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知道他一向倔强,怎么劝也没用,心里叹一口气,只道是他现在还是年轻,有些事情,再过几年,想必也就能想明白了。

  沈扶也不愿再说储君的事情,他看了看天色,拱手行了一揖:“陛下,臣真的该启程了。”

  段明烛舍不得他,更不愿放他走。

  “先生真的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了吗?”段明烛眸中流露出些许怨念,压低了声音。“手还有些疼……”

  一听这话,沈扶顿时想起了三日前之事。他轻轻牵起段明烛的手,看了一眼,掌心处的红肿已经消退,但是指间却还有几处微微肿胀着。他心下不由一阵自责,确实是下手有些过于重了。

  段明烛看着他眸中担忧的神色,若是放在从前,他不舍让他这样担忧,可是他马上就要走了,这点关怀,或许以后也再也得不到了……

  “往后,臣不能再在陛下身边了。还望陛下定要珍重龙体。”沈扶嘱托道。“若有不决之事,多与向阁老、游阁老商议,还有游大人、楚大人、长公主殿下也可为陛下出谋划策。”

  段明烛依旧怏怏不乐:“我记下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纵然心头还有万分不舍,沈扶也不得不放下心来。他后退一步,敛衽而跪,俯身叩地,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臣沈扶,拜别陛下,望吾皇珍重。”

  段明烛看着他,眼眶里又泛了红,低声问道:“先生……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沈扶忍痛不语,连看都没敢看他。

  段明烛最终还是弯腰将人扶起,强行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你走吧。”段明烛带着颤音说。“不耽搁你了,否则晚上就到不了驿站了。”

  “……臣遵旨。”

  段明烛最终长叹一声,敛了敛神情,缓缓道:“先生,你让朕……生别离,朕会恨你的。”

  “……”

  沈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比死别离还痛苦的,或许就是生别离。而这份痛苦,是他沈扶留给他的。

  沈扶没有再说话。他强忍着肝肠寸断,缓缓再行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行远,段明烛始终站在那里,看着马车走远。直到雪慢慢地越下越大,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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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要短暂分开一段时间,但是别着急!会重逢的!如果不分开,沈先生可能永远意识不到他的身边不能没有小段……

  等重逢后,两人的感情线会有一个突飞猛进,具体不剧透了,总是一定很甜!

  另外521快乐!有看到有宝子问520为什么不发糖,作者表示十分心虚并不敢回答QAQ

第93章 雨霖铃(一)

  三年后。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凤京府又过了三个春秋,如今已是昭宁五年。

  三年前,翰林院掌院学士沈扶离开京城,前往地方任职。然而,天子近臣突然被下放地方,究竟是何原因,无人知晓。众人不敢猜测,也不敢讨论。

  早朝上,观高位上的那位陛下,仿佛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并没有因为沈学士的离开而发生什么变化。楚酌微微抬眸,只有他能发现,陛下变得话少了,性情更加深沉,处理政务也变得愈发老练。

  人言,有其师必有其徒,陛下的身上,竟然渐渐有了昔日沈学士之风。楚酌心想。

  就连得知靠近东南沿岸的韶州府出现海盗的时候,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动容,只是下了个旨意,给了韶州府驻军一个期限,命其歼除海盗。

  然而一个月过后,消息传至京城,海盗不仅没有抓住,韶州府驻军还沦陷了大半。似乎传出韶州府同知陈嘉洲与海盗暗通取款的消息,方才让海盗如此肆虐。如今,陈嘉洲已经下狱,案件仍在审理当中。

  韶州知府赶忙上了请罪折子,又上疏称,能否请朝廷派兵来镇压。

  今日的早朝又谈起此事,内阁的决议是,陈嘉洲押送京城候审;另外再派一名擅长抓捕贼寇的钦差前去坐镇指挥。

  但是派谁前往,却没有商议出结果。

  午后,段云岫进宫了一趟,恰好段明烛午睡刚醒来,正在看折子。

  瞧见有人前来,段明烛便吩咐韩卓上了茶。

  段云岫进了御书房,在一侧的座椅上落座,开门见山道:“我听闻,你要派人前去韶州府捉拿盗匪,到如今,人选尚未定下。”

  段明烛放下朱笔,颔首:“你可是有推荐人选?”

  段云岫饮了一口茶,说道:“我今日是来请战的。从前在岭南,那边的流民多落草为寇,我常年跟他们打交道,知道该如何整治。”

  段明烛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韶州府那边的贼寇是海盗。岭南地处西南,韶州位于东南沿海,两地的贼寇习性,只怕也是有所差异,并不能一概而论。”

  段云岫挑了挑眉,看向他:“抓个贼而已,你信不过我?”

  “你也知道只是抓个贼而已,何必让你这个五军都督府的堂官亲自跑一趟?”段明烛面不改色。

  自段云岫四年前回京,虽受封乐涼王,却始终未曾有任何实职。去岁年末,前任五军都督府总督致仕,这一职位便由段云岫继任。

  五军都督府统管军政、兵籍,与兵部皆为晟朝最高军事机构。与之不同的是,兵部掌管武将选拔和军令,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掌管统兵,却无调兵权。

  当年,晟太祖设立五军都督府,本就是为了与兵部相互制约。如今,段明烛让段云岫接管五军都督府,文武百官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是有多么信任长公主和靖安侯,才将一国的军政悉数交由他们夫妇二人。

  段明烛呼出一口气,依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眸,曲指揉了揉太阳穴:“朕只是没想到韶州驻军居然这般无用。抓个贼寇而已,还要从朝廷调兵。”

  段云岫笑了笑,说:“韶州一带多少年没有出过贼寇了,海盗更是闻所未闻。那边的驻军缺乏经验,也在所难免。”

  段明烛不禁瞥她一眼:“你被那边的人收买了不成?倒是挺会替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