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的小电瓶就停在旁边,真皮座位上已经沾满了雨水,根本无法坐上去。
除非周知鱼想体验一下屁股被浸湿透,凉飕飕的感觉。
不过周知鱼可没有这种爱好。她一只手遮在头顶,做着聊胜于无的挡雨动作,偏斜的雨珠被风刮进来,即使躲在屋檐下,她的身上仍遍布着雨水的痕迹。
大雨就是如此,令人防不胜防。
脱离了充电宝的续命,手机已经没电了,周知鱼本想等暴雨停了再赶路,可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里遇到几位急急忙忙赶路回家的小镇村民。
迎面走来的三个人都打着十块钱一把的透明雨伞,穿着雨靴,暴雨里他们的交谈声和风雨声混淆在一起。
“你今天做工工头给了好多钱?”
“我今天是去河坝上面倒沙子,那个水流急,老板说有危险,干到晚上十二点钟,给的三百块钱一天!”
“你那还缺人不?我下盘稳得很,我也想去。介绍我一下得行不?”
“你呢,三强,找到活路没有?”
“我去拍摄中心当了几天群演,还是赚了几百块钱。”
“让你去跟我一起搬砖,年轻多做点体力活路多好嘛,不要文化水平,钱又多,等隔几年你想做都做不动咯!”
“唉!”
“所以说,你浪犟咋子嘛?你看你出去市里面,自己倒贴几十块钱路费不说,一个星期的钱还没的我一天多!”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脑壳头净想些不现实的东西,以为自己名字里面有个强,就能跟王宝强一样咯?算咯吧!”
他们的衣服上都有同一个特点,脏,有灰尘,就算稍微干净些的,料子也在常年的磨损中不见了光鲜。雨水和夜色让周知鱼看不清他们的脸,不过雨靴上沾满的泥巴倒是显而易见。
三人聊起的话题很快又换了一个。
“喂你们晓得村子里面出了事情不?”
“啥子事?”
“今天晚上我发短信跟我妈说我要回来咯,没想到她还没有睡!一点过给我打电话!”
“浪晚不睡?老人家在干啥子?”
“老邬家的小女被关在保险箱里面去咯!钥匙找不到,现在整个院子的人都在守着那个箱箱!”
“啊?好久的事!”
“就是刚才嘛,我下了车我妈才跟我打的电话,都报了警,就是不晓得警察到没到。”
“哎哟喂,这么大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哦,我们村子里面的路车又不好开。”
“娃儿关好久了?是不是那个前两年我们还去吃了满月酒的小女娃娃,你还在院子里面唱了歌那个?”
“是,就是,我妈说关了都快有好几分钟咯,现在怕是十多分钟咯!”
“哎哟糟咯!你们想那个保险箱里面不透气啊,娃儿关在里面久了还得了?钥匙是不是被贼娃儿偷起去了哦?天杀的!”
“是哦是哦,我们一路回来连个车都没看到,更不要说是警车!恐怕现在是大事不好了!走,快点回去看下是啥子情况咯!”
三人说着说着,语气渐急,脚步渐快,到最后直接慌慌张张地在满地雨水里跑了起来。
小孩?
保险箱?
锁里面了?
周知鱼听完他们的谈话,眉头皱起来,思考了半晌,把小电瓶座椅上的雨水用手一擦,坐上去开车追他们。
追到前面三位脚步匆匆,嘴里还在讨论这件事的青壮年,她在他们身侧减速问道:“兄弟,请问你们说的院子在哪里?”
三个人同时侧头看她,其中一个人道:“你是镇子上的人吗?咦?不眼熟啊,咋子感觉没见过?你没带伞?”
说着手上十块钱的透明伞给她支了过去,挡住一大半雨水。
可周知鱼这会儿浑身早就被淋透了,透过不厚的衣衫,皮肤上润满了水意。衣服料子黏着身子,脸上也跟洗了脸没擦似的,感觉雨珠都挂在睫毛上泫然欲滴。
到这种情况下,她反而不在乎还有没有伞打了
“我不是镇子上的,我是路过,听你们说有小孩被困在保险箱里了,我会开锁,想过去看一下能不能帮上忙。”
“哦你也会开锁啊!我妈说已经有人去喊王师傅了,要得要得,你也去嘛!我们院子就在前面,很近,直走,只有一个路口,到那里左拐,你再开一截就到了。拿去,伞你拿着。”
回话的人把伞塞给她,自己躲进同伴的伞里,挥挥手:“快去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谢谢!”
周知鱼一怔,触摸到伞柄上还留着人类这种生物炙热的体温,她走时也对送伞的人说了一句谢谢。
即使这把伞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在逆风行驶的小电瓶和迎面而来的狂风中,周知鱼没法用一只手把它拿稳,只好把它收着放在了小电瓶上。
在唯一的路口左拐往下后,她便望见了前方宛若一片黑窟窿中亮起的灯光,应该是三个人口中的院子。
因为出了事故,整个院子周围的村民都无眠,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此刻竟然成了一个显眼的标的物。
周知鱼双手抓着小电瓶的耳朵,加速朝那里驶去。
“来了来了!人到了!”
大雨中,有位中年人抓着一位年逾六十的老伯穿过院子,往老邬家的屋檐下跑,嘴里喊着:“王师傅到了!”
他们镇子上最有资历、最金牌的锁匠到了!
王师傅是大半夜被叫醒的,但是从家里床上到跑到这里,整个人已经跑得精神抖擞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工具箱上的钥匙在他的跑动中叮当作响。
围在保险箱边上的人群一见到他,如同落水的人抓到浮木,赶紧让出一条道。
“快快!小女都要没得声音了!”
“王师傅你快来看一下,这个锁咋子打开!”
“哎哟,咳咳!”王师傅先换了口气,赶紧弯腰在保险箱的锁孔上观察。
他眯起眼睛全神贯注看的时候,四周都尽量保持着安静,除了天不近人情,风声依旧呜咽。
一分钟过去了,才有人按捺不住,小声问:“王师傅,咋个样?”
不知何时,众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老师傅身上。
或许是保险箱的钥匙不见了,只有他懂开锁。
或许是大家的稿子、锄头、电锯都对这只钢做的大箱子束手无策。
或许是小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已经快要湮灭在风声中。
或许是警车消防车还不来,连鸣笛声都没听见。
承受着大家的目光注视,耳边有小女气若游丝的哭声交融在雨声中,老师傅的眼睛虚起来紧紧盯着锁孔,翻来覆去的看了多次后,他的额头上滚落一滴汗水。
他合着嘴唇从工具箱里翻出一只百合匙,捅进锁孔里转了转,不行。又换了一把梅花开锁刀来,反复尝试,还是不行。
他的目光在开锁箱的工具上来回游走。
不行,不行,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全都不行!
这个保险箱的锁孔结构太精密了,他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破译!
“小女!小女!”老邬拍着保险箱门朝里面喊,“你理理爸爸啊小女!”
如果说之前的呼唤还有微弱的回应,现在箱子内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安静得令人心脏猛沉!
“小女没得声音了?”
“小女,你听不听得见爸爸的声音?听得见你就拍下箱子,你哭一下也行!小女啊!”老邬声嘶力竭的跪在保险箱侧边,老婆倒在他身上哭得晕了过去。
但毫无回音。
“糟了糟了!小女出事了!”
窒息不会令人立刻死亡,但窒息达到失声的程度之后却会使人的脑部进入重度昏迷状态。
从医学上讲,这时还有“黄金三分钟”的时间可以施以救援,如果连这最后的黄金三分钟也错过,伤者重则丧命,运气好的哪怕救回来,脑部也会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小女还是个两岁的、智力未发育完全的孩子,要是真是在这事上折了脑子,以后还不知道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无形的压力和更大的惊慌感落在在场每一个人身上。
有人火急火燎追问:“王师傅,到底行不行?锁能不能开啊!”
“我再试试!我再试试!”老开锁匠在他的工具箱上来回翻找、不断尝试,“这个锁太先进了,还有现在的环境,我根本听不到里面锁孔的声音!”
王师傅跪在保险箱面前,尽量忽视喧嚣的风雨声,埋头贴耳的去听,脸色不比在场哪一个人好一点!
“这锁里面的结构太多、太复杂了!就算是我师父来,都不晓得现在开不开的了!”
更别说他师父早就驾鹤西去了,那位比他更资深、更有天赋的开锁匠。
王师傅:“唉!”
他垂下手,再次失败的工具在他手指间虚虚的挂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明说,可众人都听出了他叹息声中的束手无策。
“啊啊啊啊啊——!”老邬用头使劲撞着保险箱,痛哭流涕,后悔道:“我当初就不该买这个箱子!”
商家说这个锁保证别人开不了,防盗百分百,安全性绝对高,他当时就冲着这个去的,没想到最后把自己坑在了它的防盗上面!
忽然有车灯晃到了他的眼睛,老邬抬头的时候,周知鱼赶到现场一看,连忙从小电瓶上下来。
“是这里吗?”周知鱼想肯定是了,她已经看见了大家围着的那只保险箱。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请问是有小孩被锁在这里面吗?我会开锁,让我来试试。”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一章哈,老板们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