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朝军帐门口望了一眼,又转回视线:“刚才我一进帐,就闻见帐内似乎有些许药味。陛下是不是受了伤?”

  段明烛微怔,脱口而出:“怎么会?”

  说着,他抬起双臂转个了圈。“你瞧,我像是受伤的样子?”

  沈扶面不改色,道:“方才出去的人是军医?”

  段明烛脸上已经稍微有些不自然,干笑了一下:“罢了罢了,告诉你便是。前天与北凉军一战,贺浔受了些伤,现在都还下不来床呢。军医刚去给他换完药,朕担心他伤势,故召他前来问话罢了。”

  沈扶闻言,这才面容放缓了些许:“原来如此……”

  段明烛心下暗暗舒了口气,面上却佯作无事:“青砚这下放心了?”

  沈扶微微颔首:“……嗯。”

  段明烛笑着去牵他的手:“既然你来了北落原,这几日便陪着我好了。也不必再给你安排住处了,你就留在中军帐与我同寝吧。”

  沈扶垂下长睫,没有说话,只作默认了。过了片刻转了话题:“前天飞虹谷那一战是怎么回事?我听都指挥使司传来的军报,称军中可能有细作?”

  提到这件事,段明烛顿了顿,走到案后落座,衣裳恰好挡住藏在桌案底下的那些带着血的纱布。他拿起茶壶,斟了杯茶,将那个夜晚在飞虹谷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扶。只是在叙述中,将他换成了贺浔。

  “就这样,贺浔传令回营,本想调人前去支援,却不想传令兵没有将消息带回去。毕竟带去的前锋军并不多,若是到了天亮就更不好打了,最后只能仓促突围……贺浔也因此而重伤。”段明烛将茶递给沈扶。

  沈扶有意无意往长案下望了一眼,接过茶盏,思索片刻,道:“也就是说,问题出在那个传令兵身上。可曾查出此人是谁?”

  段明烛摇摇头:“还在调查中,目前还没有头绪。”

  沈扶刚想说什么,帐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人:“启禀陛下,贺参将有事求见。”

  段明烛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贺参将?是贺浔?”沈扶默默望了他一眼,说,“陛下方才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床都下不来么?”

  段明烛干笑一下,犹豫片刻说:“许是……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随后他看向那名近卫:“有什么事容后再说,朕与沈大人还有要事相商。”

  “是。”

  “慢着。”见那近卫正要离开,沈扶叫住了他。“军务要紧,陛下还是让他进来吧。”

  段明烛这下没话说了,不消片刻,贺浔走了进来。

  “参见主子。”贺浔行完礼一抬头,展眉一笑,“沈大人也在啊。”

  沈扶点点头,权作是回礼。

  段明烛抽了抽嘴角,面色有点不自然:“……你有什么事?”

  贺浔:“回禀主子。当日被主子派去传消息的那名传令兵已经找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被一剑封喉。”

  “什么?”段明烛皱眉。“尸体可有查验过?”

  贺浔:“一有消息先来向主子禀报,还未来得及查验。”

  段明烛转头看向韩卓:“马上派军中仵作去验尸,能查出是何人所为最好。”

  “奴才这就去办。”说罢,韩卓行了一礼,立刻走出了军帐。

  见韩卓走了出去,贺浔左右看看,试探说:“主子,那属下也告退了?”

  段明烛正欲挥手让他离开,沈扶却突然道:“慢着。”

  “沈大人可是还有何要事?“”

  沈扶斟酌片刻,说:“敢问,贺将军当日就是派此人回营调兵?但此人一去不回,结果被人暗害了?”

  贺浔刚想说不是他派的人,段明烛却抢先一步:“对,就是这样的!”

  沈扶缓缓点了点头,心下有了计较:“听闻贺参将受了重伤,敢问可曾痊愈?”

  贺浔没反应过来:“啊?受伤?”

  沈扶:“飞虹谷一战,传令兵不知所踪,燕梧军没有及时支援,导致贺将军受伤,不是么?”

  贺浔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他下意识望向段明烛,却被段明烛低斥一句:“沈大人问话,你如实说便是,看朕作甚?”

  沈扶面容依旧,神色波澜不惊:“不知贺将军是伤到了哪里?”

  “这……”贺浔不知道这俩人先前说了什么,只恐自己若是随便回答,会把主子暴露了,于是支支吾吾着说:“那个……伤到了……呃……”

  他有意无意偷看着段明烛,只盼着主子能给他点暗示。

  沈扶双眸微微一眯,声音已经凉了几分:“看样子伤势不轻,连伤在何处都不记得了。”

  段明烛叹了口气,曲指摁了摁额角,颇有几分不忍直视。怪就怪他没提前跟贺浔串好词。不过,又有谁能料到沈扶会突然来北落原呢?

  贺浔看到自家主子的动作,以为收到了暗示,于是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属下确实记不清了,或许是伤到了脑子吧……”

  听到这个答案,段明烛手上动作一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贺浔见状,便知道自己回错了话,他预料到暴风雨或许即将来临了,于是吞吞吐吐地道:“……对了主子,若没别的事,属下就先回去养伤了。”

  段明烛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贺浔如临大赦,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

  沈扶没说话,段明烛讪笑一下:“……都是行军之人嘛,尤其是像贺浔这样的,皮糙肉厚,受了伤也好得快。”

  沈扶面不改色,淡淡道:“陛下是不是有事瞒着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