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上的旒珠在颠簸中来回碰撞,发出阵阵细碎的声音,楚少泊赶到后推开大殿的门,入目便是云照纤细的背影。

  “怎么下来了?”他声音不免焦急,“你身子还未恢复,快去榻上歇着。”

  云照不作理睬,半晌缓缓转身。

  白色里衣一尘不染,腰间半挂的系带将姣好的身形展露无遗,转身的瞬间,他披散的乌发随之轻摆,飘来一阵药草清香。

  楚少泊只觉浑身一酥,贪婪地嗅着对方身上的气味,然后缓步走近。

  云照在他手伸来的同时躲避了触碰,紧接着拿起案桌上的东西往他脸上一扔,冷冷道:“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明黄色的圣旨掉落在地,楚少泊草草瞥了一眼,笑道:“君无戏言,圣旨已下,岂有收回之理?”

  说着,他不顾云照满眼的厌弃靠近对方,用一种极为挑衅的语气威胁:“这场交易足够划算了,只要你肯答应嫁与我,我便放过郢国和裴勉,反之…………杀、无、赦。”

  “好啊,我答应你。”

  几乎是脱口而出,云照美目凝望,看不出其中意味,就连楚少泊都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仰头大笑不止,连连道:“对,这才对。”

  渐渐地,他止住笑声,眸子却是难以掩饰的透着满意,“朕就知道阿照聪颖,懂得衡量后果。”

  云照面无表情,任他游说。

  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楚少泊单方面慷慨激昂了许久,到最后大手一挥:“来人!传旨下去,让礼部好生策划,三日后,朕要与皇后大婚!”

第77章 楚国的天下,朕分你一半

  深冬将至,天气越发的冷了。

  大婚前夜,楚少泊因为压抑的兴奋久久不能入眠。

  虽然依着老祖宗的规矩,云照需得在册封大典前三日吃斋沐浴,进祠祭祖后再请大祭司做法祈福,但仅仅因为他的一句不愿意,这些规矩便通通被楚少泊舍弃了。

  这三日里,云照未曾踏出过长乐宫半步,甚至连寝殿的门也未曾出过,倒是忙坏了一众宫女们。

  由于楚少泊从未接触过婚嫁之事,所以有些规矩也只是民间的道听途说,便在下旨后第二日往长乐宫送去了整整二十箱金银珠宝以及不计其数的布匹锦缎,说是当作嫁娶的彩礼,可是笑坏了宫内众人。

  先不说这些珠宝,光是那一道圣旨,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得到,如今这陛下也实在是上心,破了老祖宗的规矩不说,竟还仿着民间习俗送出如此大手笔的彩礼,当真是把人宠上天了,虽然那堆成山的金银并没有得到云照的一个正眼。

  很快,这件事便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私下议论圣上被美色蒙弊了心智,肆意挥霍国库便罢了,竟还随着对方冲撞先祖,况且这位皇后娘娘又是异国人,这楚国的天怕是要变了。

  可即便如此,大典依旧如期举行了。

  册封当日,云照一袭嫁衣如火,宛如天边残阳,在楚少泊的牵引下缓步走上了金銮殿。

  裙摆处的金丝凤纹雍容华贵,与脚下的红锦毯相得益彰,可见设计者的用心。

  九百九十九级石阶,一眼望不到尽头。

  云照想,曾几何时,他与裴勉成婚那日虽只草草拜了堂,却比得过世间一切繁琐礼仪,如今自己着华服、受朝拜,可每一步都宛如游走在刀尖之上,剜心削骨。

  “脚痛吗?”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唤,恍然回神间,他敛眸正色,冷冷道:“与你无关。”

  楚少泊像是没听见,自顾自牵紧他的手,柔声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云照闭口不再说话。

  堂皇殿宇渐渐展露头角,伴随着圣旨宣读之声入耳,楚少泊牵着云照,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登顶銮座。

  高堂之上,楚少泊一袭玄色金边龙袍,头戴九旒冠冕,周身威仪尽显。

  “跪———”

  大殿门口,宣旨太监收起手中圣旨,在帝后落座之时仰头嘹亮一嗓,紧接着百官齐跪:“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亢嗓音旋彻宫闱,偌大殿宇肃穆凛然,处处透着庄严。

  朝拜结束,依照规矩,接下来就该是皇后向天子行三跪九叩之礼,以示对天子的臣服与忠心。

  但云照怎会愿意?任由那宣旨太监喊破了嗓子,他愣是在凤銮座上一动不动。

  底下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楚少泊虽然期待过,但也没指望云照会甘心拜他,便道:“礼节繁琐,皇后身子不堪重累,便免了罢。”

  众臣听罢愕然,纷纷表示皇家礼仪不可亵渎,却换来了楚少泊的勃然大怒,只好作罢。

  外头天色渐黑,册封大典已然进入尾声。

  与众朝臣斟酒作乐后已是深夜,楚少泊拖着醉醺醺的身子,在李德忠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入寝宫。

  “皇后呢?”寻了一圈未见到人,他顿时目露不悦。

  李德忠逮着路过的宫女一问,才知对方压根儿没来过,而是大典结束后就回了长乐宫。

  按理说,一国之后在册封典礼结束了应当留在天子寝殿等侯临幸,怎如今这位皇后娘娘竟敢目无天子,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

  四下气温骤降,李德忠忍不住抖了三抖,忙道:“陛下,说不准娘娘是回自个儿寝宫给您准备惊喜了呢,您要不过去瞧瞧?”

  楚少泊闻言,眉宇间愠怒稍减。

  李德忠见状连忙唤人抬来龙辇,马不停蹄地给人送去了长乐宫。

  屋内,云照早已褪去那身繁冗的婚服,换上了平日里的素衣。

  楚少泊下轿后推门便入,随之而来的酒气让屋里的人眉头一蹙,抬手轻掩口鼻。

  或许是酒意的驱使,楚少泊相较于平时而言对云照少了几分恭敬,倒是十分大胆地对其表露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