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真真假假

  郢国。

  十五那天晚上,裴勉在安王府等了一夜,还是没有等来云照回府的消息,最后去了皇宫才知云照“自称”因照顾陛下不周而点火自戕。

  对于这个,他自然是不信的。

  那可是大郢的摄政王殿下,是他裴勉日夜同衾的枕边人,即便陛下的枉死云照有责任,但只要一天没揪出凶手,云照便不会死,这是他裴勉始终坚信的。

  可在看到那具身型与云照别无二差的尸首时,他还是怕了。

  谣言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围着那具焦尸指点,只有他看似平静地走了过去。

  但只一眼,他便认定这尸身不是云照的。

  虽然尸体的脸已被大火烧焦,但身上不是没有完好的皮肤,他清楚地记得云照后腰与肩胛处分别有颗痣,眼前这具尸体却没有,且那小腹摸上去平平,哪里像个有孕之人?

  心里有了答案,他蓦地松了口气,殊不知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忽然———“你们听说了吗?朝廷那些老大臣们都要急疯了,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想拥护奕王殿下为新皇!”

  人群内传来细碎的声音,裴勉眼珠子转了一圈,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他回想起自己昨日无意间在云昇身上寻到的不属于本人的衣服碎料,倒有些像云褚平日穿的那件紫袍,心里忽然茅塞顿开,便马不停蹄去了金銮殿。

  大殿内,云褚被众大臣簇拥着,脸上笑容满面,哪里像一个死了弟弟又死了叔叔之人?

  到底是为国打下九座城池的人,裴勉在朝臣中的地位还是极高的,见他来了,所有人都收敛了话语。

  “裴将军有何贵干?”看见来人是裴勉,云褚立即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已经坐上了那金銮宝座。

  裴勉没有搭腔,一双眼睛似要将高台上的人看穿,他周身透着戾气,也因此让那些老家伙们退避三舍。

  “臣倒是想问问奕王殿下,可是要造反?”丝毫不给对方面子,他直言道。

  云褚脸色骤降,道:“裴将军可不要危言耸听,如今陛下意外薨逝,皇叔也因为自责而自尽,本王作为先帝仅剩的子嗣,有责任挑起这担子。”

  裴勉听罢蓦地一嗤,“就凭你?一个杀人凶手?”

  大概是气急攻心,他明知自己证据不足,还是放言质问,但在看见云褚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后,他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想。

  “你、你休要胡言!你倒是说说本王杀谁了?”云褚明显无措。

  裴勉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拿出揣在袖里的那一小片碎布,对众人亮了一圈后向云褚说:“这布匹碎片是臣在陛下的尸身上找到的,当时第一眼看见陛下的尸首,臣与摄政王殿下便看见他的手紧攥着,用了什么法子也掰不开,可就在昨日,臣意外从陛下手中取到了这东西,奕王殿下应该很是眼熟吧?”

  云褚想起刺杀云昇那天,自己确实被对方扯了半天,难道是那时…………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忽然指着裴勉大吼:“胡说八道!这天下紫衣之人众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东西是本王的?”

  裴勉目无波澜地望着他,忽笑道:“臣都没说这料子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蠢笨得可以,他心里嗤了一声。

  云褚察觉被戏耍,顿时恼羞成怒,指着人便骂:“裴勉,你休要在这胡搅蛮缠!本王没杀人便是没杀人,轮不到你在这置喙!”

  “那殿下敢不敢让臣领着监司去奕王府一看?”话毕,裴勉淡然问。

  监司又称监国司,是开国皇帝所创的、专门审理皇家宗室的部门,拥有与当朝皇帝匹敌的地位,一旦有皇子犯了事,监司长有权将其按律法处置。

  听到裴勉说的话,云褚显然慌了,但想到自己那件袍子已被处理,他逞然一笑:“有何不敢?”

  于是在监司长的带领下,裴勉与云褚等人便一同去了奕王府。

  但一众人抄家伙搜刮了半晌,从天亮搜到天黑,几乎是将整个王府翻了个底朝天,竟没有一个人寻到哪怕一件紫袍。

  眼见寻物无果,裴勉说不心急是假的。

  虽然他本意是为了拖延时间,可一旦让云褚那个草包登上皇位,那云照这么拼死守护的江山又算什么?

  “裴将军,您说奕王殿下包藏祸心谋害陛下,如今本监已派人搜查了王府,确无您口中说的东西,您看…………”

  裴勉眸色深沉,正想开口,云褚忽然抢先一步道:“李监司勿怪,裴将军与本王先前有过过节,所以他将陛下的死归结于本王头上也实属可以理解。”

  短短一句话,直接让裴勉做坐实了罪名。

  那监司长闻言果然皱起了眉,颇有训诫意味地对裴勉说:“裴将军,此时非同小可,您却权当儿戏,可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裴勉自知说什么也没用了,弯腰拱手道:“是我唐突,今日麻烦李大人了。”

  监司长摇头叹息,“罢了,裴将军也是一心为了陛下,既然没什么事,那本监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冲裴勉和云褚各回一礼,正要离开,却不想云褚忽然叫住他,“李监司留步。”

  “奕王殿下还有何事?”

  云褚目光投向一旁的裴勉,眼里划过一丝狠戾,“裴将军此番兴师动众,着实冤枉了本王,所以本王想请李监司做个见证。”

  说着,他直接面向裴勉,道:“裴将军还是自个儿说吧,本王平白无故被你泼了一盆脏水,现在整个朝堂都在背后议论,叫本王如何是好?”

  裴勉知道他揣的什么心思,虽然不甘心,但眼下又实在无法子,便说:“按我朝律法,应打五十大板。”

  “好— — —”云褚笑得张狂,“李监司,既然裴将军自己都说了,那就请您在一旁监管,直到那顿板子洗刷净本王的冤屈。”

  “这…………”李监司明显犹豫。

  云褚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无非是忌惮裴勉手里的兵权,便上前对人耳语了几句,对方听罢眼神一变,当即道是。

  于是就这样,裴勉活活挨了五十大板。

  鞭笞的声音响彻黑夜,奕王府院内众人齐观,眼睁睁看着趴在长椅上四肢被缚的裴勉挨下一棍又一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