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烛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跟游逸卿闲聊起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提到了沈扶,他不由自主地话多了起来。

  游逸卿闻言,笑道:“陛下明鉴。微臣虽然酒量一般,浅饮一二还是可以的。至于沈大人,陛下更是有所不知。”

  段明烛一听,略带醉意的凤眸懒散轻挑:“说说看。”

  游逸卿:“沈大人虽向来严于律己,束身自好,从不过度饮酒。但实际上,他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段明烛听了这番话,握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些许,眉心倏然蹙起。

  “你说沈青砚千杯不醉?当真?”

  “微臣怎敢欺君?”游逸卿娓娓道来。“还记得延熹九年之时,我等进士及第,先帝赐宴庆贺。琼林宴上,为了助兴,我等玩起了行酒令。只是这雅令须引经据典,分韵联吟。若是接不上来的,便罚酒一杯。”

  说到这里,游逸卿顿了顿,继而摇了摇头笑道:“说来惭愧。我等知晓沈大人酒量绝佳,输了几局之后,实在喝不上了,便央他帮忙代饮。到最后,沈大人接得最多,然而却也喝得最多。直到宴席散后,有的人已经醉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沈大人却仍旧面不改色地走出了宴席。当时,我等便心悦诚服,沈大人实乃千杯不醉也。”

  段明烛坐在椅子上,握着手中一只小酒杯,面容微沉,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他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与喝醉后与沈扶行了不堪之事。

  即便是在醉中,他却也记得很清楚,他并没有强迫沈扶。

  那个夜晚,他和沈扶喝得烂醉,醉后的他,在沈扶面前表白了他的爱慕之情。后来沈扶想离开,他却不允,并开始撕扯沈扶的衣裳。

  然而做到这一步,他却不敢再行强迫之事了。但饮醉之后实在难耐,他实在肖想沈扶,并不断乞求他,最后,沈扶默许了……

  段明烛始终以为,那是沈扶喝醉之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才默许的。

  如今想来,沈扶若当真是千杯不醉的酒量,那么当初的那一夜,他分明就是清醒的。当日的情形,沈扶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放任段明烛侵犯了自己。

  沈扶为什么那样做?

  想到这里,段明烛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昳丽的面容上仿佛覆了一层薄霜,凤眸中透着凉意,剑眉蹙成一团。

  段明烛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倾身,蹙眉望着跪在面前的游逸卿,一字一句道:“朕再问你一遍,沈青砚千杯不醉,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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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不及了两章合并成一章了!作者也在很努力地让俩人尽快见面!明天还是二合一的一章!

  对了,这位游大人大家还记得吗?其实出现过挺多次,但是也挺久不出现了!

第105章 请长缨(五)

  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严肃的模样,游逸卿张了张口,嘴唇翕动几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游逸卿突然有点后悔。怎么就闲来无事,跟陛下聊起了喝酒的事情,还扯到了沈扶身上。

  “啊这……此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或许臣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游逸卿吞吞吐吐地找补道,“若不然,陛下找别的同僚问问?礼科都给事中王文泉,户部员外郎贾思寅,还有凤京府尹于淮……这些人都是和我们同一年的进士……”

  段明烛面容透着冷意,伸手抓住了他的前襟:“朕问的是你,回答朕。”

  游逸卿后颈被衣裳勒着险些呼吸不畅,他望着面前的年轻帝王,额角冷汗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陛下……”

  他仔细回想着当年之事。

  游逸卿确切地记得,当年的琼林宴上,沈扶确实是一个人喝了好几坛蔷薇露。这酒名贵,平日里喝不到,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不少人都喝醉了。只有沈扶,他这个二甲传胪被灌的酒最多,等到别人不胜酒力,纷纷告辞之后,沈扶却一直等到宴席散尽,仍然能够晏然自若,举杯喝下最后半杯,从容地走出了宴席。

  如今,虽说游逸卿不知陛下为何这般在意这件事情,可看着他的模样,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于是,他左思右想,颤声答道:“微臣记得,沈大人酒量甚好,确实……确实是千杯不醉。”

  段明烛狭长凤目微眯,过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裳。

  游逸卿这才舒了口气,抬起袖子,揩去了额角上的冷汗。险些,他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过了片刻,游逸卿偷偷抬眸一瞧,只觉他的脸色十分可怕。

  “……陛下?”

  段明烛冷觑他一眼。

  “那个……若无旁事,微臣先告退了?”游逸卿小心翼翼地问道。

  ***

  出了东暖阁,游逸卿仍然心有余悸。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不免隐隐有所担忧。他不知道陛下为何对沈青砚酒量好这件事这般在意,看他的模样,眼神里已经快要暗藏杀意了。

  想到这里,他却又担心起沈扶来。

  “不会是说错了什么话,害了青砚吧……”游逸卿自言自语道。

  可是转念一想……

  “算了,反正说的都是实话。”

  想到这里,游逸卿顿时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却又同手同脚地地离开了养心殿。

  快到戌时了,秋日天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东暖阁里只剩下了段明烛一个人。

  他敛目望着手中的酒杯,静静地想,若是当年沈扶没有喝醉,还默许他与自己做了云雨之事。那么,沈扶是否也对他藏了无法言明的爱慕之情?

  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楚酌提议,让群臣上疏请奏立后,而沈扶却没有上疏的时候,他就曾想过,沈扶是否对他有情。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却始终不敢确认。沈扶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所效忠的君上,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他只敢在梦里肖想他,亵渎他,却从不敢想象这段情是情投意合,而非他自己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