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被我渣过的前任们无处不在【完结】>第155章 事故就事故之

  要如何给江声全部的爱, 不带一点猜忌、不带片刻的阴暗。

  答案是当他的目光看着你的时候,在他闭上眼睛、嘴唇印到嘴角的时候,当他坦诚地表达索求的时候。

  在疑问、迷茫、痛苦中得到温柔的升华,像是浸泡在眼光下温暖的海水里, 灵魂感觉到绵软的酸涩的动荡。

  楚熄伸出手, 指腹碰到江声的脸。被他滚烫柔软的脸颊贴着, 看到江声眯起眼睛。刹那就有很痛的幸福感、空虚感、梦幻感一起上升。

  他笑了起来,“哥现在的样子真是。”

  像是欲望的妖怪、恶魔, 在引诱别人, 等人不如他的圈套, 就会把人的爱全都吃掉。

  工作室里的吵杂隔着几道墙被消减变得虚弱,刚刚甚至还有一道无法被忽视的动静,昭示着也许还有别人的存在。

  可是楚熄拒绝不了。

  江声不满地张开嘴,似乎想反驳,可楚熄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他的嘴唇上。他凑近,手搭在江声的膝盖上,手心烫得江声忍不住缩了下腿。

  少年的手掌宽大, 握住他的腿弯靠近, 黑发挡住面容,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嘴唇。他佝着身低下头, 大腿卡在江声的腿间逼近,脖颈的choker上小圆片亮闪闪地晃动,晃到江声的眼睛。

  外面传来风吹动树叶的声响,挺直的鼻骨微微一侧, 和江声的鼻梁触碰, 嘴唇也温和地相接。

  江声的确是个对快感承受能力很低的人,意志力也很脆弱。

  这是个很温柔的吻。

  温和到几乎没有情欲的意味, 只剩下纯洁的爱。

  江声恍惚地感到心落了下去,很宽慰的安全感充盈起来。

  楚熄闭上眼,阳光落在他撑住江声腰部的手,晒得发烫,他的心口发颤,把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楚漆就算干扰到江声的决定又怎样,江声在他面前叫成亲哥的名字又怎样。

  做人要大度一点。

  江声和他在一起是因为别人没关系,至少他们的初遇是真的。命运般的相遇是真的,现在达成的结局也是很好的结局。他和江声之间,的确有着别人斩不断的红线,谁都否认不了。

  气氛好得江声都要觉得不得了的时候,耳膜却陡然一炸。

  “砰——”

  巨响再次响起。

  江声睁开眼,楚熄和他咫尺远近,清爽的气息还伴随着温柔的水响纠缠进来。

  他的神智陡然回笼。

  等等……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在做什么。

  一种热辣的麻意顺着脊柱攀爬,混沌的思维短暂破开清醒。

  他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他的脑子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好奇怪啊一个人怎么能没有脑子!可是他刚真的没有!他的嘴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救命。

  不该这样的,怎么能这样。

  江声脸热起来,睫毛湿润,目光空空地喘气,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是缠在一起的毛线。

  但很庆幸他的脑子又回来了,于是一秒钟三百六十个想法开始过于灵活地闪回。

  楚熄的手还搂着他的腰,隔着百叶窗开朗地和外面的人打招呼,“你好啊。”

  江声僵硬地回头看。

  看到隔着百叶窗的玻璃窗印着一双手,很惊悚地,有一张俊俏的脸贴得很近。

  秦宴死死盯着他,目光中几乎要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疯狂。

  江声吓了一跳 ,下意识把楚熄推开。

  注意到江声这个小动作,秦宴的眼睛动了下。

  楚熄唇上热意在缓慢退去,他舔了下嘴唇,漫不经意地盯着秦宴看了会儿,扭头靠在一边,没有多做干涉。

  江声才刚沉默了一会儿,就看到秦宴直接拉开门走进来。身影挡住了光,显得格外压抑。

  气氛也沉寂。

  楚熄说:“你好你好。”

  秦宴抱着胳膊低眸盯着江声,视线十分冰冷,“你们在偷偷玩什么,怎么不叫大家一起啊,师兄。”

  楚熄:“因为他比较喜欢温柔的玩法。”

  “……”

  呃呃呃啊啊啊啊。

  江声忍不住了,他狠狠掐住楚熄的手叫他闭嘴,转移话题说,“是节目组让你来催我的?我马上就回去了。”

  “温柔的谁不会!”秦宴盯着江声的脸。

  男生黑发湿润,脸颊有些红,黑色的眼眸像是被惊醒的一汪潭水,像是觉得窘迫。他的神情是湿润的,染着热气的,荒唐到迷离的。

  秦宴说,“这个乡巴佬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哥见多识广,他能做到更多。”

  楚熄在别的上面还可能认输,这上面不行。

  他当即插嘴,“我能比他做得还要多。”

  “我哥做得比你做得多!”秦宴大叫起来,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敌意和轻蔑,“他什么都能做!”

  “我能——”

  江声用力捂住楚熄的嘴,把他拽得后仰。很滑稽,像是在拽狗链,爆冲的狗只能原地踏步狂吠。

  秦宴看向江声。

  “别带坏小孩。”江声说,“他还是未成年。”

  “小孩?”秦宴重复了声。他仰着脑袋,褐色眼睛里有着怒意,“师兄,你不会还在当我十四五岁吧。我已经十七岁了,师兄。”

  秦宴从小就被当天才看。他被灌注期待长大,恃才傲物,年纪小,家世还不得了。

  他受到的奉承太多,接近他居心不良的人也太多,他看不起所有人。因为从小就习惯这样的环境,他的思路也真的很朴素。

  他觉得他头上只能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秦安,另一个就是江声。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两个最相配,其他人都该去死。和江声在一起的人,侵占江声的时间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不可理喻。

  只是现在秦宴又讨厌江声,所以情绪变得很古怪又拧巴。

  他恨不得江声找一个烂进泥巴里的爱人,好证明江声当初背弃他们是错误的,他只能越来越糟,只有回到他们身边才可以越来越好!最好跌到谷底,好好看清怎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所以看着江声和楚熄亲吻,有一瞬间是觉得,师兄啊师兄,你是自甘堕落的,真让人看不起。

  还有更强烈的情绪,觉得江声真的好没品,这种人也能看上,楚熄到底哪里好,哪里比得上秦安。

  又盯着楚熄吻着江声,压得他嘴唇下陷的力度皱眉。

  真恶心。

  好奇怪。

  江声以为秦宴接下来又会开始说那些趾高气昂、气急败坏、攻击性极强的话语,但是没有。

  秦宴只是盯着他,一直看着,看到江声拽着楚熄离开的时候,才说,“师兄在和这个土老帽谈恋爱,是不是。”

  江声站在门口,还抓着楚熄的手。心跳陡然加速了下,想起几年前的秦宴。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口的时候,沈暮洵在说,“你怀里的小孩瞪着我干什么?”

  等江声低头。

  秦宴只是抬起头,贴在胸口问他,“师兄信男朋友还是信我。”

  当时秦宴才多大,江声只是觉得是小孩争宠,怪有意思的。

  同样的事情同一个人,如果发生在几年后,会让江声感到无比怪异。

  “谁……谁说我在和他谈恋爱了。”江声干巴巴地咕哝,抿着嘴角,表情紧张,“亲一下就是谈恋爱,那我和秦安也亲过,我们谈了吗。”

  楚熄一声不吭地盯着江声看了两秒,嘴角勾扯起来,笑眯眯的绿眼睛望着秦宴,“对啊,对啊。谁说我在和哥哥谈恋爱了啊。”

  秦宴一言不发。

  江声觉得他视线的存在感有些过于强烈,盯得他后背发麻,一直转过拐角才勉强消失。

  他和楚熄解释。

  “秦宴的性格很怪,和他撞到一起的时候,我的男朋友都会倒霉。”

  在大学期间谈的沈暮洵、萧意都是这样。

  “不跟他说,是怕你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对于秦宴到底做过什么,江声没有证据。他从来也不能证明那些事情是秦宴做的,但是小心一点总没有问题。

  楚熄握着他的手,骨节分明的手和他交握着,纵横的伤痕烙印在他筋骨清晰的手背。

  他耐心地听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到江声说完才笑起来,笑得很明朗,像是一只狂甩尾巴的大狗。

  “我知道啊!”

  他毫无芥蒂地说。

  江声愣了下,“你不介意吗?”

  “不算不介意。但是哥哥不是已经事先说过,不能公开了吗?事后也对我有解释。我知道前因后果,为什么还要有多余的情绪。一个人总是想东想西会很累。”楚熄盯着江声,少年清越的嗓音有些轻微的沙哑,很轻地道,“谈恋爱的话,当然要轻松一点,开心一点才好。”

  江声反握住他的手,“你说得对。”

  “哥哥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我才不像别人一样不识趣。”男生声音很低,撒娇一样抱着江声,佝着脖子低下来热烘烘地蹭他。

  江声猝不及防被抱了满怀,往后踉跄两下。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楚熄抬起头后退一步,对江声挥手,笑得眉眼弯弯乖乖地说,“好了,我要去找楚漆了。哥哥先回去吧,我马上回来。”

  江声还在发懵。

  不是……等等!这么轻松地就把这个话题扯开了吗?

  他的前任里,除了完全没经历过修罗场的林回,哪怕是最稳重的楚漆,在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也会按着人不放,用最温柔宽和的语气问个不停。

  江声目送楚熄离开,带着一点点困惑转过头走向工作室的方向。

  没看到楚熄轻快的脚步在不久就停下,他的影子印在地板拉开很长一跳,回过头,盯着江声的背影。

  少年俊俏的脸上有着极淡的表情,碎发吹拂,一直看到江声的身影消失在尽头,他才提起脚步走向拐角的走廊。

  男人站在走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了黑色的衬衫,领口开了一颗,整个人有种一种张力很足的松弛感。

  听到脚步声,楚漆看过来,两双绿色的眼睛碰撞。

  楚熄在沉默中笑了声,脸颊上的疤痕像是痉挛了下,“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说完滚出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江声的面前。”

  “你真的怕我。”楚漆直直地看着他,“很荒谬。”

  楚熄不知道,楚漆有段时间也对楚熄的出现感到烦躁。

  他沉默地望着江声看着楚熄的每一道视线,看着楚熄用顽劣又没用的把戏吸引江声的注意。

  每一次,他都担心,江声的视线真的会停留在楚熄的身上,不再看他。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江声的身边地位最稳固,却不知道楚漆也在不断地、不停地怀疑。

  现在算是风水轮流转,但楚漆没有感到多么痛快。

  他扯开嘴角轻嗤了声,徐徐开口,切入正题。

  *

  “所以他是什么意思。”秦宴说。

  “师兄说他根本不屑于和那个乡巴佬谈恋爱!”说到这里,秦宴的表情十分笃定,紧跟着说下一句的时候,他就开始迟疑起来,“还说如果亲一下就是谈恋爱,那师兄和秦安也亲过,他们也在谈。什么意思?”

  在他对面,许镜危刚把百叶窗放下。

  光线透过竹条洒进室内,有着金色头发的男生长了一张多情的脸,身材很好,结实漂亮,有着宗教含义的饰品出现在他身上许多地方。项链,耳钉,戒指……

  是虔诚的金色。

  他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又好像十分诚恳。

  “二少,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哥最近的距离也只是被摸了两下。”

  秦宴褐色的眼睛盯着他。

  许镜危又说,“也许是,你也可以亲一下的意思。”

  窗户没有关严实,百叶窗被吹得啪啪作响。

  许镜危有些歉意地把百叶窗重新升起,关掉了窗,再拉回来。

  他说,“秦少都可以,二少当然也可以。”

  秦宴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是私生子,不要想和我们一个待遇。”

  许镜危挑了下眉梢,耸着肩膀,“我当然无所谓,二少也知道的,我信仰的神会在我保持贞洁的第三十年给我好运气。”

  秦宴露出冷酷而蔑然的表情。

  他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楚熄和哥也没有那么不相——”

  “闭嘴!”秦宴眼里只有冷意,“再让我听到这句话,我会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地踩死你。”

  “你比你姐更没用。你姐至少漂亮,联姻还算有所价值。你是她的累赘,比起有用,你唯一的作用是听话,说好听的话。”

  *

  雕塑作品的成果展示,全部都要给秦宴评分,江声除外。

  他的作品被秦宴盯着看了十分钟,撇到一边去一言不发。

  艺术上面的东西,比起天赋,勤加练习也许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江声现在是真的手生,成品被秦宴扫了一眼,都觉得自己是在被秦宴伤仲永那样盯着看。

  但心高气傲的秦宴偏偏唯独放过他。除他之外,对所有人都毫不留情。

  少年蹬着马丁靴踩在高脚凳上,年纪最小,脾气最大。毫不留情地把每个人都批了一遍。

  卜绘做的是一只泰迪熊。

  秦宴:“丑东西,0分。”

  卜绘盯着他看了两秒,没精神的眼眸很懒散,挽着袖子站起来挑眉,“小屁孩,我看你是皮痒了。”

  林回连忙阻止他,“哥。”

  江声无聊地蹲在一遍给不知道叫什么的盆栽编辫子,一只手都被染得绿绿的。他耷拉着眼皮,“我也觉得好丑,0分活该。”

  林回一愣,毫无怨言地慢吞吞道:“既然江江都这么说了……”

  秦宴的表情稍为舒缓,张开嘴就听卜绘黑着脸转过头,“江声!我们才是一组。”

  江声终于想起了这件事,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虚的样子,改口很快,“十分!秦宴,你有没有眼光,这只绝世佳作也能打零分。”

  【宝宝你是一个双标的宝宝】

  【笑死,卜绘捏的这个该不会是江江当初在射艺社赢下来的那个玩偶吧??】

  【no哥我早说你完了吧,你非说你有自己的节奏,你的节奏就是给江声当狗?】

  秦宴气急败坏地抽着眼角,话音扬起,“师兄!我哥拿脚弄都比他做得好!”

  江声捂住耳朵,全当没有听到。

  萧意做的是一个摇椅。一个睡在摇椅上的怪物。他的手活好,刻画得很清晰。怪物嘴巴里长了很多眼睛,触手很多支,咧开的嘴里牙尖尖的。

  懒洋洋地软倒在摇椅上的样子刻画得很好,让人觉得,好像萧意在心里想过很多遍。

  秦宴:“还行,3分吧。”

  萧意正在细致地把手擦干,听到秦宴的评价就轻笑,“看来的确是个还不错的评价。”

  江声:“这是什么啊。”

  他的手忍不住戳了一下触手,头皮发麻。

  江声很讨厌这只东西。他觉得海里的东西是不是都因为可见度不高所以乱长,一个比一个丑。

  他不仅不吃海参鲍鱼,连章鱼鱿鱼也不吃,江声是发自内心觉得好丑,他会吃不下去。想到要把这种东西塞进嘴里,江声就觉得需要莫大勇气。

  除非给切成看不出本来样子的小块,那还行。

  萧意黑色潮湿的眼睛温柔地看向他,像是所有影子都浓缩进去,显得格外阴暗。

  他眼角泪痣温和,嘴角的弧度弯弯,叹息一般,“阿声的记性不太好。”

  江声:“?”

  他指指自己,忍不住歪了下头,满脸疑惑。

  萧意擦干净的手擦过他的脸颊。

  他手指的冰凉让江声觉得有些舒服,眯了下眼,抬起头,就见萧意有些担心地望着他,“很热吗?阿声,你的脸好红。”

  江声:“。”

  呃我要怎么说?

  【江江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干坏事了!】

  【干坏事我倒是也不介意[可怜]就是不直播的话我会真的很难过的!!江江宝宝你倒是宠宠粉啊!】

  “砰!”

  一只丑陋的公仔飞快砸中了萧意的后脑勺,砸在地上弹了两下。

  江声有些发愣地往后看,沈暮洵抱着胳膊刚放下手,面无表情的样子极其俊美,嫌恶道,“神经病,松开你的猪手。”

  萧意道:“阿声,沈先生为什么总是这样针对我。”

  江声:“我怎么知——”

  话音未落,江声就见沈暮洵的眼睛深深地凝视在他的脸上,冷笑一声,“瞎子,看不出来吗,这哪里是热出来的。”

  楚熄也故作担忧,“这个天气可容易感冒发烧了,哥哥要注意身体啊。”

  江声:“……”

  能不能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顾清晖做的是个晴天娃娃。

  这玩意儿难度太低,秦宴直接判0分。江声倒是看了看,抬起眼瞥了一眼顾清晖。

  沈暮洵做的是樱桃花树,一个火柴人扶在树干上晃着腿。

  “很特别。”秦宴说,“丑得够特别,别告诉我背后还有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那我会被恶心到想吐。”

  “这是我们大学的樱桃花。”沈暮洵抱着胳膊,“在音乐教室的门外,江……我总是会坐在这里谈吉他。”

  楚熄把玩手里钥匙扣的动作一顿,似乎捕捉到什么关键词似的,抬起头看过去。

  沈暮洵沉默很久。

  “我在毕业那年发布的人生第一首mv,叫《花雨》。”

  他看向江声,似乎希望江声来回答。

  说话的人却是萧意。他长腿搭放着,修长手指在大腿上轻敲,“我记得,讲述一个叫做安妮的少女在花海中扑空、穿越到异世界的故事,是那个吗?”

  沈暮洵表情冷下来,“是个屁。”

  卜绘支着下颌接话,“我也有印象,那个曲子唱得烂透了。唯一能入眼的就是画面的确很有灵气。”

  【笑死,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江声,而是你的情敌啊洵子哥】

  【萧意也就算了,no哥你在这里接什么话??你是谁啊你!!】

  卜绘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什么。在认识江声之前,他就已经把沈暮洵的作品了解了一遍,作为对手,沈暮洵的确很优秀。

  但是林回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让卜绘觉得坐立不安。

  他也许需要解释,但有意说了解这件事和江声无关,反倒显得更不清白。

  卜绘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冷冽帅气的眉眼有着很浓的闷,他说,“经纪人让我去了解的。”

  林回顿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没关系,这都很正常。”

  男生的嗓音很平和,瑞凤眼温柔平静,说话的时候慢吞吞的。

  不然他要怎么说呢。

  他要说,哥,我觉得,你对江江的在意有一点过头吗。

  可是卜绘现在又做过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林回对于自己的怀疑和敏感都感到难过和愧疚。他受到的教育是开阔明亮的,在没有证据的时候,怀疑一个人是不应该的。

  沈暮洵看向置身事外的江声,黑色的桃花眼里是浓烈的情绪,他说,“你不记得了。”

  连萧意,连卜绘都知道的事情,作为参与者的江声却忘了个彻底。

  乖乖坐回原位的江声在椅子上拿指甲扣了扣手,低下头小声说,“呃,记得一点?”

  脑袋嗡嗡的,江声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异样强烈。

  沈暮洵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是吗,记得什么呢?”

  楚熄也好像饶有兴趣,支着下颌追问了一句,“是怎么个情况啊,我也好好奇。”

  江声心里不详的预感在楚熄话音响起的一瞬间更强烈地燃烧。

  江声努力回忆,“当时我去外地写生,有个城市有开放的樱桃园,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樱桃花。”

  楚熄绿色的玻璃般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他笑吟吟地说:“哇,很多樱桃园吗,我老家也有。”

  江声一愣。

  他转过头看向楚熄,心脏如同擂鼓一样剧烈响起。

  等等。

  等等等等!

  楚熄,樱桃花。

  他在校庆送给江声的展览艺术品,将这个视为他和江声回忆的标志性符号的态度,江声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们这里的氛围变得僵硬古怪起来,而沈暮洵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我们一起去花山上。半路我被公司打电话叫走,江声一个人从巷子离开,后来还和我说很惊险,他遇到——”

  “砰——”

  楚熄手边的杯子摔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盯着流淌的水沁入地毯,绿色的眼睛遮掩在睫毛底下,有着浓重的阴翳。

  江声一句话都不想说。

  救命……救命……救命……

  他的耳朵热热地嗡鸣着,江声真的感觉到一种无措。

  回忆混沌地疯狂倒带,有极为短暂的一个瞬间把他拽回阴暗的巷口,他撕开背包用力地把整个背包里的花瓣抖开。

  那时候的那个男生……?

  不、不对吧???

  江声的心跳很重,他想起那个巷口透过老破小楼房渗透进来的,极有生命力的阳光,照亮了灿烂的花雨。他的目光当然注视着自己的杰作,其他人都只是他人生的背景板。

  可是????

  江声的脑袋里有股筋一下下跳动着。

  在楚熄明亮又深邃的绿眸注视下,渐渐感觉到了一些事情在重叠起来。江声有个坏毛病,他不喜欢追忆过去,也懒得展望未来,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他一个也不看。

  他习惯了,只是寻常的遇见,只是普通的过客。

  这么一说。

  为什么楚熄一见面就对他抱有极高的好感,为什么明明被江声拒绝很多次,还是像狂摇尾巴的金毛小狗一样追着他。

  这世界上本来就不该有没有理由的爱。

  江声的嘴唇慢慢抿了起来,和楚熄对视的目光一点点地挪开。他有种直觉,楚熄在乎这件事的态度远超他的想象。

  那种在意是顽固的、热烈的、激昂又偏激的,以至于他的表情和望着江声的目光都僵持下来。

  可是他和沈暮洵一起出去玩没有问题。他见到有人需要帮助,浅浅见义勇为了一下也没有问题。他唯一的问题也许就是……没有认出来楚熄就是当初那个男生?

  可是楚熄自己也从没有和江声提起过啊!!

  江声忍不住崩溃了。

  楚熄的目光很轻地注视江声片刻,转而盯着沈暮洵的雕塑,“你说什么?”

  江声捂住头,又捂住了耳朵,萎靡不振得像是枯萎的蘑菇,忍不住砰砰地砸了两下桌子。

  啊啊啊啊!

  他的脑袋里面的思绪好像疯狂旋转的齿轮,有些萎靡又可怜地迅速抓住楚熄的手。

  见到楚熄回头的时候缩成针尖的漆黑瞳孔,瞥见江声的瞬间才眨了下眼,表情缓慢地放松。

  江声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想办法啊江声!

  他努力,他绞尽脑汁,去想怎么把沈暮洵证据确凿的故事和楚熄的回忆岔开。如果和楚熄的初遇是因为沈暮洵,这样让楚熄觉得很难过的话,那么把一件事当做两件事也许……就好了?

  江声脑袋努力运转,眼睑有些淡淡的红。他盯着楚熄,楚熄反握着他的手望着他,静谧地等待江声说话。眉眼弯弯,很乖巧的样子,好像无论江声说什么,他都能全盘接受。

  江声的脑袋短路,呼吸显得干涩,也只能挤出干巴巴的谎话,“我、我和沈暮洵当时去的地方是d城。”

  刚说完,他就忍不住窒息了,更加萎靡地把额头砸在楚熄的手背。

  楚熄的手忍不住收紧。

  这一切,说到底也不是江声的错。

  是他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地抱有期待,还害得江声为他的情绪这样紧张崩溃,他真该死啊。

  沈暮洵面无表情,眼眸却渐渐眯起,他嗤笑了声,冷意从他的眼角眉梢爆发。

  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江声怎么可能连这个也记不清楚!

  原因是什么,沈暮洵只需要稍微想想就明白。

  于是更加无法理解,江声在做什么,为了安抚现任的情绪拜托前任给他撒谎?

  江声真的把他当成什么很贱的人了是吧。

  他在江声面前已经完全沦为一个废弃的工具,偶尔想起还能用一下了是吧。

  沈暮洵被江声看着,喉结滚动了下,他几乎无法忍受似的,“江声!你最好能弄得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和江声独一份的记忆,已经因为江声的擅作主张分给了楚熄一份。他们的定情曲《安妮》被江声弹给楚熄听,总不可能他们两个人的樱桃花也有楚熄一份。

  太荒谬。

  但是有什么不可能?

  江声有什么做不出来!他有多糟糕多坏沈暮洵早就知道。

  空气陡然寂静。

  江声看到沈暮洵眼角的泪痣都像在痉挛,漆黑的眼眸中酝酿着风暴。

  他刚想开口道歉,就听沈暮洵说,“d城的环境根本不适合种植樱桃,我们当时去的是r城。”

  江声:“……?”

  他愣愣地盯着沈暮洵看。

  沈暮洵眉宇紧锁撇过头去,“连这个也记不清楚。”

  讽刺的心情几乎无法遮掩,暴躁也越发热烈。

  他根本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为江声掩护,江声和楚熄分手难道不才是他乐见的结局吗?

  “砰!”

  沈暮洵径直起身摔门离开,室内一片寂静。

  萧意说:“沈先生这么多年,脾气还是这样。”

  江声看向楚熄。

  楚熄:“哦哦,原来是这样。”

  怎么说呢。

  哈哈,在三方都完全清楚事实怎样,还要齐心协力顺着江声的想法编出一个谎言,也算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但是也没关系,如果江声希望安慰他,那楚熄就会被安慰到。

  只是。

  楚熄看向门外沈暮洵远去的背影,绿眸里没有什么情绪。

  命运感被破坏,楚熄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渺茫,还是不值一提,他的期许他的不敢言的展望,都如此丑陋和虚妄。

  “本来我还在想,如果是因为沈暮洵让哥哥来到c城,才让我们有了第一次的见面,那么他还是我们之间的媒人啊,红娘,我们应该感谢他才对。”

  明明并不甘心,还要说这种话。

  楚熄在想,是不是他真的在哪里出了错,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他坚信不疑的缘分有了一处无法忽视的残缺。

  有一处残缺,就说明瓷器已经破裂,有无数道的暗痕。

  他在意到不得了,回忆无数年,堪比他心中白月光的场景原来也没有那么有缘分。

  关于他和江声到底能走到一个怎样的地步,楚熄忽然感到一种失去方向感的不安。和以前任何一次不断的怀疑和反复的肯定中徘徊的犹豫都不同,这一次,始终存在而渺茫的肯定感不服存在。

  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变得空白。

  像是有拽住他往前走的绳子被骤然松开。楚熄不断地后退、后退,退入黑暗里。

  楚熄的确想起了更多。

  他和江声在一起的那个晚上,灿烂的烟花是楚漆放的是不是?乐团的高昂音乐激烈响起、像是命运的奏章步入高潮,也是楚漆提前安排的是不是?

  是他送给江声的生日礼物是不是。

  总不会连他也是楚漆送给江声的礼物,那他可真是大度。

  楚熄无法控制地在怀疑,在不停的怀疑,他开始觉得这是他的报应。

  又觉得不对、不对、不对,他不能这么想。

  换个思路想想,楚熄。

  其实这些都是你人生中的贵人。

  如果不是沈暮洵,江声才不会来到你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小城。他是金枝玉叶的小少爷,才不会踏入泥潭里,会弄脏他的鞋。

  如果不是楚漆,江声面对你的告白或许还要犹豫很久。他是有一点喜欢你,可是那点仿佛疼爱小猫小狗的爱,好像比起别人太过空虚了。

  在秦宴不耐烦的催促中,楚熄把自己的雕塑也推出来。

  “好巧,我也是樱桃花。”他靠在硬挺的椅背上,叹气,“没有沈暮洵漂亮,哥哥不会介意吧。”

  有些沙哑又清越的嗓音,笑起来的时候很开朗,目光却死死盯着沈暮洵靠在走廊点烟的背影。

  剧烈而猛烈的敌意在他的弯弯的眼睛里不带一点笑意地倾泻,寂静的森林仿佛有一道惊雷。

  江声:“你的漂亮。”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卜绘抱着胳膊随口哂笑,“不会是因为沈暮洵在外面听不到才这样说吧?”

  江声把丑陋的公仔使劲扔到卜绘的脸上,“你能不能闭嘴!”

  已经够烦的了!

  娃娃扑过来的风扬起卜绘面门的头发,很快掉下来,落到卜绘的腿上。他伸手抓,没抓住,于是又滚到林回的脚边。

  温和沉默的青年把娃娃拾起来,拍干净灰尘,重新放在桌面上,什么都没说。

  【别给no哥打爽了】

  【小林这种性格好容易吃亏啊,是忍让型人夫,感觉会为了让江声幸福一退再退。。】

  【气氛好古怪,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好茫然!!】

  楚熄歪着脑袋支着下巴,下颌线清晰,耳骨钉闪亮。绿眼睛十分特别,有着少年气和冷厉感。

  没什么好在意的。

  如果不是他们,你楚熄还要多久才能和江声在一起。

  你忘了吗,你曾经抛出去的那枚硬币,握在手心不敢翻转的十秒钟,抱着希望,求证结局,彻底失望的那天。是不是命运的引线早就出现了,只是你自己不敢信。

  如果不是萧意那晚上对江声的百般劝诫,是不是也不会激起江声对你的怜爱疼惜,连和你□□都不可能。

  是不是如果不是江声今天和楚漆谈及过去被你撞见,让江声对你充满愧疚,是不是连他主动抓着你的手索吻都得不到。

  ……

  只要有一条裂痕,就有无数的裂痕滋生出来。

  楚熄的眼眶感觉到一种辣,他的情绪在不断地疯狂地上涌,可是他统统都不敢说。

  他怕江声知道他也在嫉妒,也没有那么大度,其实对好多事情都在钻牛角尖小气得不了,会不要他了。

  他和江声才在一起多久,怎么能在这里就分开。可他信赖的命运感,最笃定的一种联系断裂开,他四下摸索觉得无比茫然。

  如果和江声不止于此就好了。

  如果江声和他才是亲兄弟就好了。

  那样命运的戒圈始终会套在他的身上,他和江声才是完完全全、永远永远地分不开。

  可是偏偏不是!不是!

  楚熄低着头,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

  那些事情算什么呢,都是你自己的无端臆想而已,想想江声对你的宽容,想想江声从来不对你生气。

  想想啊 。

  楚熄说:“沈暮洵也是个有品位的人。”

  江声欲言又止,没能说出什么来。

  想想吧。

  想想江声在你生日那晚上匆匆赶回来送你的那捧花,想想江声在萧意面前没有片刻动摇的肯定和偏袒。

  楚熄看着江声。

  男生的侧脸好漂亮,他的睫毛好长,被楚熄吻过的嘴唇有些红,耳朵也是。其实好多人都看出来了,可是江声也懒得再遮掩。修长脖颈线条没入衣领,白皙皮肤下喉结微微凸起,有些淡红的痕迹,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担忧,有点迷茫。

  想想,快点想想。

  想江声说的,他会承认你的身份的,在一个合适的时机。

  楚熄忍了很久想了很久,没忍住叫他:“江声。”

  江声心脏紧了下,“嗯?”

  楚熄蹭过来,很轻地抱住江声的腰。

  高大瘦削的男生有着懒散又挺拔的脊梁,却在阳光、风,摇动的绿植阴影中,低下头佝着腰,很轻,很轻地把额头靠在江声的背上。

  无能感,无力感,无为感,拼命地从血肉里往外钻。

  【虽然是拥抱但是。。怎么感觉有种be味啊请问?!】

  【都没在一起呢怎么be】

  【be也是你家荣幸,总有人想be都be不了呜呜,到底谁在和江声谈啊啊啊】

  【江江宝宝愣住的样子好可爱,慢慢地握住小楚抱腰的手也好萌,感觉这对真的是在谈但是快分了的那种隐晦崩裂感】

  楚熄抬起手。

  手腕上本来戴着一串佛珠。

  地摊上买的,不怎么值钱。也粗糙得很。但是楚熄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觉得都是因为他没有戴那个东西,所以江声和他之间才出现这么多的问题。

  一定是这样的。

  他会和江声在一起很久的。

  江声和别人玩也没关系。

  就像中学的时候吃食堂饭,饭里的蜘蛛、米虫,菜里的青虫,楚熄挑出来还是可以继续吃。

  没关系,他可以当没看到。

  没关系,他身体很强健,几个虫子怎么会让他生病,让他虚弱,让他崩溃。

  没关系的。

  他用力收紧了手臂,睫毛垂着,卷曲的发丝扫在江声的后颈,在他人的注视中,他慢慢地把脸颊贴到江声的后颈。

  努力地嗅他的味道,把温和的气息融进自己的躯体血液,仍然感觉到胸腔中剧烈起伏的不安。

  和江声已经在拥抱了,已经接过吻,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为什么还是无法感到满足,为什么江声还是离他这样遥远。

  楚熄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但原来远远不够。

  在温存甜蜜、主动的索取、似有似无的爱,以及目光、包容之后,阳光的另一面是无尽的空虚,听不到的回音,等待的寂寞。

  不断地蜿蜒,持续,像是秃鹫鹰隼在盘旋,等待着楚熄死掉的那一刻,俯身啄食他的血肉。

  *

  节目组准备离开的时候,楚熄因为要等江声,走在最后面。

  秦宴正在把江声今天的粗糙作品和在江声毕业时的个人作品摆放在一起。

  他认真摆弄,然后退远再退远,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举起相机拍照。

  江声和林之姮与林回告别之后准备离开,举着相机挡着脸的秦宴却突然开口,“师兄现在心气高了,名气大了,看不起我,也不会再和我说再见了。”

  江声只能停下脚步,无可奈何,“再见。”

  楚熄已经走到前面去,靠在门框等着江声,视线往回看。身形修长的少年对江声挥手,耳边一串银亮的钉子闪闪发光,“哥哥,快点。”

  江声脚步提起,“来了。”

  话音刚落,江声就听到什么东西松动的响声。声音很轻微,却叩着心脏,让江声有一种强烈的不适。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四下环顾。

  工作室的陈设很有条理,在微风中很静谧。

  秦宴问,“怎么了,师兄?”

  江声怪异的目光四下张望,才皱着眉眼说,“没事。”

  他的目光在往回收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最左边的灯架。不明所以地,在灯架上的视线多停留了两秒钟。

  他刚准备迈开步子,就再次听到碰撞的响声。江声机敏地猛抬头。

  “哐当——”

  不远处的灯架摇晃着碰撞,江声回过头的时候,看到那高得要命也重得要命的东西朝楚熄砸过去。

  江声愣了下,冷汗出了一身。

  下意识地提起脚步奔跑,被身后的秦安一把抓住了手臂。惯性让江声倒进他怀里,少年的心跳很快,声音扬起,“你不要命——”

  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江声就听到了巨大的刺耳的声音。

  “轰——”

  灯架砸下来,碎在地上,只剩下一些残肢。重到扬起的灰尘都蒙住人的眼睛。

  江声的心脏提到嗓子眼。

  还好楚熄的反应很快,他像是机敏的猎豹或者老虎,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飞快躲开了。

  声音被堵在喉咙里险些吐不出来,他被秦安抱着肩膀架住,瞳孔震颤着,嘴唇开合,没能发出声音。

  他又想到萧意之前在片场从高空坠落的一瞬间。

  鲜血从他身下涌出,他俊美的脸孔完全失去血色,他望着镜头,喃喃的声音几不可闻。颀长的躯体扭曲,眼睛慢慢地闭上。

  那瞬间是江声这辈子经历过最可怖的一瞬间,他感觉身体被控制得动弹不得,他感觉无尽的风声灌入了耳朵。

  他很怕疼,也讨厌见血,他这养尊处优的一生没有见过什么可怕的伤口,他最讨厌看到有人死在他的眼前。

  江声猛地回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秦宴。

  却看到秦宴抓着他的手,像是忘了松开,目光望着角落、属于江声一个人的展览台。

  那精美的,漂亮的,不属于昂贵的五件荣耀之外的艺术品被灯架打碎了玻璃。

  雕像的硬度很高,整体没有大的损害,可是也无可避免地破碎,一道丑陋斑白的裂痕,从书面上裂开,柔软逼真的纸张断裂开,摇摇欲坠。

  今天刚被秦宴安放上去的粗糙新作也从桌面上倒塌下来,摔了个粉碎。

  江声想的是,还好只是砸到这个,还好没伤到人。

  但似乎秦宴并不这样想。

  他看着碎掉的雕像,却好像碎掉的人是他。表情冷得可怕。

  毫发无伤的楚熄来到江声身边,把江声的手从秦宴紧攥的手心里抢出来,紧张地上看下看,声音有些沙哑,“你没事吧哥哥?”

  秦宴一点点挪着眼珠,阴冷地注视着楚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