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贺春景还想努力做一番挽留。

  可防盗门一开一合,在他面前利落地关上,跟王娜的态度一样,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玄关里,直到陈藩从后面扯了他一把,将他唤回了神。

  “你也收拾收拾,跟我回去。”陈藩拽着他往屋里走,却被贺春景甩开手。

  “我不能走,”贺春景摸到沙发旁边,惶惶然坐下,“我得在这等着。”

  “等着?”陈藩低头看他,忽然冷笑一声,伸手掐了他的下巴抬起来,“等着那小兔崽子良心发现回来跟你重演父子情深?还是等着赵博涛再来要你的小命?”

  贺春景想要偏过头,却被强硬的捏住下巴,不得不直面陈藩的质问。

  “还是说赵博涛取了你的小命,正合你意,你就觉得自己死得其所了?” 陈藩把他的脸抬起来,手指又沿着瘦削明显的下颌线来回蹭了蹭,“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碍着那个小崽子在这,我不好明说。你在屋里收拾出来的那些东西,房证、保险、存折,没有一个是你自己的署名,遗嘱是不是也公证过了?”

  被戳破心思的贺春景猛打了个抖,从鼻腔里呛出声呜咽。

  陈藩看他这样的反应,心脏像被人狠攥了一拳。

  果然,这人又在计划一场不告而别,准备达到目的以后孑然一身地消失,或者干脆就打算去死。

  “收收你的圣母光环,我不可能再放任你这么作践自己,贺春景。”陈藩眼圈猩红,手掌从他面颊划至颈侧。

  而后摸贺春景后颈上发狠一捏,将这具骤然软下来的身体揽入怀里。

第139章 烂人

  吴宛迷迷瞪瞪睁开眼,干巴巴眨了半天,才看到白色天花板右下角的黑色头顶。

  “……妈?”

  这个字几乎没发出声音来,甚至不如枕边的医疗设备运行声大。可面容憔悴泪眼模糊的女人硬是听到了,她一下子变得神情激动,高声大喊医生护士。

  “女士,这里是ICU病房,请保持安静!”立刻有护士奔过来制止,“您的探视时间已经到了,请您离开!”

  吴宛分不清是自己耳鸣的声音,还是机器在滴滴作响,他整个人都浸在疼痛里,茫茫然听到他妈在远处咆哮。

  “我饶不了那姓赵的!还有你们这些吃干饭的警察,一个个不负责任!渎职!你们还我好好的儿子!我跟你们拼了!跟你们拼了!!!”

  姓赵的,警察,车祸。

  吴宛隐约能嗅到阴谋的味道,故而在肉体极度的痛苦中,忽然产生出一点点精神层面的狂喜。

  “护士……护士!”吴宛挣扎着大叫,“来人!我要见警察!”

  陈藩没指望贺春景能就此放弃跟进圣慈的任务,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但当他三天内第四次收到安保公司的电话,请求他容许安保人员使用一些“必要手段”来控制监管对象时,陈藩感觉自己头要炸了。

  跟他一起到家的还有两个119消防员,是为了解救卡在后院狗洞里的贺老师专程请来的。

  “贺老师事先没拿胡子量量洞口大小?”陈藩蹲下身,对着把脸深深埋在手臂里,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贺春景叹息,“这个洞,二世吃胖了之后都钻不过去,你已经很努力了。”

  贺春景面朝黄土背朝天贴在地上,涨红着耳根拒绝任何交流。

  身后消防员三两下剪开铁艺栏杆,把盘根错节缠在其上的枯树根也都割断了,拨到一边,拍了拍贺春景重获自由的屁股:“动动,看能不能出去。”

  贺春景立刻手脚并用地拱了出去,一旁憋着乐的黑衣保镖赶紧一拥而上,把人押回屋里。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有安全意识,不能模仿电视里的这种情节,知道吗!”消防员明显也想笑,但在陈藩面前绷住了,严肃教育道,“掏狗洞的、钻栏杆的、吞灯泡的、爬树上下不来的,我们一年碰见不知道多少个,还都是大人。大家往往就因为觉得自己是成年人,以为可以自行处理,所以才不加注意,这个观念一定要改正。”

  陈藩给二人分别递了热饮:“是,我回去得好好说说他,消防同志们都辛苦了!”

  年岁稍大点的那个消防员拧开热茶,咂了两口,环视道:“你还别说,总感觉这院子格局有点眼熟,是不是你们这一片园子都这么规划的?”

  “我也感觉眼熟,好像有个挺乌龙的案子,当时是小孩在家烧纸,邻居看见以为失火了来着,”另一个接茬,“那家跟你们家长得差不多。”

  “可能是吧,”陈藩双眼诚恳极了,“别墅区规划都大差不差。”

  送走了消防员,陈藩回到屋里,不出所料在三楼客卧找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棉被包。

  沾了泥土和碎叶的睡衣套装被扔在床下,陈藩倚在门框上看了半晌,开口:“聊聊?”

  对方显然是自暴自弃了,仍旧缩在床上装死。

  陈藩强忍住把人抠出来剥光按在床上,让他下半截报废再不能涉足险境的想法;忍住把他弄得神志不清,最好把脑袋里那些烂点子馊主意全都捣成浆糊的冲动,再次催促:“贺春景,你就这么着急去送死?”

  “我自己心里有数。”被子下终于传来闷闷的声音,“你凭什么管我。”

  “我要是不管你,过几天你都该头七了。”陈藩嗤笑了一声,“况且警察没有你想的那么废物,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没有你,他们这案子还办不成了?”

  贺春景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他们办得成!”

  他里面并没有像陈藩想象的那样裸着,而是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一件白T恤套在身上。

  这衣服显然是陈藩的尺码,肩线松垮垮地坠着,下摆掩在被褥里。

  “但办一天和办一年能是一回事吗?!别人拖得起,里面的孩子拖得起吗!”贺春景怒道,“赵博涛多做一次交易,就有一个小孩的人生被毁了,有几个人那么幸运,能从这种事里走出来?!”

  “他们的人生是人生,你的命就不是命吗!”陈藩神色冷冽起来,“把自己当个人看能有多难呢,贺老师!”

  贺春景嘴唇哆嗦了一下,仍辩驳:“我要是救不出他们,才没法再把自己当个人。”

  两人各执一词,完全没法沟通。陈藩见他这样,彻底冷下脸:“看来没必要再聊了。”

  说着,他就要关门上锁,却被贺春景颤声叫住。

  “陈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