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嘴角轻抽:“没……没有啊。”

  “陛下不要再藏了。”沈扶说。“桌子下面染了血的纱布,臣一进军帐就发现了。还有那金疮药混了血的味道,臣也能辨得出来。”

  正在这时,段明烛听到桌下喵了一声,才发现小燕咬着那绷带扯了出来。

  “……”

  段明烛实在无语,自从收养了这只猫,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

  沈扶抬了抬眸:“陛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124章 飞虹渡(四)

  段明烛面色一僵,下意识地改了称呼:“先生……”

  沈扶淡淡地看着他,段明烛见木已成舟,也不敢再强词夺理,只低下头,权当是默认了。

  良久之后,沈扶道:“伤到了哪儿?给臣瞧瞧。”

  “没什么……”段明烛低声说,“小伤罢了。”

  沈扶沉默片刻,静静道:“从前,微臣关怀景王殿下的时候,陛下总是吃醋,说臣对陛下的关怀过少。”

  段明烛低垂着脑袋,没说话。他虽然渴望得到关怀,却并不想用受伤或者生病而换取沈扶的关怀。从前他因发烧而导致昏迷不醒,沈扶总是那般忧心。他不想再让沈扶心痛,也不想沈扶再为他抚一夜的琴了。

  沈扶:“陛下伤在了何处?告诉臣,莫再让臣悬着一颗心。”

  段明烛抿了抿唇,默默解开衣带,脱去那件箭袖短打,挽起了中衣的袖子,露出缠着厚厚绷带的伤处。沈扶见状,那一向从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

  “放心吧,伤得并不重,前天就止血了。”段明烛怕他担心,故而带着几分玩笑语气说,“军医刚换完药,青砚不会再让我再把绷带解开给你看伤吧?”

  沈扶很久没说话,过了片刻,只替他把袖子放下来,又取过那件短打披在身上,替他穿好。

  段明烛见其不语,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于是试探着说:“青砚,你在怪我吗?”

  沈扶依旧没说话。凉了沉默了片刻,他方才淡淡开口:“陛下答应过臣,不会上战场带头厮杀。”

  段明烛一时哑然。从前跟宣平侯征战惯了,他从未曾只老老实实地坐在后方指挥,仗着自己功夫好,不会轻易受伤,不管哪一次都是骑着马厮杀在最前方。哪知就出了这么一次意外,还被沈扶抓到了。

  “当武将的,身上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段明烛小声说。“更何况,只是轻伤而已,若是当年在宣平侯治下,这点伤算的了什么。”

  “哦?”沈扶眯了眯眸。“臣怎么记得,陛下当年率军埋伏在雪地里两个日夜,落下腿疾,被宣平侯罚三个月不能出军营?”

  段明烛一听他提起这事,顿时哑口无言。“……这件事都快十年了,先生怎的还记得。”

  沈扶冷了面孔:“既然陛下不将此事当回事,臣多说也无益,只会惹陛下厌烦。臣告退了。”

  说罢,沈扶起身就要走。段明烛也赶忙站起身来拉住他。

  “青砚!我没有不把你的话当回事!”段明烛忙道。“我记下了,下次不会了。”

  沈扶无动于衷,想扯开他的手。

  段明烛拉着他衣裳不松手,央求道:“先生!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段明烛慌忙间看向桌案,随手抄起放在案上的一柄镇尺,强行塞到他手心里:“你罚我吧,我真的知错了。”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摆放在沈扶面前。

  沈扶看了看手中的镇尺,又看了看他手心,斟酌片刻说:“陛下左手本就受了伤。”

  段明烛抿了抿唇,收回左手,改为右手。

  沈扶见状,又道:“陛下右手还要握剑。”

  段明烛一怔,心说,小时候右手挨了戒尺不还是照样得拿着笔抄书,那时候怎得没见他有这么多顾虑。

  “那……那青砚不要怪我了,好不好?”段明烛看着他,又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沈扶拿着那镇尺,淡淡看着他,许久过后,他左手扶住段明烛的右肩,右手拿着镇尺,突然间在段明烛身后落了几下。

  段明烛未曾防备,待那镇尺隔衣落在臀上,他不由自主惊呼一声,脸颊唰的一下红了。

  沈扶:“陛下主动递上镇尺,臣便好好尽一尽为人师者的教导之责。”

  说罢,他握着镇尺,拿捏着力道又打了几下。

  那镇尺分明是痛的,段明烛却不躲不闪,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任他打,饶是他平日里在沈扶面前再嬉皮笑脸,然而被自己的老师还是爱慕之人打板子,却是让他耻得耳尖都红了起来。

  “陛下错哪里了?”沈扶拎着镇尺,站在他身侧问道。

  段明烛小声说:“不该……亲自去跟北凉军打架。”

  沈扶看他一眼,镇尺又落三下。“还有呢。”

  “唔……”段明烛疼得闷哼一声,“不该让自己受伤。”

  镇尺再落三下。“还有呢?”

  “啊……?”许是这样的疼痛太过于陌生,平日里刀伤剑伤段明烛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头一回身上这个部位挨板子,疼痛掺杂着羞耻,甚至还有那么几分难以言表的异样感觉。“还有什么啊……”

  沈扶冷着脸,镇尺又重重地一连落了数下。

  “啊……”疼痛让段明烛一时难以思考,此时却不得不思考自己到底还做错了什么。“呃……啊对了!不该撒谎骗先生!”

  沈扶这才将镇尺放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