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霄一边说一边握紧另一支手引向方知雨, 然后,两颗心脏都被她们用手掌覆盖。
跳动频次相近,都比平时快些。所以此刻所有感受都是正常反应。很安全, 不会死。
刚得出这个令人安心的结论, 吉霄就埋头吻她手背。方知雨只觉胸口的异动因为这一吻变得更加嘈杂,但是她想,这一定也是正常反应。
她太正常了, 才会觉得此刻舔吻她的人温柔、可爱,令她忍不住抽出另一支手,抚摸她长发。
被她摸着头的女人在八小时以内是她的上司,但在八小时以外的此刻,更像她养的猫。主人的抚摸会令宠物流露出的那些满足神情, 此刻吉霄脸上都有。让方知雨完全沉沦其中, 放下戒备, 喊她名字。
听到呼唤,女人便一把抱住她, 跟她相拥,再接吻。
这一次彻底沉入沙发。人躺在这里, 神思却飞到九天外。好半天才找回些杂念, 想真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似乎怎么做都不会厌倦的事情。她们绵软地贴在一起, 腿也陷落到一处。就这么吻到明朝似乎也没问题。但又好像有问题,因为还不够。
多甜腻, 多舒服,多像一部不属于她的好电影, 正演到风月时刻。直到吉霄对她说,“抬手。”
方知雨回过神来, 就见眼前的女人吊带落下了一侧,在暗光面色绯红,此刻捉住了她的睡衣。若是像年会那晚一般就那么迷迷糊糊抬手,这个人一定又会顺滑地帮她脱掉。
方知雨连忙说:“不要!”
“为什么?”
“我没穿内衣……”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女人,吉霄心想,方知雨该不会真的觉得这是个拒绝人的好理由吧?
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然后她就听到自己失控,优雅全无地对女人低声直言:“就是没穿才要脱啊……”
还抱有阴影的方知雨听到这,忧惧又被勾起:“不行,别看我……求你了。”
看着眼前人变得慌乱,吉霄想这怪她。刚才感觉太好,便操之过急。这节奏对别人还嫌慢,但对而言方知雨不可以。
方知雨是一支玻璃瓶,纯净、易碎,要轻拿轻放。
斟酌着如何换个对策,手机就在这时不解风情地响起,搞得吉霄一个没忍住骂起人来——用的还是宁城方言。
适才还拧着心结的方知雨见她这样,愁云顷刻间散了,忍俊不禁。
……不是说听不懂本地话吗。如果听得懂,什么时候学的?谁教会你。
她一边想这些,一边满心爱慕地伸手抚女人笑弯的眉。摸顺手了才想起,方知雨说过不要碰她那处伤口。
果然,又被她躲开了。
“你电话。”躲完还提醒她。
失落地收回手,人却还叠在对方身上一动不动:“我跟你赌一罐可乐,是骚扰电话。”
听到这句,方知雨才又笑开:“就算你赌输了我也可以买给你,”她说,“不就是可乐。”
可乐就算了。
但她现在又很想吻方知雨。
却被对方推着她的脑门不让她凑近:“万一是公事呢?”女人提醒她,“要是杨喜有急事找你怎么办?”
节奏不对。那么或许中场休息勉强也算个对策?
吉霄恋恋不舍地起身。
眼看女人走向桌台拿手机,方知雨才松一口气,拉好上衣,从沙发上撑起来。
毯子都乱了,她想。随即一边重铺,一边偷瞄接电话的人猜测她心情。
吉霄会不会觉得败兴?
暗自揣测着,突然想起有件东西分明该提前准备好。
方知雨起身去床头柜,一边拿出安眠药,一边看在旁讲电话的人:
此刻吉霄似乎正在寻找什么。终于被她找到,原来是空调遥控器。
扬手把温度又调高了一点,吉霄嘴里在说的却是: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啊?……什么叫还早?……是,我平时这时候是还没睡,但今天我想早点休息,不行吗?……”
跟电话那头的人拌嘴,有质问、埋怨和揶揄,但底色皆是温柔。那感觉跟此刻屏幕上正打情骂俏的663和阿菲似乎也差不多。
方知雨拿着药定在原地,越听越失神。直到吉霄一句定调:
“有你这样的同学,算我倒霉。”
在猜测带来的黯然中,方知雨被推出春夜,回到很多年前的暑假。
夏日的午后,还是小女孩的她醒过来,带着倦意走出卧房。还没到客厅,先听见女孩们的说笑声。长发少女坐在中间,笑靥最为灿然——
早在2006年,大她两岁的表姐王乐云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醒了?”看到她突然出现,王乐云笑着招呼,“我们看《哈尔的移动城堡》,你看吗?”
方知雨愣了愣,才不是那么情愿地点点头,然后坐到一群姐姐中间。都认得她的,王乐云的表妹。王乐云家新房在装修,所以暂住她这个表妹家。
方知雨当时很困倦,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会跟表姐打一场注定会输的赌,更不知道那之后十三年,从别人口中确认王乐云姓名、再看到她生活时,她心中的天秤会失衡得那么彻底。
在宁城有亲戚吗?
有的。虽然宁可没有。
去年冬天,王乐云突然出现在烟雨总部——居然是吉霄领来的。方知雨当时满心震然,极力避开了她们。
虽然多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王乐云。成年后的女人变得比记忆中更耀眼,被富贵雕琢得雍容华丽、艳压四方。
看着王乐云跟吉霄走进会客室,方知雨只觉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或许只是长得像的人?问丸子,可是就连丸子也不那么清楚,说女人是第一次来。刚才端茶去会客室时倒是听到他们唤她,“王总”。
焦躁不已,甚至当即就一反常态地主动发信息问了也在会客室的谭野。从他那得到全名,方知雨才确定了——
那就是王乐云。
然而跟她的震动与不安不同,对她存在于公司这个事实,王乐云完全没留意。又或许看见了,也没认出。毕竟跟小时候相比她变了许多,还还遮遮掩掩戴着帽子。
什么都不记得的吉霄,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跟王乐云走在一起?以前的事忘记就忘记了,为什么偏偏要跟漩涡的中心留有牵扯?要是未来某日把过去都记起,不会因此陷到更深的痛苦中吗?
吉霄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那时候,方知雨确定了自己的料想是对的。随着过去被碾碎重新拼凑,再回看当时,吉霄所有的喜好分明都指向同一个人:
在2006年,被誉为六中校花的王乐云绝对是闪闪发光的存在。人群中,你一眼就看到她。
为一个人着迷过,再动心多容易。更何况吉霄不记得。
方知雨只觉自己仿佛一脚踏空、坠入深渊。
所以后来,她忧心忡忡出现在寰宇酒店想要阻止吉霄,是因为公事、因为对方已婚,更是因为愤懑、因为失衡:
吉霄跟谁去酒店都可以,但不能是王乐云。
那天晚上,站在便利店滴雨的屋檐下,方知雨想如果吉霄已经忘记到连跟王乐云都能和平相处,那么跟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大约是从那一刻开始升起贪念,想如果这一次不绕开呢?如果这一次,就听任心意朝对方奔去,会怎么样?
她等来那辆白色的SUV。
之后步步紧追,那么恐惧亲密,却还是跟吉霄说她就是想玩玩,想跟她寻开心,想尝试。就算没有圈套,也要造一个、跳下去——
说了多少谎言,才走到今日。
现在电话那头又是王乐云吧。真该死,为什么刚才就非要退却、非要暂停,非要催着吉霄去接这通电话?
这个人是贵人,石头剪刀布的赢家,名字还是良辰吉日,时运现在偏爱她。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她怕什么?好不容易到关节时刻,她居然推开别人。
方知雨又感觉到那个雨夜的焦灼,好像重新站回滴雨的屋檐下。然后她想,如果非要去做一件自己不擅长的事,那就当它是电影。
这么想完,她朝着仍讲电话的人走过去,从后抱紧她。
每次被方知雨从后拥住,吉霄得到的信号其实都很近似,那就是不要走,留在这。跟我一起。
可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方知雨是为什么觉得她会离开?
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通电话。
吉霄一边猜,一边握住女人拿着安眠药的手,跟电话那头说不讲了、不讲了。……对啊,就是有急事。很急。
收线就转身把方知雨拥进怀里。感受着纯白与甜蜜,吉霄像逗弄猫一般摩挲女人的后脑勺。也是想欲擒故纵,也是真的很担心,明明已经充分接受到了对方的意愿,还要跟她确定:
“为什么吃药?”语气温柔,“是刚才又发作了吗?要不今晚先这样?”
“不是的!没有发作!我只是先把药备在那里,”怀中人焦急地跟她解释,“吉霄,难受了我会说石头……就算发作也没关系,吃药就可以!所以,我们继续吧?”
看看,中场休息是对的。就是还不够。还差点什么。比如一笔买卖,一个约定,一种可以把她套得更牢的羁绊。
“那么,来交换吗?”想到这,她问方知雨。
“好啊,”完全落入圈套的猎物迫切地答允她,“要换什么?”
“信任。”吉霄一边抚摸女人一边对她说,“方知雨,把信任给我,我会让你开心。”
*
方知雨这个人有时候很笨。不善于说谎却爱讲,做事情一根筋,很容易当局者迷,还觉得迟钝的是别人;
但有时候,她又很聪明。一双眼睛赤诚地盯着你,好像会读心术。秀外慧中、一点就通,而且给你的总是物超所值。
比如此刻,方知雨就超越她预想很多步地坐在了她身上了,被她从后面抱着,赤着腿。
所以呢,人要敢想。吉霄一边这么总结,一边满足地用消毒湿巾把方知雨跟自己的手都细致地擦拭几遍。又说待会儿正式开始前要戴指套。问方知雨用过没有?她答没有。
这个“没有”所包含的意味就多了,令人浮想联翩。不过也不急于求证,反正接下来,方知雨都会告诉她。
想到这,吉霄默默一笑。她多泰然,看不见她神情的女人就多紧张。
她都看在眼里,叫方知雨放轻松,并且体贴地问她此刻感想。方知雨又是那样逃避重点,只说觉得怪。
怎么可能不怪呢。上面过春夜,下身却入赤暑:还是纯白色带蝴蝶结——一看就是方知雨进内衣店绝对会选的那种。跟她生怯的情态其实很相衬。
不知道猫初尝鱼味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她把她调教成高手,她就要去跟别的人寻同样的开心吗?
想到这些,嫉愤不已。
贪念就是,这关系才刚在开端,她就希望这个人能只属于她。
吉霄吻怀中背朝她的人,心想四月的夜晚明明还凉,房间里的温度却升起来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脱到不剩什么,如果还觉得炙热难耐,大抵是心不平宁。
心要怎么平宁,当她从后抬起女人的双腿,让她赤脚踩在桌沿。屏幕的上光浸润她肌肤,活脱脱把纯白染成昏黄、把生怯染成风情。双手顺着光滑的腿线往上,慢慢爬到她膝盖,只觉得风味美妙:
这个人怎么能一碰就颤动呢。
见方知雨紧绷地立起脚踝,便又一次问她感觉,她困扰地答,很痒。只是痒吗?只是痒。
痒就不再碰它,手也从下面移到上面,钻入衣襟。再往上些,很好。
其实刚才测心跳时抚到过,但跟现在的直接碰触不可同日而语。方知雨果然又敏感地要躲,却也不过是朝着她的怀抱沉得更深些。
所以说这姿势很理想:猎物被她圈定,越是逃,就跟她越亲近。
更好的是都这样了,方知雨也没说安全词。
就是可惜看不到。但已经很好了,已经超越她预期很多。而且即使看不到,手上的触感也已经足够分量。令得她呼吸都乱了,却还要给方知雨表演平定、克制——
说了多少谎言,才走到此刻。
越是踩线,就越要温柔,要风度,要缓慢,要用抱拥、亲吻跟细致入微的触碰去跟这个人表情达意,说尽千万句也无非是,我心悦你。
“可以问隐私吗?”她像给小猫顺毛一样动作轻柔,一边点到即止,一边问方知雨,态度很诚恳:“我不知道该做到什么程度,也怕你焦虑。所以有些事需要提前知道。”
习惯了在被子里默不作声的人,此刻却连答话都像在哼吟:“嗯。”
“你之前跟男人究竟做到哪一步?”说着又强调,“说真话。”
好久才听到方知雨小声回答她:“亲吻……亲脸。”
亲脸?而且被亲过脸,却没认真拥抱过?
就这样还叫谈过很多次啊?方小姐。
暗忖至此,吉霄抿唇,努力让喜悦不要外露得过于明显。
不能这样。该拿出协助治疗的冷静与客观才好。
她冷静且客观地觉得,接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虽然对方知雨的病了解至今,答案其实早就有数。却又还是必须问,必须严谨点:
“那床上经验呢?”她问。
“……那个没有,”女人答完又要笨拙地圆谎,“但是恋爱经验……”
还没讲完,揉弄着她的人先帮她补充:“恋爱经验很丰富。”
对,方知雨答。但连声线都颤抖。
这个人的声音今晚尤其诱人,单是听她这么软绵绵地说话,吉霄都觉得很是着迷,更何况还这般亲昵让她坐自己腿上。就隔一层布,但也隔不了什么。
吉霄一边感受一边跟她结论:“我觉得……你只是焦虑症,不是性冷淡。”
方知雨还想解释,却又根本没办法:身体可不给她机会。身体此刻润泽地贴着吉霄。房间太热了,所以汗湿了……别蠢了,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
“所以,你会自己解决吗?”
话题本已到极限,这问一出,更是让方知雨直接捂脸。
真想喊石头。但安全词不能滥用在这种地方。
“……会。”她只能把脸藏在手心里答。
“怎么做?”
奸商。得寸进尺。现在问的这个跟怕她焦虑有什么关系?
总觉得一开始就被她耍了。
她不回答,女人就吻她耳廓,听上去很是诚挚:“方小姐……你不说清楚我是没办法知道的。”
还能怎么样呢?就那样了。于是她声如蚊蚋地说,吉霄仔仔细细地听。就差没做笔记,不仅听,还要问。
等把细节都问透了,观察好了,也研究完了。才去握住她的手问她:
“要跟我试试吗?”
?
到现在为止这些都还不叫“试试”?那么什么才叫?
方知雨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但这很明显这不是哭泣。只是漫出泪水,不知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她红着眼眶问女人,试什么?
试试把我的手当成你的。平时怎么做,今晚就怎么做。
方知雨就差没说出“石头”,好难得才把那两个字换成了别的:“不行……”
“为什么?”
“做不到的,不行的……加上你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都混乱了,这个人依然清晰,跟她条条有理地分析,在她耳旁柔声说服,把隐患一项一项打消:“你看,”她说,“我是女人,单身,而且我们现在不在床上。你心跳呼吸跟我的一样,都很健康。又背朝我,我看不到。”
“……”
“放心,稍微有难度的那些我们今晚都不尝试。我只是把手放在你手上……协助。”
方知雨还是不讲话。但吉霄想,也不是没机会。这个人都这么恐惧了,依然没说“石头”。
她一边握紧女人颤抖的手,一边开始回想自己刚才了解到的细节。
啊,对了。在被子里。
想到这,吉霄抬脚踢下仍在播放电影的屏幕。
然后,她们沉入黑暗。
“现在呢?”她问怀里的女人。
方知雨独自在黑暗中躲避了很多年。躲避忧惧,躲避死亡,躲避现实世界的破绽。但是今日,在那片黑暗里,第一次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就这样吧,跟这个人一起。承认自己是动物,求死神暂时别看她们,背过头去,她便可以在泥秽里,也拥住梦。
放轻松,多尝试。这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做着这件事,她为什么要为此背十字架。
这么想完,便跟自己说是时候入戏。然后她侧头,主动跟身后人吻一吻,终于下定决心接受提议。
春夜自此开始变得潮热。不属于自己那支手一开始是覆在她手背上,但后来移动了位置。后来她被主宰,被人握在掌中。还要问她什么感觉,说出来。方知雨,你不说出来我是不会知道的。
习惯了常年在被子里压抑声息,便不知道怎么用声带表达情绪。曾经那么想跟着爱的歌曲哼吟,却连一次也没做到过。
但是今晚,她却要振动声带,回答吉霄的问题。
是问题,又更像指令。甚至像某种咒语,让她不得不顺从地交出信任,交出一颗忐忑的、被暗影裹挟的心。密布的藤蔓一点点退却,云雾在消散,赤*裸的她也可以是鲜活的吗?如果可以,能否被爱人注视?
吉霄,看着我。
但她没说出这句,因为此刻,她需要回答。女人那些问题真过分,不仅踩线了,还把坚固城池全部摧毁。残垣败瓦被她踏着脚下,在她面前她还剩什么?
再后来,连回答都无法专心。内容全失却,只剩下声息。一丝一缕划破安静,甜得好像蜜糖融化,挑起晶莹丝线。
她跟吉霄今晚魂魄被搅进同一罐蜜中,注定粘稠失神到难分你我。所以后来怎么躺下也全不清楚,只知道在黑暗里吉霄提起她一侧脚踝。本来就犯规,还要像叹息一般跟她说,方知雨,我喜欢你。很喜欢。你知道吗?……
然后,她被潮涌淹没。
在汗水和泪湿中,方知雨心跳声加剧,脑海忽地闪过某个画面:
男人死在那画面中,死在行乐顶峰的刀尖上。
刚被暗影烦扰,就在这时感觉到一阵刺疼。是女人咬在她脖颈。痛感尖锐,她便没办法将忧惧辨析得很清楚。就那么浸淫在层层波光中。河岸在内陷,她便跟牵着手的人坠入蜜河。
情人一边相拥,一边看着朝阳与落日同时砸向湖泊。束之高阁的就那么跌堕,染尽天际、落入凡尘,碎成千万丝春雨,每一丝都遍着辉光。
之后全无计数。直至暗影不断滋生、累积,在某个喘息片刻再度反噬。身体餍足到瘫软,神经却在这时制造错觉,告诉她前方危险。病症这一次来势凶猛,令她仿佛突然失去浮木,就那么被拖入死水。感觉空气稀缺,再难呼吸顺畅。
方知雨对着黑暗恐惧地呼救——
“石头……”
兵荒马乱地寻求生路,就在这时被吉霄拉过手,朝她手腕最薄弱的部分咬下去。
终于回神。耳边传来摸找药片的窸窣声。找到了、拆开来,跟她说,别害怕。
然后她就知道了,会得救。就像在一片死水中看到光。
跟心爱之人相拥度过的第一个春夜,刀尖终究还是闪现,即将划破她喉咙之前,女人吻了她。
在爱欲与死亡的注视下,这个吻带来十足的安全感。它是苦涩的,散发着药的味道。
方知雨把它吞入腹中。
夜露深重,有人捞起过她。提灯放在船头,让她安睡在腿上。轻轻抚她碎发,满怀爱意。
摇曳的灯光笼罩着,夜舟载着她们绕过礁石,驶向河港。
“晚安……知雨。”
在意识沉入梦境的前一秒钟,她分明听到船上的人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