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图安大骂一句。前日夜晚收到线人消息,明明说的是燕梧军假意攻打中都,只是为了让北凉军回防。没想到是真打,还派去了三万多人马。而完颜和澈率领的人只有三千……

  “殿下身边都有谁?”札图安忙问道。

  “只有几名近卫。”

  “……”札图安无语了。“不行,殿下有危险。”

  他又望了一眼目前的形式,宁州城是短时间内打不下来了,只能高喊一声:“撤军!”

  北凉军飞速撤退,宁州城很快也安静了下来。札图安担心完颜和澈的安危,只欲立马飞到中都,一路上骑马骑得飞快。

  然而离开宁州城不久之后,隐约可见前方似乎有一队兵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札图安拉紧缰绳停了下来,方才看清眼前的将士清一色黑漆漆的重甲,是燕梧铁骑的打扮。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这群可恶的晟人放出假意攻打中都的消息,实则派了三万大军前往中都,让他不得不回去支援,然而晟军却又在他回中都的路上做下埋伏。

  札图安咬了咬牙,嘶吼一声:“杀!”

  战事一触即发,两军很快混战起来,刀光剑影不断,利刃刺破铠甲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旷野很快变成了人间地狱。

  札图安一直在担心完颜和澈,北凉王若当真身陨,那么二王子立刻即位。然而中都又遇燕梧军攻来,王庭难保不会放弃完颜和澈。如此一来,又能与晟人求和,又能避免一场逼宫,这岂非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札图安心里愈发急切,手中的兵刃也渐渐失了章法。很快,北凉军渐渐落了下风。

  札图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眼前的形势,也不知该如何指挥,他正欲下令撤退,想着避开燕梧铁骑绕路回中都,恰在此时,却见侧方一队兵马奔来,他心下一悸,只怕这是晟军的援军,待人靠近,他才发现是个熟悉的身影。

  “军师!”

  札图安汗都快流下来了,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韩卓骑马奔来,迅速道:“中都传来消息,王上薨逝,王庭已经乱成一团了。将军马上率兵回中都,这里有我!”

  “什么……”札图安霎时面如白纸。“殿下……殿下怎么样了?”

  韩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快走,从东边走绕路回中都,那边没有伏兵。”

  札图安看了眼目前的形势,咬牙道:“你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札图安已经撤军,往东边奔去。

  眼看着北凉军撤退,段明烛高喊一声:“于澄!带人去追札图安,给朕拿下他的人头!”

  燕梧铁骑已经去追北凉军了,于澄却不放心:“陛下呢?”

  “不必管朕!”段明烛督促道。“快去!”

  于澄一咬牙,指了几名精锐的燕梧军:“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陛下安危,其余人等跟我追!”

  韩卓见状,搭箭张弓,利箭飞出,而于澄早已感知,长剑一挥,将箭斩成两半。

  双方带来的人马大多都已经被派往中都支援,旷野之上,所剩不过数十人。双方仅剩的人停了下来,虎视眈眈地彼此相望。

  韩卓放下弓,看着那人驱马上前。

  段明烛身着黄绒绦穿方叶齐腰铠甲,腰间系着鞓带,没有戴头盔,只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以发冠束起。手握一把长剑,剑刃上的鲜血还未曾干涸。

  韩卓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脸上神色未变,只是淡淡一笑:“看来,这次是我失手了。”

  段明烛看着他,冷声道:“朕早就知道,你在朕身边安排了不止德顺一个眼线。”

  日前,营中商定假意攻打中都,借此来缓解宁州的危急,然而,这只是在中军帐里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营中的眼线将此消息传给北凉军。

  韩卓笑笑:“是我小瞧了主子。”

  段明烛嗤了一声:“在朕身边潜伏了近二十年,现在你倒是不装了。”

  “哦?主子想说什么?”

  “如今,朕是该叫你韩卓,还是——”段明烛声音一顿,缓缓抬臂,将长剑指向他。“完颜邬卓?”

  “完颜邬卓……”韩卓倏得笑了一声。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就身体十分不好,因为他娘在十月怀胎的时候,被灌过两次红花。

  北凉王子嗣单薄,三十多岁的时候都没有儿子,只有两个王姬。后来,北凉王妃怀孕了,大夫说,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个男孩儿。顿时,整个王庭阖宫同庆。

  除了那个有着中原长相的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也怀孕了。

  她是晟朝的人,后来在战乱中被掳来北凉王庭,阴差阳错之下,她被派去伺候那位北凉王妃。那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北凉王虽胸怀大略,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好色。形形色色的北凉女子他已经见惯了,他看上了那个有着中原长相的女子。

  后来,他经常借口去探望王妃,前往金祥宫,与那中原女子见面,还强迫她在宫中耳房的小屋里翻云覆雨。当然,这一切自然都是瞒着王妃的。

  等到瞒不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小腹渐渐隆起,被同样怀有身孕的王妃看出了异样。

  王妃十分诧异,后来审讯出来,她怀得竟然是自己夫君的孩子,便从诧异变成了恼怒。如今王庭中一个孩子都没有,本以为等她生下孩子,便是长子;可不想竟然有人与她同时怀孕,若是那个中原女人的孩子提前出生,还是儿子,那她的儿子就只能是次子。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一次灌她红花,王妃没敢下手太重。那中原女腹痛了整整一夜,孩子竟然没能流产。北凉王面前,她一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王妃所为,二也不敢指认她。

  第二次灌她红花,王妃身边的嬷嬷替她下了重手。可是不知怎的,此事传到了北凉王的耳朵里,御医及时赶到,竟然把她的孩子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