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城到了盛夏, 实是闷热难耐。
还是酒店的被窝里温度宜人,更兼有他的气息。
贝依只愿长醉不复醒,摊成一条直挺挺的咸鱼, 丝毫不想出门工作。
却被黎樗堪称熟练地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竖着抱小朋友一般抱进了浴室, 挤好牙膏备好漱口水,一样样塞进她手里。
贝依循着本能地开始刷牙,整面明亮的镜子里, 她看见黎樗站在她身旁, 与她同样动作着。
她后知后觉地醒神,彷佛突然预见到了他们的婚后生活,黎樗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照顾她,她严重怀疑以后恐怕穿衣服他也要代劳,而她只需要伸伸手张张嘴,然后被他牵着手摸摸头送出门, 像个小朋友。
贝依狠狠打了个冷战。
不会吧?他把她当小孩,那她的幸福生活怎么办?
更何况,这人昨晚在被窝里还叫她bb仔。
她当时就发问, “你不是说我五岁那时候是个bb仔吗?”他是怎么答的来着?
“你在我心中, 永远是我的bb仔。可爱。”
嘶——
贝依小脸一皱,觉得事情很严重,她心事重重地洗漱完毕,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让他清楚地知道, 她是他嗷嗷待哺的、已成年女朋友!
贝依落在镜子里的目光缓缓移动, 不费吹灰之力地锚定了一个位置。
隐在睡袍层层堆叠的褶皱之处,却依然撑起一大方天地的……
“贝依。”暗含警告的喑哑沉声响起。
哦豁, 被发现了。
贝依不动声色挪到他身边,指尖捏住他浴袍腰带一扯——
黎樗却早有防备,眼疾手快捞过系带,转身欲走。
说时迟那时快,贝依捞住从他腰后环过的那一截带子往后重重地一拽——
成功了!
黎樗瞬时错愕地转回身来,睡袍双襟大敞,于是贝依如愿看到了他沟壑纵横块垒分明的腹肌和大腿肌肉,以及被黑色平角布料包裹却勾勒惊人形貌甚至呼之欲出的……
贝依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段时间以来没敢过于招惹他果然是正确的,她知道他大只但没想到视觉效果居然这么……
这万一真的爆炒起来,嘶——贝依两股战战。
黎樗却没给她时间多想,夺过带子捆住她两只手一拎过头顶就将她按在了墙上。
身后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那面全身镜,而身前这人……
男人正紧绷着下颌线,半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显而易见地燃了火。
像是向来大权在握的人一朝被人挑衅了权威夺走了对事情的掌控力,可是肇事者偏偏是他心爱的女仔而不能同她生气,于是满腔恼火燃燃转为欲.火,他沉声切齿。
“一大早,就不乖。”
乖?她身为他女朋友,看看自己未来的大餐又怎么了嘛?
他想把她当小朋友,贝依可不答应。
她垂着眼尾状作无辜,却微探舌尖幽幽甜吐一句话:
“那你要惩罚我吗?”
呼吸骤重,烈火焚身,下巴尖被粗粝捉住,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疾吞骤吻。
他重重扫荡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寸,像是要她沾满他的气息,尽管他们现在气息相同,薄荷清茶漫山遍野,却不能灭火半分。
他并没有太过深入地纠缠,就丝毫不肯轻饶她的唇,力道也的确堪称惩罚,弄得她酥酥麻麻地灼痛。
痛得她心尖也像有小兽轻轻啃咬磨牙,痒痒的,难耐的,她控制不住地环住他的颈,揪紧他领间布料。
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挤出,小兽般的嘤叫呜咽也不知何时开始外溢,她明明受不住了,可是男人唇瓣骤然抬离时,她还下意识仰头去寻。
下一秒却被大手握住后颈转了个身,“睁眼,看着。”
贝依茫茫然听了他的指令,竟是被眼前镜中这副景象吓了一大跳。
谁能告诉她,这个杏眼含春水汽朦胧、腮边胭粉绯红一片、唇瓣红肿微张急喘的女人是谁?
她的脸瞬间红得更透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更别提还有身后的男人整个将她笼罩,以及她手腕上的绳子,另一端在他手中……
粉红网站照进现实,贝依耳尖烫得要炸裂开,正想启唇骂他变态,却不防口间又多了他的拇指。
唔!她的抗议被他悉数揽进怀里,指腹的茧里里外外摩擦她充血的唇,平日持重沉冽的声音此刻却如地狱修罗落在她耳边。
“看到了?不乖,这里就会肿。”
“……”
大!变!态!贝依腹诽他上万句。
她算是明白了,他不是把她当小朋友,他是压根没把他自己当个人!
被骂了一早上禽兽的黎樗看起来心情倒是极好,贴着自己女朋友揉揉又亲亲,终于把人菜瘾还大的贝依小公主哄得开开心心出门去了。
贝依却并不知道她男朋友给她的评价,昂着下巴尖就离开他的怀抱,投入到工作中。
今天她们会实地走访B-SHAPE团队的工作地,与创始人展开一些深入的交流。
令她惊奇的是,原来这个品牌的创始人姐姐,大学竟也是修读的艺术史专业。
据她说,想要创立这样一个无性别服饰品牌,最初是受一位女性学者的启发,叫诺……
“Nochlin。”
傍晚回来,贝依捧着脸坐在黎樗书房桌子前,听他说出了这个名字。
“对!”她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她应该堪称,女性主义在艺术史领域的先驱者,第一次发表文章问出了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足以警醒后世人。”黎樗温着笑意看她。
“所以是为什么呢?”贝依歪着脑袋。
“因为那时的艺术教育体系,譬如女性从不被允许绘画裸体,这是男性独有的权力,将女性当作华丽的消费品去凝视和享有,”黎樗声音有些冷沉,“女性只被允许粗浅地绘画静物和风景,她们从一开始就被排在了艺术巅峰之外。”
“怪不得,所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觉醒,去反抗制度,去争取权益,主张性别平等,”贝依若有所思,“B-SHAPE的出现刚好处于社会发展至今的潮流节点,趋势一片大好,所以你也主张投它?”
黎樗却是展颜笑了,捏捏她脸蛋,“我倒是认为,早期投资并不单纯需要判断它是否有利可图,而是你真实希望它传达的理念可以顺利而广泛地弘扬。不是赌徒投注,是你在浇花,这才是风投的魅力,你说呢?”
贝依重重地点点头,又怔怔看他,果然如当初Amanda所讲,这个人成立LE的初衷,与那些股掌间只追求增益的铜臭资本家真的很不一样。
“所以你也是真实希望B-SHAPE的理念可以弘扬?为女性主义?”她又抓住了一个重点。
“单纯无性别服饰,倒也不至于此。但至少‘性别平等,挣脱桎梏’,让更多人看到,就是好的。”
贝依缓缓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呆愣,“黎先生,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想法哎,毕竟港城,不是个女子嫁人都要冠夫姓的地方吗?”也不怪她这么认为,毕竟她从前每次看电视新闻都要问上一句。
黎樗忍俊不禁地将人抱到怀里,“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却似反应过来什么,“所以我的女朋友,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宁愿冠夫姓也要嫁给我了?”
“你讨厌!”贝依怒而一拍他胸膛,“想得倒是美,谁要嫁给你了?你都还不让我吃肉呢!”
贝依想吃的肉,终究到了好久之后也没能吃上。
这个暑假她依然在LE继续做实习生,学习着投资的业务,闲来无事,黎樗便会陪她去海市,为她将来的办公室选址。
是的,贝依当天在那个书房,同样定下了基金会最终的方向和地点。
她彼时想到了最后一次医院见面时,叶苏对她说的话,同样讲给黎樗听。
“她说她这辈子都在为别人活,为男人,为儿子,可是所谓贞洁、未婚先孕、讲不明对错的感情,就可以毁掉她的一辈子,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她早就该死了。”
贝依搂住黎樗的脖子靠在他胸膛,“我觉得女人的一辈子,不该是这样的。”
“那就放手去做,帮你想帮的人。”黎樗也环住她。
最终基金会的名称,定作“香江妇女儿童援助基金会”。
“再传统再贫困的角落,都至少让孩子们平等地接受教育,让女性能选择自己的人生。”贝依这样说。
至于为什么是香江?
贝依和黎樗牵着手相视一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对方靠近,却谁都没有先出声。
夏日里黄昏的悠悠晚风里,他们携手走在海市宽广的马路边,碎发盛起夕阳一片。
“就这里吧?”黎樗指给她看,“离港城最近的一片CBD,那边的小区,也是寰宇开发的。”
贝依惊得眼眸微睁,说好的选址,居然这么快的吗?
不过看这人一副春风得意畅想未来的样子,贝依忍不住翘着嘴角提醒他,“黎先生是不是忘了,我还要在京市读一年书啊?”
黎樗唇边弧度“唰”地落下,看得贝依发笑。
他沉着脸看她,语气却不难听出幽怨,“你难道不想念我?”
“想你想你,当然想你啦。”贝依抱住他的腰。
说起分别,她当然也会伤感,在黎樗胸膛蹭了又蹭。
时光斗转,不似四季常青的海市港城,京市的树叶逐渐转黄、飘落。
热恋期的情侣倒也没有彻底分别,譬如常年奔波的黎樗私人飞机最常降落的位置成了京市,譬如他的生日那天贝依裹着羽绒服到了港城给他一个无敌温暖的拥抱。
譬如这些时日里从未间断送往她寝室的玫瑰花,再如腻腻歪歪挂不断的电话粥,便像此刻。
“寒假去哪?这我可要好好想想了。”贝依将电话贴在耳边,小脑袋悠悠晃着。
“才不去港城呢,都不会下雪,冬天有什么意思?”竟是有些嫌弃,对面的黎樗无奈一笑。
贝依闲闲拨弄着手边的玫瑰花,忽地想到了她同样在寝室里收到的第一束。
Aurora……
“想看极光!”她脱口而出。
“……冰岛?就去冰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