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段明烛又调了百余名身手上乘的燕梧军随行护送,甚至还从玄羽司抽出二十名武功高强的玄羽卫,来充当沈扶的近卫。

  至于他赐给沈扶的金银、布帛就不必多说了,这还不够,段明烛又担心云州那边的气候过于冷,下令针工局临时赶制三十多件狐裘、大氅,都按照沈扶的尺寸制作。

  沈扶实在受不了了,即便让针工局的数十名绣娘日夜不停地赶工,要赶制这些衣物也至少得十日,更何况,这一件狐裘价格不菲,纵然段明烛从内务府掏的钱,走他自己的私账,沈扶也不同意,于是只能上疏请他收回成命。

  段明烛再三强调那边气候冷,沈扶却说,云州虽地处偏远,但也不至于连衣服都买不到,何必让针工局临时赶工,再把衣服千里迢迢带去云州。段明烛拗不过他,只能收回了下给针工局的旨意。

  腊月二十五,凤京府风催细雪,滴水成冰。这一日,刚好是沈扶启程前往云州的日子。

  沈扶本打算轻装简行,除了日常所需和平日里常看的书籍,他并不想带过多的东西。但是段明烛仍为他备下好几车的行李。

  沈扶几次推脱,段明烛都不允。

  “你又不是去北境戍边,要什么轻装简行。”段明烛望着他道。“更何况,京官调任知府,那些下属知县若是欺你人生地不熟又如何是好?即便是做做样子,朕也该如此。”

  沈扶轻叹:“微臣也并非对北境那边一无所知,既身在其位,当某其职。”

  段明烛仍有几分失意,垂下眼帘,说道:“先生可还记得,当初送明煜前往潭州封地的那天?”

  沈扶微怔,那已经是年初的时候了。那一日,沈扶将段明煜送到城外三十里,若仍然不放心,只怕段明煜生性怯懦,到了潭州,会受地方乡绅的欺负。

  段明烛无奈苦笑一下,说:“朕现在算是体会到,先生当初有多么担心明煜了。”

  沈扶:……

  若非是在意的人,又岂会这般牵挂?

  “是微臣……有负于陛下。”沈扶低声道。

  或许,他确实是亏欠段明烛良多。

  幼时的时候,他对段明烛的课业向来苛刻严厉,关怀的话也没有几句。即便是在他即位之后,沈扶知道,他向来懂事,不必自己过多操心。相比段明煜,段明烛实在是让人省心太多。也正因如此,他对他的关怀反而少之又少。

  再到后来,那份不得见光的情丝不断蔓延,他唯恐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这逼得他不得不当断则断,强行弃他而去。

  细雪飘落在沈扶的风领上,段明烛抬手,轻轻将其拂去。

  “到了那边,我不能再日日督促你按时用膳。先生的身子本就气血不足,尤其是早晨,切记不要空腹去衙门。让随从多备着些冰糖,以便不时之需。”

  沈扶听他嘱咐,深深行了一揖:“微臣谨记。”

  段明烛看着他,说:“我还安排了几个玄羽卫给你。那个叫乔英的,以前是我的亲信,不过以后就是你的近卫了。先生若是有什么急事要告知于我,就把信交给他,这样会比上折子更快一些。”

  “……多谢陛下。”

  “另外,乔英除了保护你安危,我还让他替我监督你。若是先生不按时用膳,或者晚上熬夜太晚,他都会传信给我的。”

  沈扶一听,顿时有些错愕。

  “先生别怪我。我不知道……”说到这里,他突然声音微顿,继而又道。“不知道你离开后,我会如何想你,只能让他们传信来。如此,我就能知道先生平日在做些什么,也算聊以慰藉。”

  沈扶轻轻一叹。无奈道:“微臣会每个月给陛下递请安折子,陛下不必如此……”

  段明烛笑了笑:“每个月都给写折子,这可是你说的。”

  沈扶点了点头。

  段明烛抬眸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容貌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陛下,臣该启程了。”沈扶轻声说。

  “再等等。”段明烛看到沈扶风领处的系带有些松了,于是伸出手,为其重新系好。沈扶便站在那里不动,任凭他给自己整理衣裳。

  “若是可以,我真想像当初刚即位之时,将先生革去一切官职,囚禁在养心殿里。”段明烛压低了声音,默默说道。“这样,先生就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沈扶垂着眸,没有说话。

  “可是我爱慕先生,不想做先生不喜欢的事情。”段明烛说。

  “若是先生也喜欢我,该有多好……”段明烛苦笑了一下。“若是能两情相悦,而非我一厢情愿,那该有多好啊。

  “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一定会将先生留在我身边的。”

  “……”

  沈扶垂下眼睑,视线偏移,没敢抬眸看他。

  “先生。”段明烛抿了抿唇,“若是两年之后,我把你调回京城,你会回来吗?”

  沈扶静思片刻,斟酌一番言辞,低声答道:“陛下是天子,不该……对臣动情。等陛下册封了皇后,将微臣忘却,微臣会回京的。”

  “你……”段明烛听他这番绝情的话,心里一酸。“你要我册封皇后?”

  沈扶轻叹:“陛下若不立后,等百年之后,又该立谁为储君呢?陛下是明君,不该耽于儿女情长。微臣是陛下的臣子和老师,还望陛下谨记。”

  段明烛沉默许久,冷静说道:“我与先生之间,到底还是我一厢情愿,先生可以不喜欢我,若是这几年,先生娶妻生子,我毫无怨言。但是让我立后……”他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沈扶忍不住叹气:“陛下现在是年轻,储君之事,陛下以为不急于一时。可是,此事关乎国祚延绵,难道一直不考虑此事吗?”

  段明烛见这个话题绕不过去了,顿时不高兴起来,赌气道:“我就是不想生孩子,先生能把我怎样?有本事……”

  他咬了咬牙,险些脱口而出“有本事你给朕生一个”,可最终也没敢真说出来。

  “晟朝祖制本就是立嫡立长,朕非嫡子,哪怕将来,朕册封段明煜的孩子为太子,也算是将皇位还给嫡室。”段明烛说。

  “胡闹。”沈扶一听,不禁皱了眉。“这种话说出来,难道陛下就不怕被言官们指责么?”

  段明烛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