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第一次跟江玲梅打听人。才知道吉霄是他们所投资的奶茶公司的员工,现在驻扎西南,分管整个西部市场。她失忆这个传闻, 江玲梅还是从妹妹那听来。当时当趣谈听过就算, 没想到有一天会为此专门跟本人请教。
“但吉霄的情况跟你完全不一样,”江玲梅说,“她是中学时被砸到头, 还说石头小,伤也不深。她记得自己十天半个月就恢复了,甚至没有就失忆做过什么特别治疗……我本想从她那打听看看方法的。”
说到这江玲梅质疑:“问她忘记了什么,也答得含糊。总感觉她的外伤程度跟你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真的会引起失忆吗?”
几日后她们去医院复诊。提起这一桩,医生回应:
“当然不会啦。十天半个月就恢复的外伤, 失什么忆?真正被影响到记忆的患者, 伤都很重的, 一般都很悲惨,根本没电影里那么浪漫。”说到这他看向许久不见面孔已然有了血色、表情也生动许多的病人——
“不说其他, 就你这种程度的创伤,在颅脑损伤里才算刚入门。所以我才一直讲, 你是不幸中的万幸。好好康复, 好吃好睡,小半年后就能正常生活。但你要我跟你保证百分之百回到事前的状态, 我又不敢讲噢!”
病人听到这问:“一点希望也没有?”
见她我见犹怜那样子,医生也忍不住松口:“也不是, 看你运气。但可别指望什么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一年!”
随即就见这小姑娘仿佛已经到了全然康复那一天:
“那就好,”她开朗地笑开, “我运气向来很好的!”
医生也被感染,笑着说看得出来,她最近的体感应该在变好。对此她又不同意,说自己云里雾里,到现在了,连家人都还没联系上。
“恢复记忆是要有个过程的,但是怎么会连最最基本的家人信息都能记不全呢……你这手术也有两个月还多了,而且我看你硬件恢复得蛮好的,照理来说不应该。”
随即跟自称监护人的江玲梅建议,带她去精神科看一看。一来她已经恢复到可以接受相关治疗的状态;二来这种大型创伤,所引起的失忆不一定都是器质性,也有可能是心因性。
“就像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被石头砸的,器质上不会引起失忆。但如果是因为心理因素,就有可能。不过这就不是我们脑外科所专长的了。”
又说原本脑损伤就有可能会引起精神方面的后遗症,像是焦虑、抑郁之类的。去精神科也能早发现、早治疗——
“就是我们医院没开设这个科,需要你们去别的地方。”
最后照例交代注意事项。如果中途没出现大问题,下次复诊可以年底再来。但一旦有特殊情况,要及时就医。
眼见要结束,病人又问:
“那我这次回去后,可以戴假发了吗?”
“可是可以,但要找那种质量好、不勒紧的,尤其是你的皮肤必须要适应。”医生明显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一点也不出奇,“就是现在夏天,热。伤口又热又湿捂着总不行的,最好等秋天。”
“空调房里可以戴吧?”她坚持,“主要是伤口太难看了,那一块的头发又一直长不好,遮都遮不住。”
“戴帽子呀。”
“我试过了,遮不全的。而且我的发型现在戴帽子奇形怪状。”
医生再次被她逗笑:“小姑娘蛮爱美。”
被这么一说,她才跟着意识到。踏出鬼门关以来,她都像个重生的婴孩,喜怒哀乐不那么强烈,也没有羞耻心。
但是现在,她居然开始怕丑。而且提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不久前出现在阳台上那女人。想她以后还会不会来,如果会,那么至少希望下次见面,她看上去不再是怪物,而是妥帖、规整的。
明明才只是听到她声音。
出院了还在牵挂那人,在心中默念她名字。吉霄,真好听。声音也好听。人又高,手又漂亮。就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出着神,江玲梅却在这时想起什么,跟她说事发当日她也戴假发,但急救时被医生扔弃了。她这才转移注意力,想自己那时为什么会戴假发,去见谁,在哪里。
那日回家,江玲梅就给她订了假发。几日后拿到手,自此出门都是及肩长发的相貌。总感觉离正常生活又近一步——
只差记忆。
无论如何,六月末。辗转之后,她们来到何风的诊室。
也许是时间到了,脑损伤开始明显愈合;又或者是催眠真的对症,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在何医生这里,经历几次崩溃后,她终于找回大脑竭力想要遮蔽的过去:
想起陪妈妈去杭州。确诊那日下病栋楼,一滴雨在苍翠中飘落。此后跟妈妈交流,话语逐渐变成字和字母,最后一片安静。
在等长的时间里,普通母女会说多少对话?会欢笑,会争吵,她们之间的交流却被稀释。要耐心,要习惯,要等待。可是星星的光也不是那么快到眼前的。在人看向它的时候,它可能已经在原本的位置死亡很久了。所以,她愿意等待。
妈妈却等不了。
想起爸爸死在小三床上。色字头上一把刀,从多久开始,他就爱在外面一掷千金追女人。放纵享乐,声色犬马,到公司快被掏空,他同其中相处最长久一个商量如何脱困,想的全是歪路子。困还没脱,先撒手人寰。等领薪的,需结款的,要讨债的……全都找上门来。花园小区的海市蜃楼转瞬消逝,宛如黄粱一梦。她从那时便不是时知雨,是方知雨。
想起老师,汪润……
想起好运来。
好运来走在这一年四月初,春茶正好的时候。它死的那天,茶行里客人很多。宠物医院上午还说应该没问题,下午就打电话来说情况有变,急转直下,随时都有死的可能。方小姐,如果你有空,最好现在就过来。
跟老板请假,老板没准。宠物医院又发来信息:
它太痛苦,要不要安乐死?
她无论如何不想那样,因为跟人可以告知,可以了解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决定。但跟猫不行。
多怕好运来误会,是她背弃她,命人杀掉它。
后来老板让她走,因为烦厌客人问东她答西。她去了,没赶上。
……
从意识回归自我,到重拾一切。百来天时间,她像一个纯白婴孩,突然负荷超载把一生重过一次。最终熟悉了镜中人,熟悉了自己:
这个不仅头上有伤,内里也创痕累累的女人。
这期间,从了解羁绊、期待羁绊,到后来发现自己没有羁绊——
至少在这座城市里,是不会有人来找她的。
离开老家时把房子和家当全转手,钱不多,但足够她偿余债。来宁城她没什么钱,但也同过往再无牵连;
茶行老板看在章老师的面子,容她在杂物间住了两月。然后租到现在的住所,押一付三。四月刚交了新一季度的房租。现在交租日虽然超过了几天,但是找不到她,中介会从押金里扣吧;
工作也失去。因为好运来,她一蹶不振,连着两日请假。第二天早晨联系老板时,老板就跟她说,事不过三。之前因为章老师,事假让你用了。这次又来,打算直接请到放清明是吧?
小姑娘,出来做生活不是这么容易的。年纪轻轻承受能力就这么差?不就是一只猫?这期间我们够照顾你了,如果明天你还是不来,我就当你不想做。
方知雨道歉后挂掉电话。然而次日,她还是没能去上班。
亲人没有,朋友有。但不是在老家,就是在杭州。离得远了,又各自忙,都很理解一段时间内对方没消息。
汪润跟她联系最多,或者找过她,但她不知道,毕竟手机丢了:
江玲梅说事发那晚下大雨,急着救人,便没能很周全。翌日才想到或许有东西落下,回去找过,什么都没找到——
一场夜雨足以掩盖一切。在这座城市里,出现和消失都很平常。甚至有人消失了,都不会被发现。
现在方知雨知道了,大脑待她是好的。良苦用心,要她抛弃自己,抛弃早已过期的腐烂罐头,抛弃灰白的人生,抛弃孤独——
在仅有的记忆里,她很幸福,为人所爱,被人需要。身体虽然有创伤,心却是保全的。心甚至回归小女儿的状态,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寄、饱怀天真,并且会想妈妈,爸爸。这么久联络不上,他们该多担心。
父母是一座城堡,帮她隔开死亡。但是现在,他们不在了,她就不得不去学着如何独自面对无常。
因为何医生,名为“自己”的房间填充了八成。但方知雨发现,仍有一块重要拼图如同一张没被翻起扑克牌横在她面前:
收到小猫骨灰第二天,放清明假。当晚她去了一个地方,抱着沉痛之心去的。但那里分明不是宠物医院,而是一扇门。想抬头看清那门上的标识,记忆却模糊,只看见有丝雨落下。
从那里开始,到车祸当天,中间发生了什么全无印象。接下来的片段就是落大雨,她下定决心,要去某个地方找谁。最终找到没有不确定,只记得车灯亮起。
也去过出事地点。江玲梅开车带着她把附近都绕遍,始终没能找到那扇记忆中的门。
她甚至还能为此联想的别的事:为什么来宁城?记得是受老师的鼓励。别忘记曾经的想法,要再来看一看。但除此之外呢。好像分明还有什么很紧要的原因。
一想到那扇门,她就感觉怅惘,却又悸动不已,仿佛推开门就能找回她遗失的春天。
如此关键,她却毫无头绪。或许汪润知道?想问问她,手机又掉了。社交账号,一个也记不起来。这些账号自己真的注册过吗?密码是什么。需要身份证,但证件在住处。好不容易记起住处,进门又要密码……该死的密码。
举步维艰,大脑就在这时跟她揭晓全新人物:
在何医生那,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短发少女,站在紫藤花树下。
从那之后,关于这个人的片段慢慢增多。却始终没办法记起她的模样和姓名。
某一天,何医生突然想到了一个点。
何医生说,创伤性失忆一般是逆行性的,最难找回的就是事发前那段时间的部分:
“你看,与车祸当晚无关的常识性记忆,比如小时候的经历,你都差不多找回了,除了那个女孩子。”何医生跟她分析,“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在你小时候出现过的人,现在也还在你生活中?甚至事发当晚,她跟你都可能有过交集,所以你才会到现在了,还是记不起她来。”
方知雨恍然。
果然,关键还是事发地,以及那扇门。但接下来一段时间,又一无所获——
直到那日,谭野来接她。
那是八月,方知雨平稳度过了脑外伤康复的黄金期,机能恢复良好,头发也长得不错。终于戴帽子也好看,便抛弃了假发。情智比复诊时更清楚,已经能自出自入。只不过去何医生那里,江玲梅仍接送。
那日江玲梅有客要见,碰巧谭野在家休息,就说这次他去。
出发前谭野想喝咖啡,在手机上下了订单。方知雨从旁新奇地看着。谭野便跟她介绍了现在连锁咖啡的新业态。还给她推荐了其他一些好玩、好用的app,帮她下在江玲梅买给她的新手机上。
路上对她处处关心。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谭野开车很谨慎,车速比江玲梅慢许多。
红绿灯时聊天。谭野先谈小孩。说他家两个小朋友虽然年纪小,但比多少大人都佛系。问他们想要什么,他们说想要的都有,已经玩到不想玩。小小年纪就无欲无求,他自己也想这样,却达不到这境界。
方知雨听着,想无欲无求原来也分很多种。有人因为餍足,有人因为空无。不知道谭野想达到的是哪一种?
而且平时跟谭野的儿女相处,她只觉得他们古灵精怪。两个小孩私下里求她背着家长买方便面上来给他们吃。这是无欲无求?
所以,物质丰盛跟欲求没有直接关系。人这种动物,永远都会渴求得不到的东西。
方知雨这么想着,但要她组织成语言讲出来,又很难。所以她不说话。
到目的地附近,谭野开进停车场。彻底放松下来,他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
这话从何谈起?
方知雨想否认,就听男人继续:“我老婆肯定跟你抱怨过,说我在外面找女人。但我能怎么办,我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她却连我靠近都不喜欢。”
方知雨很惊讶。
在一个家呆久了,不免成为家主的倾诉对象。但江玲梅从未跟她提起这些。她是倾诉过,但说的是别的——
她说曾经,她和同乡都爱茶。后来同乡想开奶茶店,她是对方第一个合伙人,还为他起好了名字:“烟雨茶”。
同乡有实打实的工作经验,她大学学管理,两人搭手齐心把店开出好几家。扩展期需要资金,因此认识了投资人谭野。谭野不仅投了烟雨,还以商场前辈的角度殷勤地教她更详尽的规划,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确实帮烟雨走出了小城市。却也在后来,令她和同乡之间起纷争。
工作上意见想左,感情上互相伤害。最终她意气用事,跟同乡分手,并且和当时一直追求她的谭野结了婚。虽然如此,她仍在烟雨做管理,生女儿也没离开。
但几年前,小儿子出生,她因此大病一场,退居家中休养。病好后想回公司,已有他人代替她位置。谭野也不支持,说两个孩子需要人教,她还是在家的好。
如果说对谭野有抱怨,也仅限于此。什么在外找女人,从未听江玲梅谈及。
方知雨还没出声,谭野在她面前继续装委屈:
“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令她开心。家务阿姨全包,奢侈名牌她想要,我都买。她每天只用跟人喝喝茶,教教孩子。但她好像还是不高兴。极光也看过,游艇也坐过。别人去都开开心心,她却在我身旁一脸厌恶。我是她老公啊,想跟她亲近,这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说到这谭野叹气,“对我来说,江玲梅这个人太难理解。”
方知雨看着独角戏,心想为何他会说这些?她在家里呆了那么久,不是没有跟他独处的机会,但以前他都不曾讲过。是觉得他们熟悉了吗?熟悉在哪?出发前帮她下了几个app?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这几个月以来,她在谭野眼中是有变化的。从丑陋的怪物,变成现在规整的人。她有人形了,所以他开始把她当女人。
这番苦水,他跟多少女人倒过?
想到这,她厌恶地回应:“梅姐从不跟我说这些。也请你别再说。”
这样的拒绝任谁听都是一泼冷水。谭野却笑过就算,之后还是以同样的热情,跟她讲他会在这等,快去医生那吧。
治疗结束,回程一路无言。
方知雨想起很多事,想她和江玲梅的交往,除了聊日常,也聊茶,聊钢琴。
这期间她拾回钢琴,开始重练小时候没学下来的《紫丁香》。拉赫最著名的浪漫曲之一,写在他绝处逢生之后,写给春天,写给生命,写给爱情,写给故土。以前她只恨它复杂;现在,她听懂拉赫。
江玲梅也喜欢拉赫。她还给她介绍比尔·伊文思。他有一首曲子她很喜欢,You Must Believe in Spring。手指不灵便,也想在离开江玲梅、离开这个有钢琴的家之前,试着学会它。江玲梅听了,为她找来改编的钢琴谱。
她理解江玲梅的一种角度,来自音乐。
第二种角度,来自老师。因为老师,她知道生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江玲梅先后生下两个孩子,为此落下病根,离开工作。在看极光的时候,她是否也在思考自己的人生?怎样过才叫值得。
第三种角度,来自方丽春和时玄。
父亲死后,母亲带她回老家,把她养大成人。后来换她照顾病弱的母亲。在方丽春尚能说话的时候,像是要不计一切抓紧最后的时光,同她说过很多。甚至会谈普通妈妈不见得对女儿谈的话:
方丽春说,到了后来,她是一点也不想被时玄碰的。因为他,她染过性病。那时她不懂发生了什么,去医院才被告知。回去质问,对方说是在游泳池染上的。她居然信了,太年轻。
后来抓到的次数多了,才被教育,知道了真相。自此跟丈夫疏远。她含着死去的苍蝇在孩子面前精心粉饰属于爱跟婚姻的童话,维持着家庭。但在生理上,她早就无法接受那个人,觉得恶心。
“孤独吗?当然孤独,”那个时候妈妈坦白地告诉她,“但我想要的跟你爸爸想要的不一样。他想要肉*体,而我想要拥抱,”方丽春说,“认真的拥抱。”
回忆至此,方知雨想真奇怪。她不过是因为一场意外才跟江玲梅联系到一起的陌生人,凭什么觉得能比别人丈夫更理解她?
她叹一声。
因为她的叹息,敏感的谭野启口:“抱歉,我不该走这条路。”
什么意思。
方知雨朝窗外看,才发现车正朝事发地点开。
这有什么?为了找回记忆她来过这边很多次。
听她这么说,谭野才放心,说其实那天他们在这附近的川菜馆聚餐。这家店他们常来,因为旁边就是熟人家的面馆。路开过很多次,从没想过会发生意外。都怪那天雨太大。
前言方知雨听江玲梅也讲过,但是……熟人,面馆?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联想起阳台上,被江玲梅问及过面馆里花树的女人。
“难道是吉霄家开的?”鬼使神差,她这么问。
“是啊,”谭野答,“原来梅姐告诉过你。”
刹那就起了心念:“谭先生,可以的话,待会儿能让我去一下那家面馆吗?”
谭野竟莫名介怀:“可是可以,但我不太方便进去……”又问她,“怎么,你饿了?”
饿倒没有。但她就是升起非同寻常的渴望,一定要去那看看。
“那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出来打我电话。”男人说。
方知雨在路边下车,走向她之前途径、但从没在意过的面馆。因为她记忆里,明明没有这地方。
走进去就更觉得陌生,但是经过露天弄堂,她看见出墙的紫藤。
见她站在那盯着花树呆望,一个年轻男人过来招呼她,说点餐在里面。
她跟着他走进大堂。
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着菜单,方知雨盯着看。接下来男人跟她的对话,更令她觉得仿佛梦里来过:
“第一次来吗?想吃点什么?”
“……有什么推荐?”
“你能吃辣的话,就辣肉面。”男人答,“我家辣肉面很经典的,实打实的肉丁,微微辣,跟外面那些绝对不一样。”
她如梦初醒。
那天之后,方知雨便常来光顾。一是面好吃,二是总觉得被什么吸引。都是同一时间来,特意绕过饭点。
也见到了老板娘,一个中年女人,面相和善,但不知为何方知雨很怕见她,点餐时总心虚地把帽檐压低。点好就逃去二楼,不那么热就坐露天可以看到紫藤花的地方。反正必须离收银台远一点,离老板娘远一点。连她自己都奇怪,不知道惧怕什么。
面馆里还养了一只猫。听上菜的阿姨说,猫的名字叫将军。春天时老板娘的女儿救回来的。刚来时很凶,最近好太多。但仍旧对人有戒心。不过常来面馆、常跟它玩,就能摸得到它。
方知雨听着,不开心也不伤心。却总觉得有什么在敲击门扉,一声一声,声声入耳。
尤其是阿姨提及老板娘女儿的时候。吉霄。总听说她或许周末回来。又总是落空。
方知雨抬头看向监控。
你会看到我吗?什么时候看到。很喜欢你的声音,想知道你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又总觉得很害怕。
吉霄,那扇门要开启了,门后是不是你。
在阳台那天你不知道,那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我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