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05

  其实擂钵街也是如此的无趣。

  我并没有深入到擂钵街的核心地带,也只是游走在了偏外围的地方。这里的空气里都充斥着危险和暴力。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舒适和安全是人类刻在基因中的追求渴望一样,我也喜欢安定。

  可是我又无比熟悉和适应这种环境。这里的一切都不加掩饰和伪装,人类最原始的暴力、恶意、肮脏、不堪全都赤裸裸的展露出来。

  除了刚才那个人。

  他很奇怪。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我垂眸,在听不到喧闹的嘈杂声之后便准备离开这个暂时供我躲避的逼仄巷子。比起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架,我更不想主动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我这时才发现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空的易拉罐。伴随着很随意的迈步一脚,空易拉罐就滚在了地上,碰撞着碎石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其实那噪声并不算太大。但是在这逼仄又狭窄无人的巷子里,依旧很明显。怀抱着[这么刺耳的噪声是我制造出来的]的心虚感,我轻轻踩在了空易拉罐上。

  不远处的巷角就有两个垃圾桶。也许是巷子太偏僻的原因,这里的垃圾桶并没有散发出太难闻的味道。我随便一踢,空易拉罐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直奔垃圾桶内。

  紧接着传来一声略显沉闷的“咚——”。

  让我原本想要离开的身体硬生生又折返了回来。

  那道声音,并不是易拉罐撞击到垃圾桶壁或者任何硬物的声音。反而像是砸到了什么柔软的作为缓冲的东西上面。

  伴随着这道声音,垃圾桶内就开始稀稀索索的有了连续的声音,同时垃圾桶也开始震动了起来。

  也许垃圾桶里有什么流浪的野猫野狗或者老鼠之类的,我的突兀行为不小心惊扰了这些小生物的休息。怀揣着这样的好奇心思,我又往垃圾桶那里走了几步。

  直到我走到垃圾桶前,正要探头往里面看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垃圾桶里却突然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出现的很突然。如果不是我往后躲的够快,大概率会直接和他的额头撞上。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龄还很小的孩子,至少要比我小很多。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毛茸头发,略带婴儿肥的圆脸上是斑驳的灰土。上眼睑半垂着,遮盖住了半个茶红色的眼瞳。

  又偏偏在看向我的时候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搭配上这双半眯起来的无光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类似于“无趣”或者“死气沉沉”的形容词。

  只是,他的头顶正正好好的顶着一个空易拉罐。

  从易拉罐身的凹陷很明显能判断出,这个易拉罐就是我刚刚踢进垃圾桶的。所以那声沉闷的“咚——”,就是易拉罐不小心砸到了他的脑袋。

  在推断出这个结论之后,一股莫名的尴尬就席卷了我的内心。可偏偏他只是盯着我,没有任何动作。在对视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张开了嘴。

  我的身体顿时僵硬住了。

  然后他……打了个哈欠。

  “你……?”

  没等他说完,我用尽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伸手拿走了他头顶的易拉罐。只匆匆留下一句“不好意思”,便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小巷子。

  一直跑到医馆,我才放松下来大口喘息。我如此反常的慌张行为甚至惊动了爱丽丝。

  她叼着面包,含含糊糊问道:“狩君?你被鬼追了吗?”然后她又看到了我手里的易拉罐:“为什么还要拿着易拉罐?垃圾桶成精了吗?”

  经过她的提醒我才发现,原来我因为心虚跑的过于快了。以至于易拉罐还一直被我拿在手里,甚至因为过于心虚,原本还有形状的易拉罐被我完全拦腰捏扁了。

  像是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易拉罐丢到垃圾桶里,在听到易拉罐触碰到垃圾桶底的清脆响声那一刻,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仿佛这样就能彻底丢弃了刚才的尴尬记忆。

  “没有。”我并不是很想再提及刚才的事,所以只是简单的含糊否认。

  “那好吧。”爱丽丝也没有在意我的敷衍,拉着我就往楼上跑,“快要吃晚饭啦,我和林太郎就等你一个了。”

  我回到二楼的时候森医生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医馆的晚餐一向是不需要技术含量的米饭和蔬菜汤。森医生虽然不会给我太多关注,但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会等人都到齐的。

  “不好意思,来晚了。”

  “风间君难得出去这么久。”森医生并不在意我的迟到。

  “去了……擂钵街。”想了想,我还是把去擂钵街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说到擂钵街的时候森医生就明显了愣了一下。他随手把放在米饭上的盐渍梅子戳破,头也不抬:“今天才听来医馆看病的病人说,港口黑手党对擂钵街的山口组下了最高级的追杀令,整个擂钵街乱作一团。”

  听他这么说,我也停下了搅拌梅子的动作:“……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概已经见识到了。今天在擂钵街遇到的那群装备和训练有素的人,估计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毕竟除了港口黑手党,估计也没有组织能做出如此装备了。

  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在横滨这座城市里并不算没有名声。相反,它可以称得上是整个横滨里世界比较顶尖的几个势力之一了。

  而它,也和这些窝在擂钵街里宛若过街老鼠般的不入流小组织有着最本质上的不同。港口旁边的五座几十层楼高的大厦就是它的产业。其家底的丰厚、强大的人员规模、手段的残暴足以碾压擂钵街任何一个组织。

  “因为听说,山口组的一群底层成员一不小心砸了港口黑手党的场子。”

  “……砸场子?”

  “是的,他们收了港口黑手党辖区内的一间店铺的保护费。”森医生大概心情还算愉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看热闹的期待。

  “港口黑手党近两年真是越来越残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首领下发追杀令的原因就是有人往港丨黑大楼的门口扔了一颗石子,而这颗石子正好硌到了他的脚。”

  这个理由荒谬到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沉默着舀了几勺蔬菜汤加到了米饭里,正好把那颗已经被我戳烂的梅子肉泥化了开来。于是一碗米饭和蔬菜汤的组合就变成了半碗蔬菜汤和一碗汤泡饭。

  “风间君。”

  “嗯?”

  我抬起头看森医生,他就指了指我的饭碗:“其实汤泡饭这样对胃不是很好,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给你调理身体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长期工作呢。”

  “啊……”我的勺子里还有一口汤泡饭,此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把它暂时放到碗里,“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说到这个倒是不重要。”森医生心情很好的舀了一勺梅肉盖饭放到了嘴里,“风间君,你今天出门是因为之前不想接触陌生人吗?”

  听到森医生这么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我的不堪,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扣到了勺子柄上。他知道我的一切,包括我不想接触陌生人,甚至是我生出来的那些阴晦自私的想法。

  “嗯……”

  “那不如——”森医生微笑着,在我的注视下说出了令我感到惊讶的内容,“风间君试着从港口黑手党开始吧。”

  “港口、黑手党吗?”可是刚刚森医生还在说港口黑手党的作风有多么残暴。

  “如果需要一个接触陌生人类、融入人类世界的媒介的话,那港口黑手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因为我……只会杀人吗?”

  我不会一切可以支撑我在普通的人类社会生存下去的技能。也许我也不会杀人,可是现在只有杀人、只有战斗才是我勉强能拿得出手的。

  我看向森医生,他说的对。从有意识起到现在,我接触的世界就是常暗岛的现场。那里充斥着的暴力、战争与死亡,已经把我塑造成了现在的畸怪形状。

  我所学习到的一切技能,甚至我的一切观念和内心,全都是由战争环境塑造而成的。在这种前提下,我根本不可能融入正常人的世界。就像普通人无法想象战争的残酷一样,我也无法用我所学去理解普通世界的一切。

  “如果融入普通人的世界需要一个缓冲环境的话,那无疑是港口黑手党了。”森医生甚至有心情调侃我,“难道你想要加入擂钵街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吗?那里的环境,那里的人类,只会更加复杂。”

  我摇头。

  医馆里来了太多擂钵街的人了。

  他们让我讨厌。

  如果像港口黑手党那样只是为了任务而工作的话,只是为了任务而杀人,那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做到。

  莫名其妙的,我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故意假装没有看见我从而把我放掉的人。如果可以从他开始和陌生人类相处的话,那我想我应该不会排斥和拒绝。

  只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就彻底远离普通人的行列了。

  我仔细的看着森医生,眼神在他的脸上扫射着,没有放过一处。我在试图透过他脸上的微表情看透他的内心。

  我尝试分析他投身黑暗的可能性是多少,他会不会把我扔进港口黑手党之后转身就投入了普通人的世界。我会不会趁此被他丢下,又被他疏远,最后被他彻底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我无所谓加入不加入港口黑手党,我只在意他会不会同样也成为黑暗中的一员。

  森医生不惧我的注视。

  他坦然的接受。

  “风间君,我说过,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间小小的医馆。”他再次说出了曾经驱使我走出医馆大门的那句话。而这次,这句充满野心的话又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如果你能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话,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些时刻,你就可以帮到我,不是吗?”他很直白的说出了这些话。

  不过也对,对我和他的相处模式来讲,这种足够直白的对话也许才会是最佳模式。

  不可否认,我被森医生的的话打动了。在他的眼里我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我能为他的事业和工作起到一定的帮助。

  这原本就是我所想要达成的愿望。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我不想要被他抛弃。如果加入港口黑手党会让我彻底远离普通人的行列的话,可是那又怎样呢?

  森医生,他将我驯养成了同类。

  “你本就是不属于阳光的孩子,不是吗?”森医生微笑反问。

  我本就不属于阳光,所以也就无所谓堕入黑暗。

  “对。”我垂眸,“我本就不曾见过阳光。”

  抱歉大家,拖了这么久。除了三次元的事以外,确实也出现了写文上的问题。

  说实话我有点破防……可能是入v太快了,我感觉我后面写的好像不太在状态,不如免费章写的要好qaq所以就一直在精神内耗,真的很抱歉大家,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