却失之大成,无法与精神神藏的高手相抗衡。

  然而现在,服用过一息华生炼制的益神丹,本就处于突破界限的项央早已经破关而出,同境界下,其精神修为甚至超过浸淫此道多年的魔刀。

  脚下一踏,迎着唤魔一刀,项央身形飞退,随手抓摄残垣当中的一块朽木,木屑纷飞间,一柄半长的短刃木刀已经成型,被紧紧握在手中,随即平刺而出。

  刀行厚重,故主劈砍,剑走轻灵,以点刺为主。

  项央刺刀一击,在刀法上乃是悖论大忌,除了一般的刀法绝招,乃是大大的败笔。

  但项央这一招本就是意在招先,讲究的是以九死不悔的决绝意志,正面摧垮魔刀的唤魔一刀,积聚一点,便是妙到毫巅的一招,堪称神来之笔。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一双痴人

  一式唤魔斩,便如天上地下,最为恐怖的魔神,引人堕入无底的深渊,永生永世也难以逃离。

  一招刺击当中的长虹贯日,便是凡尘俗世当中,最为英勇无畏的勇者,无论前方的对手是神,是魔,是妖,是鬼,都只是他的敌人,而敌人,就是用来打败的,而不需去考虑对方是多么多么的强大,多么多么的难缠。

  虚空当中,厚背大刀与项央临时以真气削成的木刀完全不曾接触,却在这寂静环境响起嘹亮刺耳的撞击声,隐约间火花四溅,将透明的空间染成一片霞红,气劲四射,卷起狂风如浪,飙飞如雨。

  若是有目力敏锐的观战之人,就会发现,项央的木刀虽是遥遥一刺,却恰恰在精准角度上架起厚背大刀的刀身中心,刺破其不是弱点的弱点。

  这不是巧合,而是算计到了极点的精妙掌控,也是项央强大修为的体现。

  至于唤魔一刀最为恐怖的唤魔特性,在项央如今破开精神神藏的修为下,也是难以撼动分毫,反而有些外魔反噬的征兆。

  魔刀手中一痛,虎口开裂,鲜血流溢而出。

  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有魔神低语,随即运起魔刀十二恨的心法,将反噬的外魔驱逐,望着项央的眼神更加惊讶与不可思议。

  项央肉身修为绝顶盖世,无极刀体大成,其破开肉身神藏一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而现在,其精神修为比之他魔刀还要更胜一筹,精神神藏怕也挡不住他。

  换言之,项央竟然是破开两关神藏的盖世高手,而从大周圣武皇帝册封并轰传天下,一共也没过去多长时间,这人的武功究竟是如何练就的?

  别说是他,就是当世明面第一人的剑神钟大先生,又或者是魔门魔帝这样的万魔之主,恐怕也想象不到。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项央自落星箭诀这门神功大有收获,在先天之时已经有意识的锤炼精气神三宝,在保证武道修为增进的同时,底蕴深不可测,所以才能厚积薄发。

  这就相当于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提前自学了初中知识,在小学阶段当然是数一数二的成绩,等到了初中,也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肉身攻不破,元神无懈可击,魔刀心中沉沉,知道今次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也是个意志极为坚韧的主,战意杀意分毫不减,反而比之方才更加旺盛。

  一双魔光劲射的眸子,此刻充斥的再不是过去几十年的凶残,暴虐,而是久违了的求胜之念,如此的炽热可怕,似乎能穿透眼眸,将人灼伤一般,舍生而忘死,只求胜的一战。

  魔刀自加入刀魔一脉,已经超过四十年的时间,从当初的最为普通的外部弟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后天,先天,天人,证道,当中经历了太多,得到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而唯一不变的,是身为刀道中人的身份,是求刀求道者的本能,无论他的心性受到魔门武学影响有多深,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如今,魔刀便是在项央无比强大,自身凶多吉少的刺激下,找回了自己的初心,不是为魔,不是为杀,而是为刀。

  这一刻,魔刀握刀的手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有力,一颗刀心似乎更加剔透晶莹。

  无比璀璨的光辉自其身上爆发而出,一圈圈的真气化为实质性的刀芒涨缩不定,震得附近的大地龟裂,摇摇欲坠的残垣断壁彻底的称谓废墟一片,掀起了漫天的灰尘。

  这一刻的魔刀,整个人似乎都得到升华一般,无畏无惧,双脚踏在大地之上,从未有过的踏实。

  刀者行勇霸之道,莫说区区天刀,纵然是面对天地,也敢拔刀而出。

  “好,魔刀你能战胜自己的魔念,以通透的刀心更上一层楼,果然不愧是我辈中人,当得起刀道绝巅之名,当浮一大白,可惜此地无酒,甚憾。”

  项央手握木刀,缓缓收回,同时脚尖分立,挺拔如松,气势收揽于体内。

  而眼见魔刀由内而外的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一腔喜悦自心尖迸发,鬼使神差的大笑说道,狂放之态,一改方才的冷淡与漠然。

  对手变强,自身的胜算便在降低,绝对是对本身不利的一件事,然而项央之心胸气魄与武功相若,绝对远超凡人想象,非但没有不安躁动,反而喜悦不已。

  魔刀的武功,他是从头看到尾的,固然强大,固然凌厉,却是魔重刀轻,主次颠倒,算的上一代大魔头,但绝不是与项央并肩的绝世刀道大宗师。

  这也与魔刀的出身来历以及武学有关,着重于魔的成就,不知不觉,也行了魔道,而不是刀道。

  便如之前魔刀的招数,强悍却失之精纯,更像是魔功以刀的形式显化出来。

  而且这么多年来,魔刀行事肆意无忌,往往失去本心,明明知道自己初心不在,仍然无法回头,不知不觉已经在精神深处构筑了一道牢牢的铁墙,无法撼动。

  想要破解,单凭她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也许终其一生,成就也就是如此,强悍却有极限,永远也无法追逐更上层武道的瑰丽风景。

  如今则大不相同,魔刀浑身魔气全消,一身气势外放,凌厉无双,刀目湛然,直欲斩破苍穹。

  更兼其一身战意杀意燃烧,气血沸腾,求胜求战之念旺盛,乃是纯粹的刀客,而不是魔头。

  “不错,天刀,若非有你的压力,我想由魔入刀还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作为报答,你便接我一刀问心。此刀是我刚刚领悟而成,也是我一生刀道之大成最强,清醇甘冽,更甚于佳酿,绝不让你遗憾失望。”

  魔刀自我攀升,本就是喜不自禁。

  听到项央之言,魔刀更是心绪激荡,难以自持,仰天长啸道。

  这就是他此来相州寻这天刀的目的之一啊。

  哪怕不相信,哪怕不认同,魔刀心中对于传遍天下的天刀仍抱有一线希望。

  能与天刀论道,一战,升华,乃是为刀客者的无上荣耀,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些许无关痛痒之事远来相州呢?

  魔门留下的暗子被扫除,与他何干?不重要。

  凤溪一地的祭坛被动,又与他何干,也不重要。

  哪怕魔门被灭了,魔帝被杀了,仍旧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他要更强,在刀道之上,更进一步,如此,便是魔刀的真正心意。

  如不是武痴,如不是武狂,哪里能够成就证道的修为呢?

  项央是痴人,魔刀也是。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赤子问心

  魔刀罕见的双手持刀,由于厚背大刀刀柄既宽且长,两手齐握,仍不显拥挤。

  双眼熠熠生辉,整个身躯极度收敛,缩藏,仿佛衣不蔽体而在极度寒冷的冰雪天气当中一样,积蓄着身体当中的热量,要来应对恶劣的环境。

  蓦然间,魔刀的思绪自眼前的战场抽离,飞回到那仲夏之夜,改变他一生的时刻。

  具体的时间他已经记不得,曾经的家乡也早已经寸草不生,荒芜遍地,消失在时光长河之中。

  只是圆月高悬,星辉照人,萤火漫天,是他永世难忘的场景。

  乡间一个不算寂静的村落,有家犬不时短吠,纸糊的窗户内传出昏黄的光亮。

  小小少年在劳作了一天,偷偷从家中溜出,无意识的抱膝坐在村口小溪边,赤着脚,划着清凉的溪水,对于未来一片迷茫。

  他的年纪还太小,大约只有十岁左右,未曾念过书,没有受过什么良好得见教育,只是跟随父母照顾弟妹,在田垄间忙碌,不知未来是否会精彩,人生是否会幸福完美。

  然后,他就在月光的照耀下,见到了一个仰卧在溪水上的男人。

  顺流而下,手中一柄长刃泛着暗红与腥气,身体也是遍布疮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下一刻就要如同熄灭的焰火一般,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在飘过小小少年身体的刹那,男人仿佛受惊的猛兽,瞬间翻身而起,踩踏着清溪,将中的长刀递在少年的喉咙处,下一刻就要将少年的喉咙割破。

  只是少年的表现似乎让这个浑身伤痕的男人起了一丝兴趣,没有立即下手。

  魔刀已经忘记了那个男人的样貌,只是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自己没有任何的恐惧,没有任何的害怕,只是带着一丝好奇与憧憬的打量着男人放在自己脖颈前的长刃。

  是的,他甚至没有关注到那人长的是什么样子,年纪有多大,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那柄质地并不算好的长刃所吸引。

  “你不怕吗?”

  这是男人问的第一句,声音很难听,如同森林当中孤独的苍狼,嘶哑又短促,想来是曾经受过伤,伤了声带,也是魔刀记得最清楚的一句。

  有了第一句,就有第二句,两人开始诡异的畅谈起来,刀锋从未离开过魔刀的喉咙半分,两人之间处于一种诡异又亲近的气氛当中。

  最后,那个男人走了,临行前,将手中已经缺了很多口子的长刃留下,且说了最后一句话。

  “这柄刀送给你了,你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更是天生的刀客,希望有一天,你能用手中的刀,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个陌生的人,留下的刀,却陪伴着魔刀走过人生最重要的一个时期。

  山贼来袭,村庄被漆黑的浓烟和耀目的火光笼罩,哭喊,哀嚎声似乎永远也不停,父母,弟弟妹妹,尽皆惨死,魔刀却用这卷了刃,缺了口的刀,杀了两个成年的山贼,逃了出去,活了下来。

  魔刀的刀道之心,并非起始于练武的那一天,而是仲夏夜与那个受伤男人邂逅的那一晚,萌生的向刀之心,纯粹又浓烈。

  之后则如那个男人所说一般,用手中之刀,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生命,比如尊严,比如权势富贵……

  但是啊,那些都是不纯粹的,掺有杂质和私心的。

  唯有被长刃封住喉咙的那一刻,魔刀的双眼第一次被刀的美丽所吸引,小小的少年就此爱上了刀,愿意付出毕生去追寻。

  “天刀,接我问心一斩。”

  魔刀思绪回转,丰富多彩的人生走马观花的从眼前闪过,最后停驻在那一晚,那一刻,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颈前长刃的时刻。

  忘却了所学的内功,忘记了魔刀十二恨这一至高心法,忘却了几十年来所学会的所有关于刀的技巧与法门。

  魔刀的这一斩,便如同初学刀法的菜鸟,透着笨拙,却是一生刀道的起始,基石,并不惊艳,也不出彩,却有一种斩破人心的力量。

  面对如此一刀,项央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脸上的笑容却是肆意而又欢畅,这样的刀,能够伤到他,甚至能够杀死他,却令他无限的憧憬与期待。

  的确,正如魔刀所言,这一刀,是天下第一流的美酒,让他回味无穷,今后都难以忘怀,却未必能再寻到一壶畅饮。

  因为练武这么多年,他遇到过太多的武者,见识过的武学更是如很恒河沙数,但如问心一刀者,却是头一遭,今后能否遇到,更是未知之数。

  因为连他这个天刀,也斩不出这一刀,赤子问心,何其壮哉?

  如果不出全力,这一刀下,他会死的。

  项央的心神沉入灵魂的最深处,性格当中的霸道,强势,孤僻,冷淡,尽数消失无踪,只是在双眼里孕育了一股不含有任何人气,细细看去,却又包含了世间万物种种的情感。

  天道至高,以天刀代行天道,便是项央一生武道之终极追求,直到破碎虚空,超越天道为止。

  手中的木刀自发递出,化作一道惊鸿朝着魔刀的问心一刀迎去。

  这一刻,项央的气息完全消失不见,整个人似乎都从这片天地消失,只是他并未死去,而是化作了碧蓝的天,沉厚的地,飘逸的风,流动的云,清澈的水,闪耀的雷……

  项央的刀视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

  这一刻,魔刀的赤子刀心,与项央的苍茫天刀,无声无息的碰撞,以交点为起始,四周的一切都在崩坏,湮灭……

  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似乎穿透了空间,超越了时间,以另一种无法想象的形势存在。

  下一刻,项央与魔刀的身影交错在一起,化作了白黑两道光影,瞬间而过。

  整个仁怀城的人数十万计,在项央与魔刀交错的刹那,心脏都是一停,无论武功多高,修为多强,都难以避免。

  而且,仁怀城的大地也传来轰隆之声,仿佛一场大地震刚刚过去。

  浩日失色,天地无声。

  魔刀的脸上露出一抹无限满足的笑容,并不高大的身躯挺立如山,拄着手中的厚背大刀,迎着东方,缓缓闭上双眼。

  其眉心处,一道血痕蜿蜒而下。

  朝闻道,夕可死矣。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小武圣

  项央素白宽松的衣袍撕拉一声裂开一角,缓缓飘落,有一朵红梅绽放,原本高大雄武的身躯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孱弱,踉跄一步,终究没有倒下。

  转过身瞬间,项央眉心处如同被刀挖出一道浅浅的缝隙,透着暗红色,嘴角血腥满满,顺着嘴唇流下,如神锋一般的双目黯淡不已,刀神大受创伤,真气耗损五成,这就是他如今的身体情况。

  看着魔刀纵然死去,依旧维持着武者的尊严,扬首向天,不由得轻声叹息,虽然立场不同,生死交战,但魔刀仍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对手。

  这也是项央自从证道以来,所遇到的真正可堪论道决生死的高手,尤其是其赤子问心一刀,可说是人道巅峰,与天道相比,也绝不逊色半分。

  唯可惜,魔刀终究是临阵突破,底蕴远不如项央,结果从一早已经注定,不然给他时间,这一战的结果还未可知。

  啪啪,击掌声在战后的废墟中响起,一个身材高大不下于项央,穿着青衣的长发男子在硝烟余波中现身,朝着项央慢慢走近,双手背负,莹润如玉,意态潇洒,俊朗非凡。

  只是不经意间散发的杀机显示出来者不善,且其散发的威势,也是当世绝顶。

  “精彩,真是精彩,天刀与魔刀一战,果真是精彩绝伦,放眼当世,前五十年间,足可算作第一。遗憾观战者只有我一人,未能传唱出去,让天下武者不能领略天刀风采。”

  男人自评项央与魔刀一战,可在前五十年的无数强者决战中位列第一,有一种历经沧桑,渡尽劫波的岁月感,语气也是极为自信,显然见识过许许多多精彩的决战。

  “是吗?我辈所求,不过是攀登巅峰,武碎虚空罢了,至于些许的虚名,不值一哂。

  况且天下之人大多庸碌平凡,就算给他们看上一千遍,一万遍,也领略不到此战的精彩之处。

  若是真给他们瞧见,那才是暴殄天物,对我也好,对魔刀也好,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而且,此战你不是从头看到尾。

  小武圣雄霸定州数十年,曾与天下第一神剑钟大先生争锋,此战纵然精彩,得你一观,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项央定睛看着迎面而来的男人,缓缓舒气,右手真气一泻,木刀化作棕黄色的粉末,随着吹来的轻风飘散,飞扬漫天,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说道。

  “说的不错,千金易得,知音难求,这偌大相州,人口数百万计,能称得上你和魔刀的知音的,怕也只有我周侗了。

  不过我倒是好奇,天刀你天纵奇才,短短时间便能连破两关神藏,进军当世最绝顶的修为,在此战之前应该也发现我潜藏在一旁,为何还要冒死与魔刀拼斗呢?

  以你的修为,足可以避过问心一刀,之后魔刀便任你宰割,且可留有余力应付我。

  如今将自己陷入险境,不会后悔吗?”

  周侗站定,身体与已经死去的魔刀相向并肩,余光撇过身死的魔刀,满是不解的问道。

  他曾在自己独子身上种下阴阳令真气的种子,项央杀了他的独子,见识过阴阳令真气,捕捉到他的气息,并借此认出他,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只是他不懂,项央为何在战中如此不理智,冒着敌人在侧虎视眈眈的危险,硬要与绽放光华的魔刀相拼。

  若说原本小武圣有六成的把握在此击杀项央,那么现在,他便有八成的把握,问心一刀之可怕,他只是旁观,也心有余悸,项央重伤之下还能使出几分实力?

  “周侗啊周侗,枉你称号小武圣,难道不知刚刚那一刀对于魔刀,以及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那正是我与魔刀苦苦追求的,这样的境界,这样的交手,这一生都未必能有一次,与之相比,区区的危险与伤势又算的了什么?

  况且,对于我来说,一个周侗,纵然身负重伤,也未必说得上危险。”

  项央面色微沉,似乎对于周侗竟然发出这样的疑惑而感到无比的失望,同时最后一句,又蕴含着无比的自信,连带着原本黯淡的双目也多出灿然的神光。

  少时,项央为求生存,有些不择手段,万事万物,以求安稳为主,很少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那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弱小时苟着也没什么不对。

  你说你连一件装备都没有就找人家六神装满级的英雄对砍,你不死谁死?

  但当成长到项央现在的程度,再一味的苟且算计,就显得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了,那不是一个证道的武者该做的事情。

  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与魔刀论道,势在必行,至于结果,无论如何项央都能承受,这是他练武这么多年已经锤炼出的不可动摇的意志决定的。

  “好胆魄,你的傲骨刀心,并不逊色于魔刀,不过徒逞口舌之力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该做的,手底下见真章吧。”

  周侗每吐出一个字,体内的经络便转过一道阴阳真气,一股无形的压力与气势也在渐渐攀升,霎时间,在其头顶上空处,形成一片雷云旋转闪耀而成的雷暴,声势震天。

  他的双手依然背在身后,然而已经闪烁着黑白两色,左手纯黑,右手洁白,身后一幅竖着旋转的太极虚影浮现。

  周侗一生所学大成便在这阴阳之道上,如今积蓄真气气势,一旦爆发,必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不会有乘人之危的想法,因为他不是要与项央论武,而是寻仇,为此,不择手段求胜是很正常的。

  在周侗旁边不远的魔刀也被这股强大的气劲所崩毁,整个人由下身到头颅,慢慢的化作飞灰消失在空气中。

  项央脸色不变,虽然还显得苍白与虚弱,但战意不减。

  信手一压,透明的掌印直击地下数米埋藏的岩石,直接炸裂出一柄三尺四寸长短的石刀,在地下爆发出千百道刀气,割裂大地如同残败的破布,顺势破土而出,然后落到项央的手中,欢吟跳动,恍若有生命一般。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灭地

  这石刀的原身,只是来自于地下深处普通的岩石,由项央的气劲雕琢而成,表面细小坑洼不可数,比之寻常铁匠铺的十炼钢刀也不如。

  之所以看起来灵性惊人,与神兵无异,完全是因为握在项央的手中。

  有些人纵然神刀在手,也成不了刀神,而有的人纵然手持木刀,石刀,也能斩杀神魔,无所不能,毫无疑问,以项央天刀的境界与修为,就是后者。

  “混洞阴阳道,杀。”

  一声杀字,周侗瞬间爆发出最强的功力与招法,势要一击摘走项央的性命。

  黑白两色的真气纠缠之间,方圆百里的阴阳二气颠倒,规则大乱,二气如同万川归海,尽数被吸纳进周侗的双手之内,一双此刻比之绝世神兵还要更加锋芒毕露的手掌,而后顺势推出。

  恍惚间,周侗想到了自己的独子周安。

  婴儿宝宝时的可爱,幼年时的闹人,少年时的勤奋,成亲时的羞涩,隐居时的洒脱……

  而后,尽数化为死亡时的浓浓不甘。

  斑驳血痕,猩红一片,刺痛了周侗的心,让他的杀意更加旺盛,恨意更加决绝,连带催动的混洞阴阳道威力更狂涨数分,威力直欲磨灭天地。

  杀子之仇,唯有鲜血才能洗刷,天刀也要死,项央,你拿命来……

  周侗年幼孤苦,但天资聪颖,且际遇非凡,在少年时代已经武功过人,名闻一郡之地,论名声与武功,绝不在昔年的项央之下。

  他的一生,和项央水无痕之流,也没什么不同,好武成痴,但又多出不少野望,比如富甲一方,雄霸一州,比如天下第一,他都要。

  漫长的岁月中,周侗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付出了太多太多,有的野心实现了,有的却失败了,多年来都是如此,让他产生一种疲倦与厌烦感。

  于是某一天,他卸下了所有的包袱,解散了所有的一切,化作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周游定州各地,领略湖光山色,佳酿美食,也邂逅了一生难忘的爱人,一个叫做桃花的女人。

  是的,周侗爱上一个人了,正如现在的项央一样,只是与项央和宁珂的两情相悦不同,他的爱人不爱他,且多次拒绝了他。

  周侗的爱是浓烈而充满侵略性的,他爱了,就要得到手,为此不择手段,亲手算计了桃花的未婚夫婿,然后用计夺取了桃花的身体,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周侗以为,女人有了孩子,再有他的体贴与关怀,桃花迟早会从爱上他,接受他,从而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但他小瞧了女人,或者说他从未真正了解桃花,这是一个心肠很软,又很硬的女人。

  怀着的虽是仇人的孩子,但也是亲生骨血,感受着小小生命的成形,不忍拿掉,桃花是心软的。

  但自己的性命,一个被仇人玷污清白的身躯,却又完全不在乎,桃花的心又比钢铁还要坚硬。

  在十月怀胎诞下周安后,桃花自尽而死,留给周侗的是无尽的后悔与遗憾,但同时,新生的周安作为桃花生命的延续,得到了周侗所有的关爱。

  周安的武道天赋不好,不要紧,周侗可以耗尽一州的资源助力他,为此不惜代价。

  周安喜欢上了余慧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也不要紧,为了儿子,周侗同样可以将余慧栽培成天下第一流的高手,让两人可以活成一对神仙眷侣的模样。

  他隐瞒了桃花的一切,编造了一个谎言,骗了周安一辈子。

  他要的不多,没有什么望子成龙的想法,仅仅是希望周安健康,平安的生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直到那一天,阴阳令真气的陡然爆发,抽干了周侗的所有力气,自遥远不知名的地界传来的死亡气息,让他恨欲发狂。

  周安,他的孩子,桃花的孩子死了,他决不能放过凶手,哪怕对方是钟大先生,哪怕对方是魔帝,甚至于大周的皇帝,他也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项央当初在定州神捕门总部留书,周侗收到了,为此马不停蹄的赶到相州,为的就是报仇。

  本想直接上门,那日在凤溪栖凤楼外却意外听到刀魔一脉两个护法的话,这才隐忍不出,为的就是增加复仇的胜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魔刀与天刀就是鹬蚌,他周侗就是那个渔翁。

  果不其然,两人一战令他心潮澎湃,战血沸腾,的确是精彩万分。

  结果是一死一伤,与他所料的不错。

  那么现在,就是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不,是为爱子报仇的时候。

  “真气神藏,精神神藏,两关齐破,外有阴阳道大成,小武圣名不虚传。”

  纯以硬实力而论,周侗的武功更在没有领会问心一刀的魔刀之上。

  但要是论危险程度,周侗拍马也及不上领会问心一刀的魔刀,项央虽看重对方,却不惧怕,哪怕是如今身受重伤的情况下。

  深吸一口气,腹部胀开,丹田之内残余的真气遵循经脉融入手中的石刀上。

  项央心神沉入脚下的大地,感受着大地的律动,生命的玄奥,不禁慨然泪流。

  水是生命之源,但真正孕育生命,承载生命的,却是这浩瀚无穷,与苍天并列的大地啊。

  地势坤,厚泽载物,今日,他却要行灭地之道。

  刀体颤鸣的同时,自大地上升腾起氤氲的地气,而后化作千万条土黄色的灵气,一圈一圈的缩小,如灵沙灌入石刀刀体当中,绽放出晕黄土色。

  无声无息间,自项央脚下为中心,四方大地上的树木开裂,花草枯萎,水流干涸……

  一股浓浓的死气朝着外间扩散,同样涉足百里之地,将这一片空间笼罩,化作一方绝域。

  这番情景便是,生灵涂炭,寸草不生,灭绝生机,仿佛大地的生命力被抽干了一样。

  “自无字天书得吞天灭地七大限这盖世神魔刀法,前五式已经尽数领会。

  第六式灭地借鉴乾坤第七绝草创而成,今日就用小武圣祭刀。

  灭地!”

  项央抚刀而出,刀光如黄龙出海,肆意纵横,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小武圣陨

  灭地一刀,刀光如龙,绽放出足以将大地倾覆的力量。

  刀芒凝聚,项央脚下大地裂缝如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将原本已经死气密布的大地摧残的更加不成样子。

  废墟十里之外,已经是闹市区,有千余户人家居住,此刻大地摇晃开裂,住所摇摇欲坠,无数人哭喊着从家中跑出。

  看着宛如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这些普通人仓皇茫然,不知所措,且这股强大的破坏力仍旧以恒定的速度向外扩散辐射。

  若非项央有意收摄这灭地一刀的威力,全力开放,只怕以其为中心的千里之地,都要毁于一旦,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与后果。

  这就是吞天灭地七大限的威力,纵然不是原版,但以项央的修为造诣,再配合其余五式推演而成,精妙与强大绝不会逊色于原版,当然,对于自然界所造成的损害,也难以避免。

  与项央相对,周侗手握阴阳二气,斡旋造化,在一瞬之间打出九十九招不同的武学,九十九门不同的武学真意融合,最后化为一道太极图朝着项央磨去。

  阴阳二气萦绕其中,蕴含着浇灭一切的力量,使得天地重归混沌,最后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刀龙狠狠撞击在一起……

  “不可能。”

  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响起,随即湮灭在天地之间。

  此门混洞阴阳道已经是周侗最强一击,想来天下能接下这一击的,绝不超过双手之数。

  然而在项央一刀之下,却如纸糊一般瞬间被戳破,刀龙裹挟着大地的力量继续横冲直撞,在周侗惊骇的目光中,一口将其吞噬,毫无反击之力。

  最后在原地炸裂出一团如同原子弹落下的巨大蘑菇云,并向着外界扩散出将双手合抱粗细树木都能连根拔起的恐怖飓风……

  隆隆震颤的声音足足持续了有半个时辰,原本的废墟彻底成为一片绝地,只剩下项央一人持刀而立,至于小武圣周侗,已经化为飞灰,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

  呼,呼,项央急促的喘息过后,双眼流下血泪,顺着脸颊滑落,闭目间口中又呕出数两鲜血,喷溅在如同铁犁翻过的碎土上。

  最可怕的是项央整个身体的表面隐隐有龟裂的痕迹透出,伤势比之与魔刀一战后,更严重许多。

  凝聚大地之力斩出灭地一刀,便要承受相应的反噬,好在项央早已经破开肉身神藏,将无极刀体练至大成,这才能不被充溢的能量爆碎成块而死。

  与魔刀一战,是苍天之道,与赤子问心一刀的对决,乃是纯粹的论道之争。

  而与小武圣禁忌一招的碰撞,则是纯粹力量的比斗,结果以项央大获全胜告终,吞天灭地七大限,再次证明其无可动摇的神魔级刀法的地位与威力。

  灭地一刀一成,便以小武圣这一个当世绝顶的利害人物为血祭,真不知最后一式吞天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

  不过代价也是极大的,自从项央进阶天人之后,便再没有受到过如此严重的伤势,此刻若是再有一个证道级别的高手跳出,项央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就在项央拄刀而立,摇摇欲坠之际,三道快如流星的身影自远处急速接近,来到项央身边后,露出真容,正是宁珂,南凤兰,以及黄少雄三人。

  三人一路所见所闻,已经知道此战波及之广,但真正来到主战场的中央从,才知道此战的惨烈。

  这是一场真正闹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的大战,纵然再过上十年,此战的余波痕迹也难以消除,假以时日,必定又会成为世间武者的一个问道求圣之地,最后成为传说神话,永世流传。

  “项央,你怎么样?”

  宁珂三人落地,先是被眼前残败不堪的景象以及空气残留的恐怖气息所震慑,然后注意到气息微弱的项央,连忙走上前关心问道。

  只是等宁珂和南凤兰走到项央面前,见到此时项央的模样,眼圈一红,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心痛不已。

  在她们面前的项央,白衣变红,潮湿如水浸,长发散乱,几缕粘在一起,被血污黏在脸上,看起来苍白又憔悴。

  曾经最为出彩与摄人的刀目,已经紧紧闭起,眼角有血痕干涸,凝固。

  最可怕的是身体露出的表皮开裂如墨笔纹落,又像是被刀划过的泥娃娃,有红肉外翻,再进一步,就是被碎裂成几十上百块的结局。

  宁珂和南凤兰面色晦暗,虽然心痛又心急,却脚步轻盈的上前,动作温柔,一左一右,轻轻的挽住项央的双臂,让项央有了依靠,不必再强撑。

  同时两只手掌抵在项央背后,一同渡入温和的真气帮助项央缓和现在这糟糕的伤势。

  “不用担心,我的伤势不要紧,只要修养一月,就能恢复如初。”

  项央虽然目不能视,但心中通透,闻着两道熟悉的体香,整个人松懈下来,安慰道。

  而后肃着脸庞,朝着依旧处于震惊当中的黄少雄吩咐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做好收尾工作。

  少雄,你回去后告诉苏保保,就说刀魔一脉的魔刀,以及定州的小武圣意图不轨,经过劝解无效后,已经被我斩杀。

  还有,别忘了通知一线天总部,就说此战让我受伤严重,须得修养三月才能恢复。

  这期间,我不见任何人,哪怕是当朝皇帝的圣旨,你也要暂时拖延。

  另外,告诉第五家族,尽量安抚好此战受到损失和伤害的百姓,事后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项央说完,黄少雄嘴巴张的已经能塞进两个鸡蛋,眼睛瞪得也是快要凸出来,脑筋有些转不过弯。

  魔刀被杀,他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但小武圣又是个什么情况?

  是项央故意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不,不可能,项央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斩杀魔刀已经是足够耀眼的战绩,纵然再加上多年未出,名声已经不大如前的小武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那么,这件事就是真的?

  黄少雄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起来,乖乖,当初顶多比他强上一些的项央,怎么就成长到这样的层次?

  虽然有神捕门的帮助,但也没可能提升这么大,完全不符合常理。

  简直猛地一塌糊涂啊。

  “属下遵命。”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战后二十日

  柔柔暖煦的碎金阳光下,项央整个人半卧在一条长椅上,身下铺着柔软的鸭绒被褥,透着懒散,手中则持着一册散发着墨香的蓝皮书,不时翻阅,细细品读。

  过程时而满意,时而皱眉,显然是沉浸其中。

  这书是项央自己早前所著,没有内功以及其他武学,只是单纯记载了自身通晓的多门刀法。

  分门别类,统计起来超过三百八十门,有的粗陋,有的精妙,有的上乘,有的俗套,却都有可取之处。

  传将出去,足可成为天下刀客心中至高无上的宝典,被项央命名为天刀宝篆。

  天刀宝篆的最后一篇正是吞天灭地七大限,从第七式破海开始,到山崩,风暴,冰雹,烈火,灭地,逆行记载。

  而第一式,也就是此门神魔刀法的最强一招,吞天篇,则是一片空白,隐有痕迹,却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如同信笔涂鸦一般。

  宁珂长发盘起作妇人髻坐在项央旁边,俏脸晕红,笑颜如花,露出一排雪白晶亮的细牙,便如新婚的小媳妇儿一般,清丽不可方物。

  一边痴迷的看着项央,一边伸出纤长如白玉的手指,剥开红色的软皮,露出白嫩的果肉,喂进项央的嘴巴里。

  项央脸颊蠕动,轻轻咀嚼果肉,虽然咽下,却只觉唇间清香不散,心中柔情升腾,充满了安宁。

  将书册放到一旁,坐起身子,环臂揽住宁珂的温软纤细的腰身,下巴靠在爱人瘦削的肩膀上,轻轻蹭着顺滑的发丝,闻着如兰花一般幽深的体香,只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小小的院子里,洋溢着温馨,幸福,全然不见了当日项央重伤,美人垂泪的悲伤气息。

  这已经是项央斩杀魔刀与小武圣过后的第二十天,一切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战场回转的那一刻,项央受伤严重,却并非不可救治。

  在草草清洗身体后,项央将满脸担忧的宁珂与南凤兰赶出,自己在神捕门的密室中闭关十日,吸天地之灵机,纳日月之精华,滋养肉身,温润元神,充溢真气,修复体内的伤势。

  这其中,元神的伤势依赖一息华生炼制出的益神丹迅速好转,且更有精进,往往心念一动,已经有刀气丛生,真正修成以精神干涉物质的大修为。

  足足过了三天时间,项央不眠不休,运功不停,终于遏制住恶劣的伤势,并从密室走出,让担忧不已,一直守在密室外的宁珂与南凤兰喜极而泣,松了一口气。

  而后项央调集神捕门与第五家族搜集的温补气血真气的灵药,制成药浴浸泡一夜。

  一夜过后,项央原本如碎裂泥娃娃的斑驳伤势尽数恢复,浑身老皮坏死褪去,露出新生如同羊脂白玉的肌肤,肉身修为不退反进,身体时时刻刻散发出一股莲花清香,肉身修为也大有进步,绝对当得起一声超凡入圣的赞誉。

  三天一夜,项央伤势尽复,完全不是他先前所说的一个月,只不过未曾表现出来,显然是向外界释放了一个假信号。

  此后,项央再次闭关,只不过之后不是恢复伤势,而是进行深层次的修行,将那生死两战的巨大感悟化作本身的实力。

  与魔刀一战,对于项央的刺激极大,那赤字问心一刀,代表的是与项央所行天刀截然不同的凡人之刀。

  天地广大,天道至高,凡尘之人,在浩大的天地之间,便如蝼蚁一般,实在不值一提。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着无限的潜力与可能。

  世上最大的是什么?不是那看似无穷尽,实则有穷尽的天地,而是人心,不可丈量,不可测度的人心。

  问心一刀,是魔刀遵从一生最纯粹的向刀之念而生,力量不是最大,招法不是最精妙,但自强不惜,锐意进取,充斥着对于刀道的热爱,对于未来的希望。

  这是刀道的真谛,是魔刀悟出的最高深心法,虽不一定比魔刀十二恨强大,却绝对是最适合魔刀的。

  也所以,让深为这一刀感动的项央,决意凭纯粹的刀道修为与魔刀生死一决,哪怕深处险境也在所不惜。

  项央所感悟的,就是魔刀所斩出的赤子问心一刀,他看懂了,看透了,并从这一刀看到了魔刀的人生,感同身受,若让他来出刀,也同样能使得出十成威力的问心一刀。

  只不过,这一刀仍是魔刀的刀,而不是项央的刀。

  此刻的项央,便如同昔年与燕十三决战的神剑山庄三少爷谢晓峰。

  只不过那一场决战,燕十三领悟出夺命十三剑的第十五招变化,为了不使此招流传于世,荼毒天下,自戕而死。

  谢晓峰领会了燕十三的用意,自断双手拇指,使自己不能再用剑。

  项央却是没有这等忧虑,足可将这一刀剖析通透,化为资粮,助力自己在刀道上更上一层楼。

  天刀无极限,这是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道路,但也正因如此,项央才能以无限的热情与信念,勇往直前。

  又是十日过后,项央第二次从密室当中走出,出关时满室华光,明亮不可视物,又有万刀齐喑之异象,飘然间,似乎已经登临仙境,与天合道。

  好在,这种异象只是片刻便消失无踪,若非感应敏锐,武功高强之辈,几乎以为是错觉。

  而出关后,项央便一直陪伴在经历了大悲大喜的宁珂身边。

  两人终于水乳交融,完成了男人与女人之间升华的一关,日夜缠绵,形影不离,且在第五家族的提一下,将婚约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十四,正是成婚的黄道吉日。

  至于外界,则也掀起惊涛巨浪。

  项央一日之间斩杀魔刀,小武圣两大证道的事迹传出,先是在相州流传,然后是附近的雍州,定州,康州,再之后朝着十九州如瘟医一般极剧扩散,引得天下武者引论纷纷。

  有的人嗤之以鼻,认为绝不可能,项央这天刀之称,一共才没兴起多长时间,岂能有如此战力。

  有的人深信不疑,多半都是以项央为偶像和目标而努力的少年男女。

  不过当日大战的战场痕迹仍留在原地,却吸引了不少本土武者朝圣观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